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鼻子,庞统摇头一笑,“嚇,这个家伙……”

不消多久,门便开了,只见孔明已经面色恢复如常,他唇间抿起,平静的眸光淡淡略过庞统,着一身天青颜色的宽松衣袍,步履轻缓地走向隔壁的屋子。

庞统双手抱胸,跟随孔明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撇撇嘴,“啧啧啧……”

孔明到了门口,伸手敲了敲门,没有动静。

而这间屋子的内室里头,诸葛昭惠正为穆笙换衣服的时候,穆笙便已经从昏迷中再次悠悠转醒过来。

室内升起了暖炉,腹痛没有起初时候恶劣,是以她才会醒来。

醒后,穆笙一言不发地看着诸葛昭惠为她换衣服,换衣服的时候,外头响起了敲门声,诸葛昭惠嘟囔一声,“该是二弟换好了衣服便急着过来了。”

“夫人……”穆笙见诸葛昭惠似乎并没有发现她醒过来,小声唤她。

“啊,穆姑娘你醒了!”诸葛昭惠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喜,柔声安抚道,“你刚来了癸水,又落了水,身子这才痛一些,刚刚大夫来过,开了药方,我已经让人去煎药了,你放心,没事儿的,好好吃药,好好休息就行了。”

穆笙愣了愣,癸水?她的腹痛是因为来癸水了?

寻常女子来癸水一般是十三四岁,如今她的这副身体已经十六岁了,早已过了该来癸水的时候,她一直以为她会因为寒疾一直不来癸水,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就来了癸水,且腹痛那么剧烈,痛得她直晕过去。

就在穆笙晃神的时候,诸葛昭惠很快替穆笙换好了衣服,盖好被子,掖好了被角。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几下,诸葛昭惠站起身,“二弟来了,我去开门。”

躺在榻上的穆笙反应过来,诸葛昭惠说的二弟是指孔明,她慌忙叫住诸葛昭惠,“夫人……”

诸葛昭惠朝外的步子一顿,回身看她,“怎么了?”

“夫人,我……不想见他。”穆笙虽然苍白着脸,声音低弱,可目光却是十分坚定地看着诸葛昭惠。

诸葛昭惠回到榻前,也低了声音温柔说,“穆姑娘,我知道你与我家二弟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不过我是他的二姐,也算了解他,他对你是——”

“夫人!”也许是急了,穆笙的喘息略微有些急。

“我与孔明之间的恩怨,不牵连其他人,自然也不希望其他人……干预。”

这一下诸葛昭惠懂了,穆姑娘是不希望她插手多管她与二弟之间的事情。

诸葛昭惠心下一叹,唉,二弟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不愿与她多说,穆姑娘这时也不希望她干预,她先前总想着为这二人做些什么,也罢,也罢。

“好,我这便去与二弟说明。”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诸葛昭惠见自家二弟这么快就换好了衣服,知道他十分在意穆姑娘,可是想到穆姑娘方才说的话,她面上犹豫了一下,道,“我为她换衣服的时候她便醒了,衣裳已经换好。”

“她说……不希望见你。”

“不见?”孔明还未发声,庞统当先反问。

诸葛昭惠点点头,“嗯。”

孔明却是并没有理会,淡淡地朝诸葛昭惠点点头,一双修长的腿便大步迈过了那道门槛。

诸葛昭惠知道自己不该多管,是故也没有强行拦他,庞统跟着也进来了。

经由外室,再过转角处,是一片隔断内室与外室的珠帘,孔明在珠帘外顿了一会儿,忽然回身,眉心微动,他对诸葛昭惠还有庞统道,“不用跟进来了,她……我来照顾,顺便有些事,我还要与她单独谈谈,煎好的药让阿三送进来即可。”

“若是雪月楼派人来接她,便回绝了说……明日庞府会派马车亲自送她回去。”

话落,孔明掀开珠帘,踏入了内室。

帘外,诸葛昭惠还有点愣住,庞统笑着对她说,“走吧夫人,咱们出去吧。”

出了屋子,带好房门,庞统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诸葛昭惠,笑着点破说,“夫人,孔明与阿笙的事情,你就别太操心啦!便是我,现在也是听孔明的,他既是夫人的二弟,夫人更应该相信他才是。”

诸葛昭惠也许真的不太清楚二弟与穆姑娘之间所谓的恩怨究竟有多深,但她到底也明白些庞统话里头的意思,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的确不该别人来插手的。

