孔明不语。

“你不想让她再受这命运无端的伤害,可孔明,这就是她的命。你们两情相悦,留她在身边又有何妨?”

孔明继续不语。

“我知你是在顾及均儿,可如今这局面,她已是误会了你,你却不解释,还娶了那方家女儿,你后面到底有何打算?”

孔明缓缓睁眼,眸光暗沉,他轻轻抬起袖子抹去他那嘴角的血迹,眼前仿佛还是那道决然离去的背影,决绝,没有一丝余地地离开。

终归,是他逼走她的。

当初在白门客栈,他想要带她一同去西川游历,钉死两人的情缘,可是恰逢白门楼事变,穆笙为了救陈宫涉险白门楼,入许昌,与那些人周旋,好不容易回来了。

孔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本以为这次她回来他便可以履行当初的承诺,娶她为妻。

可让孔明没有想到的是,均儿对穆笙还没有死心,宁愿悔婚逃婚,也不要娶那方家女儿,孔明这才先代他迎亲。

然而,当均儿和穆笙几乎一起出现在草庐门口的时候,孔明便明白过来了,每当他想要钉死两人的姻缘之时,便会出现命定似的阻挠,便会让穆笙涉入险境,正如白门楼那次一般。

而这一次,孔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他不敢再拿穆笙的安危与命运去博了。

所以最后,他还是顺水推舟地承认了均儿的说辞,将方家女儿娶进了门,在穆笙一次次的挑衅和逼迫下,他一言不发,硬是一次次忍住了想要堵住她唇,不让她再说下去的冲动。

当她问到了他所要她报答之事后,她那不顾一切离去的背影,以及最后那一句“君若毁约,你我之间,便是敌人”终于击垮了他,一向挺拔的身姿终于在那一刻支撑不住了,胸腔中翻涌而上的气血让唇角都溢出了鲜血。

庞统知道自己再多问什么,孔明估计也不会回答了,孔明有自己的想法,他无权干涉。

过了许久,孔明却终于还是开口了,只听他声音低沉道,“我三兄弟自小相依为命,其间情分,不可断绝……”

庞统听闻,忽而笑了,“嘴硬倒是真的,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其实是为了她,孔明啊孔明,你骗得了别人,却是骗不了我的。”

“也罢!你和她好歹还没有断干净,红鸾煞星,情缘辗转,再回到你这里也说不定,日后待你出山,机会可多着呢。她在江东的日子,大抵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吧!”

孔明不语,一双眼眸如阴云覆盖般低垂着,那鲜红夺目的喜服上也沾染了尘灰。

他起初对她,处处防备,死守着心门,就是怕自己克制不住地对她生情。在水镜先生和庞统的建议下,他想过利用她,授她谋策,为他所用。

可是后来他到底还是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他真的动了真情。那时候,即便他不念利用了,一心只想钉死她与他的情缘,可这些到底掩盖不了他曾经想过利用她的事实。

如今的局面,她已认定了他对她的情是虚情,意是假意,一心觉得他对她从来只存利用的目的,就这样决绝地离开了,带着与他的十年之约,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十年,他与她至少还有十年的纠缠。可即便如此,等他过几年出山之后,他与她之间,怕是也再难回到从前那般了。

孔明靠着石壁,静静阖眸,此刻的心中是无法言说的怅然若失。

笙儿,待他出山,二人再遇,倘若她的情缘还未定的话,那么他便不会再像今天一样顾忌任何了。这一次他不得已逼她走,已然要叫他痛苦十分了。

再相遇,若再相遇的话……

三个月后。

穆笙带着小六子一路奔波,由陆路转水路,过江而行,终于在三个月后的这一天,抵达了江东的地界,吴郡。

公元196年的时候,东汉朝廷封孙策为吴侯,定都吴郡。

吴郡地产富庶,又是水乡之地,因此江东的士兵们多善水战,尤为骁勇。

进入吴郡的一家客栈,穆笙和小六子来到一楼的大堂里。

中午时分,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喝凉茶的,也有吃菜的,热热闹闹。

穆笙点了几盘冷菜,荤素皆有,她与小六子二人正吃着,打算用好后去吴侯的府邸寻寻看义父。

回想这一路以来的奔波,穆笙几次累觉,都是小六子在她身旁陪着她,照顾她,与她讲讲话,倒也不算孤寂,反添安慰。

穆笙给小六夹了一筷子菜,道,“小六,我真不知带你来这江东,到底对错与否……”

“笙姐姐,小六说过的,笙姐姐去哪儿,小六就去哪儿。是笙姐姐把小六带出庞府的,小六自然是要跟着笙姐姐!”小六子眨巴着圆大的杏仁眼,笃定说道。

“那你……便不念阿三么?”

