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笙的意识慢慢陷入昏迷,麻木的疼痛感聚集在腹部,冰凉的河水渐渐漫过她的脑袋,口中被灌入了几口冰冷的河水。

跌入虚幻之际,在女子深深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最初认识时候,那个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你的命是我救的,便是任由你这般糟蹋的么!”

你的命是我救的,便是任由你这般糟蹋的么……

你的命是我救的,便是任由你这般糟蹋的么!

不。

她这次没想要寻死。

她想活着。

活着……

“哗!”的一声,还留有最后一丝清醒意识的穆笙,突然觉得腰间一紧,昏昏沉沉的脑袋被一把提出了水面,柔软无力的身子顷刻间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是谁……

穆笙迷迷糊糊间睁不开眼睛,只有脸色苍白如纸地贴在男子胸膛,任由他搂着她向一处画舫游过去。

救她的人,自然是孔明。

而吕蒙跳下来之后,本想救穆笙,却被孔明先一步救下,他只能朝蔡湘游去,救下蔡湘,也算是符合他立于刘琮这边的立场。

“孔明先生!这里!到这里来!”刘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画舫,正将画舫向孔明这里靠近。

“人救上来了!太好了!”那座雪月楼的画舫一层,有人指着刘琦这边。

另一边,吕蒙也很快将蔡湘救上了刘琮的画舫。

“都救上来了!都救上来了!”

“是公子刘琦与刘琮的画舫接人上来的!”

“太好了!太好了!”

在一片叫好的喧嚣声中,刘琦的画舫渐渐加快了速度,远离了喧闹,继续向南而往。

从平川河南处上岸,再向东几里,便是位于襄阳城东位置的庞府。

画舫仓内,孔明沉着面容坐在那里,怀抱着意识模糊的女子,一言不发。

女子浑身湿透,薄薄的绯红色衣裙紧紧贴着她雪白柔嫩的肌肤,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惹人遐想。

庞统撇过头递过来一件干净的黑色衣袍,孔明接过之后迅速遮盖在了穆笙身上,包裹住她的全身上下。

“痛……”

穆笙脸色惨白,眉头紧紧蹙起,微微张开她那冻得有些青紫的唇瓣,唇齿间痛苦□□。

“哪里痛?”孔明一双深眸注视着怀中人儿,声音低沉,呼吸略显急促问。

这一声“哪里痛”三个字,记忆里熟悉的声音,还有鼻尖那熟悉的味道,似乎一下子将穆笙残存的清醒意识硬生生拉扯了回来。

她无力地靠在孔明的胸膛,左手也同样无力地抓着他的衣襟,紧蹙的秀眉之下,似乎费了许多力气才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庞统和刘琦一直在一旁看着,发觉穆笙醒来,庞统拍了拍刘琦的肩膀,“公子,咱们出去吧,叫画舫行得再快些。”

“好!”刘琦点头,和庞统一起去到外面。

“哪里痛?”孔明见二人出去,又问了一遍,这一遍,语声低柔了许多。

穆笙慢慢地睁开眼睛,直到全部睁开,才发现眼前是一片白,湿透的白色襟衫。

她动了动脑袋,缓缓地抬眸,入眼,是一张极其俊逸的男子面庞。

此刻,男子正垂眸深深注视着她,面上有水珠,头发也尽湿,还在滴着水。

穆笙的瞳孔微微一缩,“孔明……”

她张了张嘴,近似无声地虚弱唤他。

她想问,怎么是他救了她,他还想让她欠她么,让她往后,无论是与他合作还是与他为敌,总是心存亏欠,亏欠多了,她会迷失自我的……

不要……他所有的为她,都不过只是他惯用的攻心之术罢了,她依旧恨他……

可是现在的穆笙,无论心中如何想如何恨,身子却是虚弱得竟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哪里痛?”孔明唇间抿起,这一遍问,他更加压低了声音,温柔语气似哄一般。