“士元,你与他互相引为知己,那这以后二弟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诸葛昭惠担忧道。

“夫人放心!”庞统哈哈一笑,爽快应下。

而此刻内室里头,穆笙在诸葛昭惠出去之后,一个人费力地支撑着自己,终于从平躺着到坐卧了起来。

她微微喘息,身子还是有些柔软无力地靠在床头,后背垫放着一只枕头。

珠帘的作响声噼里啪啦,那一身天青色宽松衣袍的男子掀开珠帘,朝这边缓缓走近。

女子那藏在被下的五指微微抠着被褥,漂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男子,一步步地走近,走到榻前,然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刚刚救了我一命,是不是觉得自己手里,又多了一个筹码来与我谈谈?谈你所谓的合作?”

方才孔明在外头说的话,穆笙七七八八也都听到了。

此刻她腹部的疼痛已有了一些缓和,因此她看着坐到身旁的男子,再张口时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气力,连同那言语间的嘲讽之意,也只增不减。

闻言孔明并没有立马做出回应,而只是静静地,淡淡地看着女子。

他的眸光里,是宁静的深邃,宁静的如同一片无波无澜的湖泊,同时又深邃到能让人不自觉地陷入进去。

“你觉得我救你,是为了更好地来与你谈合作,谈条件?”孔明忽然一笑,笑容温雅,嗓音清越至极,动听至极,只是他那深暗的眸底,却是让人如何也看不透,摸不清的重重迷雾。

说这话的同时,孔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过一旁的干净白布,想要为穆笙擦拭湿漉漉的秀发,却被穆笙偏头拒绝,“先生这是做什么?想让我感动,然后以情动人,再借我达成目的?”

孔明伸出的手拿着干布,有些尴尬地悬在半空,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明明身体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却还保持着一份清醒和理智,还能够对他这般施加冷嘲热讽。

只不过,面对女子再一次的冷嘲热讽,男子似是并没有什么所谓,他清俊的面容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温淡的语声中带有一丝调侃意味,“我想以情动人,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说完,他没有理会女子方才偏头躲过他触碰的动作,而是霸道地一把搂过女子的上半身入怀,女子的下巴恰好搁在了他肩头,身子动弹不得,只得保持这个姿势。

“你放开我!”穆笙用力地用双手锤在孔明身上,想要推开他,而奈何她如今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一拳拳软绵绵的锤砸,反倒更像是在撒娇一般。

“哼……以情动人?我要是信你,我就不叫穆笙!”

“不叫穆笙也可以,你不是还有其他名字吗?比如,吕竹生?又或者,吕玲绮?”他眉梢带笑,声音愉悦动听,并不理会女子的挣扎,而是动作十分轻柔地用干布为女子慢慢地,细细地擦拭着她那一头乌黑的湿发,从发端到发梢,一缕一缕地擦。

穆笙的脑袋被按在他的肩上,此刻听到他说出这么欠揍的玩笑话,嘴上抵不过,心下气急,一发狠,张嘴便在孔明的左肩颈处猛地咬下!

“嘶——”孔明轻轻蹙眉,手下擦拭的动作停顿。

穆笙过了一会儿才松口,那上面已经留下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看着自己咬下的一排牙印,穆笙声息微喘地在男子耳畔威胁,“喜欢强迫女人的男人……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先生,药煎——”阿三一手端着盛放着两碗药的托盘,一手掀开珠帘,便看到二人搂抱的一幕,他的眼睛猛地睁大,“好了”二字刚到了嗓子眼还未说出口,便被生生吞了回去。

只见阿三人飞一般地把药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又嗖的一下地跑出了内室,“嘭”的一声关上了外面房门,只留下胡乱晃动的珠帘,噼里啪啦的作响了好一阵。

榻上的一男一女皆是身体有一刻的僵硬,那一刻,似乎有千万只乌鸦从二人头顶上嘎嘎嘎地飞过。

他们做了什么,让阿三这么受惊吓?

穆笙当即反应过来,她充满了恼意地再次用力挣脱了一下,“放开我!再不放开,别怪我咬出血来!”

孔明这回倒是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见穆笙背靠回去将自己死死地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湿发半干的脑袋,和一双恼羞成怒,充满敌意的眼神。

他笑着起身,指了指自己左肩颈的一排牙印,复又指了指右肩颈的伤口,好笑问,“我救了你,你却将我的左右肩颈处分别咬伤刺伤,甚至……还染了我一身的血,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