小六子一怔,杏仁眼里的光彩一瞬的黯淡,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神采,只听他道,“念……可是小六念笙姐姐,远胜过念阿三。”

穆笙神色动容,她看着小六稚气未脱的脸庞,小六子,她的小六,最念她的小六……

“那笙姐姐,念先生吗?”阿三小心翼翼地问。

穆笙又是一怔,她没想到小六子会突然这么问。

小六虽然年纪小,呆了点,可是对于他最亲近的人,他是纯粹的关心和在意的。

尽管他说不出来,但是他隐隐有感觉,知道穆笙和先生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一种别样的感情在,如今二人离开了隆中,小六这么问,纯粹是出于一种稚气的关心。

穆笙张了张干薄的唇瓣,失神了片刻。半晌过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地温吞地道出那两个字,“不念……”

是的,不念,不想念,不该念,也不能念。

“吃吧,吃完了,我们就去吴侯府邸。”

小六子眨了眨杏仁眼,乖觉地点点头,“嗯!”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隔着几桌处,有人大哭起来,且那哭声悲痛不已,闻之令人揪心不已。

“呜呼哀哉!我江东吴侯如此英豪,却怎生如此命短!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青年人。

“什么?!吴侯死了?!”大堂里一片哗然。

“你们没听到吗,昨夜吴侯的府邸就传来了一夜的哭声,吴候不行了!”青年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一时间,整个大堂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呆滞、震惊的神色,纷纷唏嘘不已。

这消息,怎么今日突然由这青年人传出来?

穆笙夹着菜的手顿住了,她的心因为这青年人的话而突的一跳,随即脸色轻变,眉头皱起。

孙策……死了?

穆笙尽力忽略周围的嘈杂议论之声,垂下眸子,努力想去回忆起有关这段时期的历史。

公元200年春,吴郡太守许贡暗中派人给曹操送信,不料信使被孙策守江的士兵抓获并杀死,许贡也被孙策绞杀。

五月,孙策去西山狩猎,孤身一人入林,被许贡的三个门客用毒箭射中,受伤而归,不久毒发身亡。

就是这段历史,今年正好是公元200年,现在也正好是五月初了,这一段历史,并没有改变。

穆笙坐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一朝穿越,她遗漏了太多的东西了。如果她来早一点,记得这件事,提醒一下,孙策是不是就不会死?孙策一死,孙权就将接任江东,成为新的吴侯。

而她此时来江东的这个节骨眼,正好是孙权最艰难,最伤心的时候,也正是江东易主,江东文武人心不齐的时候。

回忆起许昌的一路艰险,孙权对她一路的照拂与保护。此来江东,她,也一定要尽力帮助孙权一起度过这次难关!

穆笙盯着眼前的一桌菜,心思已飘远,眼神中透出坚定的色彩。

孙刘两家想要为敌还要再等个七八年,起码也要等赤壁之战过了再说,她当下自然不必履行与孔明的约定,她大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

穆笙和小六子用过午饭后,骑马一路打听,很快找到了吴侯的府邸。

府邸门前两旁各立着一个石狮子,威严庄重。虽说是吴侯府邸,可从这外头看的确也看不出多少奢华贵气,若非那牌匾挂着,也只能看出这里头住的应是高门大户人家。

那扇大门紧闭着,未见白绫有挂,门口守着两个持长枪而立的侍卫,神情悲默。

吴侯府邸位于吴郡的城中心,挨着吴郡城中最繁华的闹事街,大概是方才也听到了什么风声,百姓们渐渐聚到这府门口,心惶惶地看着这禁闭的大门。

忽然又见方才那青年男子从人群中踏出,痛哭流涕,泪流不止,“吴侯英武,我等前来,送您最后一程!”

青年人忽然匍匐跪地,脸与地面相贴,模样诚恳不过。

其他百姓见了,皆是纷纷开始效仿,跟着大哭起来。

守门的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气愤。吴侯重伤的消息基本上是封锁的,怎么莫名其妙地传出去了,吴侯只是重伤,怎么还传得人已经死了?吴侯人还尚在,这些百姓就来哭丧,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致读者:感恩!感谢!

一个月了,没再更新。但是依然会每天关注小说的收藏,和读者的留言,在这里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笔者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目前就读于中文专业,写这本小说的初衷也很简单,因为丞相。我想读这本小说的你们,应该也是和我一样爱丞相的。

大约两年前,我就已经在为这部小说做准备了,差不多有半年的准备吧,去详尽地了解三国,阅读相关的书籍,查阅大事年表,撰写大纲,琢磨文言词汇,希望写出的是一本历史与艺术相结合的小说。我把《笙色权谋》定义为是一本历史言情,历史是背景,言情是主旋律。

起初我的确存了很多章节的稿子,每天发一章。第一次有读者留评论的时候,真的很开心,非常开心。再后来,写到三万字的时候,有编辑联系我要签约。思索之后我决定签约,签约之后可以申榜,这样,作品曝光之后才有更多的读者看,才有意义。

当我第一次尝到了上榜的甜头,越来越多的读者关注我的小说,并且留言评论的时候,我真正意识到,有人支持的感觉是多么的令我欢欣雀跃,甚至感到无比的庆幸和幸福。我也第一次感觉到,读者,也就是你们,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是的,很重要。

在这里我要解释我断更的事情,原因有些许复杂,大致上多是由于近来学业比较繁忙。说实话,在接下来的两周内,有十几门功课要结课考试,紧张繁忙的复习不能停下来。

但是,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打开晋江,看一下收藏数和评论,没有太大的起伏,很感谢你们的不弃。

我想,忙过这阵子,我依然会怀抱着我的热忱,怀抱着我最初的初衷,用心去继续写下去。这部小说,是我的第一本小说,是我做的一场千年前的梦,是我对先生,对丞相的深情想象和触碰,也是我对你们,对我自己的一种成全。因为爱,所以执笔,所以坚持。

这本小说已经写了有一年了,去年五月发表的,已有近三十二万字,我会坚持写下去,完成它。谢谢我的读者们,我爱你们,通过小说与你们之间的交流,真正地让我感觉到一种真挚的纯粹的情感。

感恩不弃,我的读者,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