穆笙看着他,眸光闪烁,终是沉默地撇过头,闭上眼睛,不言语。

只是她愈加惨白的脸庞,还有紧皱的眉头,唇瓣紧咬的痕迹,分明暴露了她已经疼痛难忍。

可是她如今见是他救了她,便什么也不说了,什么也不说,硬撑着痛也不说。

孔明见穆笙沉默以对,死撑着疼痛,脸色略微一沉,深邃的眸子里似有什么在隐隐涌动,却最终还是被他给压了下去,归于一片平静。

他抱着她的手骨微微收紧,片刻之后又松开,不再问了。

很快,画舫停靠岸边,孔明抱着穆笙出了画舫,踩着踏板上了南岸。

夜色深深,南岸停靠处人流不多,相对于河岸中心要安静不少。

孔明抱着穆笙上了刘琦派人在此接应的马车,庞统也随后而上。

“先生放心,我安排了襄阳最好的大夫,应该很快就能到!”刘琦在马车外对孔明道。

“有劳公子了。”孔明朝刘琦点点头,放下车帘,马车向东急急行驶而去。

一路上,女子依旧是闭目靠在男子的怀里,安静地像是昏迷,又像是睡着了一般。

孔明也是只是动作轻柔地抱着女子,沉默无言。

“她昏过去了?”庞统仰靠在车壁上,瞅着黑暗中的男子问。

“嗯。”只有这一声低沉的回应。

黑漆漆的马车里,看不到每个人的表情。

彻底安静下来之后,能够听到的,只有那车夫用鞭子一下一下的抽马声,还有马不停蹄的哒哒声。

就这样,马车一路向东疾行不过几里,很快便停在了庞府门口。

诸葛昭惠正带着庞焕在府里溜达,丫鬟芹儿随侍,几人走着走着,庞焕突然伸出手指,指向一处,兴奋大叫,“娘!笙姨!是笙姨!”

诸葛昭惠随着儿子手指方向看去,嘴巴一下子张成了圆形,“二弟,二弟抱着穆姑娘回来了!”

“哎呀呀,原来焕儿那日没看错,你笙姨真的在襄阳!太好了太好了,这样一来——”

诸葛昭惠忽然一顿,“咦?不对呀,穆姑娘怎么是被抱着回来的?”

“不好!一定是受伤了!”诸葛昭惠才反应过来,立马拉着焕儿朝孔明住的那个院落疾步跑过去。

孔明将穆笙抱回了他住的院落,待到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子安放在他的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之后,才赫然发现自己的白衣下面竟然染上了一片鲜红!

血?哪里来的血?

孔明眉间微拧,看着榻上虚弱昏迷着的人儿,脸色有些凝重。

“孔明,大夫来了!”庞统这时刚好将刘琦请的大夫带进来,进来之后,他一眼便看到了孔明那白衣上面的鲜红色。

“额,徐大夫,您先看看这位姑娘怎么样了。”庞统先将徐大夫引到榻边,接着他回身,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孔明衣服上的鲜红。

这个血不可能是受伤流的……难道是……

就在这个时候,诸葛昭惠也带着焕儿,还有丫鬟芹儿赶着过来了。

诸葛昭惠见到孔明衣服上的血色先是一惊,然后又看到榻上虚弱躺着的女子,连忙焦急担忧问,“二弟,穆姑娘怎么了?我方才远远见你急匆匆抱她往这边赶。”

孔明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大夫正为穆笙诊脉,听闻诸葛昭惠的问话他默了默,凉声道,“她落水了。”

四个字,简明扼要,其余的,未再多言。

“唉……”诸葛昭惠轻叹一声,也没再问,而是近到榻前,等待徐大夫诊完脉,她问,“大夫,她如何了?不要紧吧?”

徐大夫起身,摇了摇头,“这位姑娘以前应该是得过寒症,且治好了,只是虽已治好,可她的身体依旧畏寒。今日她刚好初来癸水,又落入四月天的冰冷河水之中,加之留下的惧寒之症,是以腹部巨痛,昏迷过去了。”

“癸水?大夫,这个惧寒之症,还有腹痛……可有什么药方开了医治?”诸葛昭惠看了一眼定在那里的孔明,又问。

徐大夫道,“女子癸水疼痛多来自于宫寒,我为这位姑娘开一个驱宫寒的药方,再加上每日早晚喝上一碗温热的红糖水,宫寒是会慢慢好转的。”

“好!好!谢谢大夫!”

徐大夫写好了药方,芹儿拿了钱银与他,替几人送走了徐大夫,接着又拿着药方立马去安排煎药了。

而孔明,自听到“癸水”二字之后,便立在那里久久不动,神色似乎有些懵,庞统在一旁看着孔明发懵的模样,却是憋笑不已。

待徐大夫走后,诸葛昭惠又看了一眼孔明,再瞥了一眼在一旁憋笑的庞统,这才朝浑身湿透,衣服染血的孔明道,“二弟,呃,你……先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换另一身干净的衣服吧,别着凉了。”

“穆姑娘这里,我也先为她换一身干爽的衣服,你们都先出去吧。”

诸葛昭惠说完朝庞统使了个眼色,庞统立马笑着拉扯孔明出去,“听见大夫怎么说了?放心吧,阿笙没事儿,女子来癸水,有些疼痛也算正常……只是废了你一件衣服……咦?孔明,你脸红做什么?”

“喂!孔明!我竟不知你还有如此纯情的一面?”

庞统看着孔明进了他的屋子,他还来不及跟进去,便是“嘭”的一声门响,自己被关在了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在早上十点或晚上八点,每天一更~请原谅我滴码字速度,宅在家里真的是有每天在勤奋码字的说……感觉最近评论有减少喔,期待和大家的互动,爱你们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