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哪里是什么复发,只是来了癸水,兼有寒疾落下的宫寒之症罢了,可以治好,庞统有意将情况说得严重一些,是为了让凤知退让一步。

“二来,她今日刺伤了孔明,可孔明并未计较,更是不顾自己危险地跳下去救她,为她请大夫,留她在这里一夜照顾她。凤知姑娘,你想想看,孔明对她这般,不管是出于什么,她伤了孔明是事实,孔明以德报怨也是事实,倘若这件事传到外面,怎么都是你家主人不对吧?万一有人深究下去为什么要刺伤,这对咱们已经达成合作的双方而言,也都不是很有利吧?”

凤知听了庞统这一番话之后,当时脸色难看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庞统无比诚恳地点点头,“我们,确实是为你家主人的身体着想,其次才是想借此替孔明挽回一些声名罢了,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合作,那么这样对彼此都有利不好吗?竹生姑娘得救,我们这边也挽回了一些声名不是?若是凤知姑娘还要再继续等下去,明日城中的流言蜚语势必不利于你我双方,当然,更不利于你们。”

凤知没有当即言语,似乎仍在思考和判断庞统话里头的真假。

庞统看了一眼那两车谢礼,让了一步又说,“不如这样吧,雪月楼的谢礼庞府收下,庞府与雪月楼在外人眼里明面上也算互不亏欠,过得去。至于人,明日庞府亲自送到府上,如何?”

凤知思忖过后,终于做了决定,她冷声道,“不用庞府送,明日一大早,我会安排马车,亲自过来接,希望庞府到时能够说到做到!”

“一定!凤知姑娘放心!”

回忆结束,庞统无奈一笑,“就这样,好不容易把这位凤知姑娘给送走了,她明日一大早就会到门口来接阿笙。”

阿三呼出一口气,不由得感叹,“好厉害的女子!真是辛苦庞先生了。”

庞统摆了摆手,转而看向孔明,指了指他的左肩颈处,一边嘴角勾起问,“孔明,你这一排牙印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阿笙了,让她对你又刺又咬的?”

“啊……”阿三顺着庞统指的方向看过去,才赫然发现孔明左肩颈处的一排深深牙印,他脑子里瞬间跳出自己进去送药时看到的情景,惊呼一声之后,忽然捂住了嘴。

庞统挑眉,“小阿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三捂着嘴,用力地摇了摇头。

庞统笑了笑,本就是玩笑话,故而也不深究,他看向同样没有意愿回答他这个玩笑话的孔明,又道,“孔明,你还真是本事,让她更恨你了罢?还不得不在你的威胁之下与你合作?”

“说实话,你应该知道,不合作,对居于暗处的你来说,更加有利。毕竟,她只知道你在襄阳,却不知道你与刘琦的关系。”

孔明垂眸,凝定的目光落在茶水里漂浮着的青翠茶叶上,定了一会儿后,他慢慢地道,“合作,是为护她,同时,也是为了知己知彼。她,比我认识的,从前的那个她,更加冷静,聪明,善布机谋。”

“而荆州这块要地,不止她盯着,许昌那里也在观望,我想护她,却终究还是要尽全力谋夺走荆州。”他轻淡的语声中,听得出淡淡的无奈。

阿三在一旁听着,有些难过,“若是先生谋夺走了荆州,笙姐姐该是会对先生更加恨了。”

庞统拿眼瞧了一眼阿三,摇了摇头,“阿三,家国天下,儿女情长,当二者对立,你家先生这么做,并没有错。”

阿三低头,沉默了。

“阿三,你先下去休息吧。”孔明道。

阿三应是,退下去了。

待阿三走后,孔明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负手而立,他看着今夜的天空,无星无月,一片静寂,对身后人道,“均儿带走了蔡湘。”

庞统一愣,“蔡湘的所为,是均儿他……?”

他没说完,孔明已经轻轻“嗯”了一声,庞统又问,“你有没有派人跟过去?”

“没有。”

孔明刚回答了“没有”二字,这时,天上便下起了四月天的小雨,淅淅沥沥,不是很大,稍微有些密。

密雨斜斜从窗外落入屋内,孔明关上了窗户,回身,重新坐回了茶几旁。

庞统道,“我原先以为,你始终不告诉阿笙你的苦衷,顾及的是你与诸葛均的兄弟之情,现在我觉得,你是顾念诸葛家的情分啊。”

“士元知我……”

翌日,天还未亮,庞统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迷蒙中睁开眼看去,见孔明已经穿好了衣裳,洗漱过后,便拿着一柄青竹伞出了内室,打开房门走入夜幕,踏入了细密如织的雨中。

“孔明哪,你可真是爱她护她至深……”嘟囔了这一句之后,庞统倒头继续睡去。

而孔明撑着青竹伞,在湿冷的细雨中,出了院落,朝向厨房方向走去。

徐大夫说了,早晚都要喝上一碗红糖水,所以,他这是去厨房替穆笙煮早上的红糖水了。

本来这样的事情,下人来做就好了,只是孔明并不放心,他想亲力亲为而已。

到了厨房,已经有做早膳的仆从在了,见到孔明撑着伞来了,纷纷吃惊了一下,忙朝孔明见礼。

孔明收了青竹伞,放到一边,朝众人摆了摆手,“你们忙吧,我煮一碗红糖水就好。”

“孔明先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来就好了。”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女仆道。

“不用。”

孔明淡淡拒绝,很快便拿出了一包红糖,倒在了锅里,加入适量水,生火,盖上盖子,开始煮。

下人们见状,只好各自忙各自的了。

当孔明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撑着伞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这才蒙蒙亮起来,雨未止,依旧不大,落在青竹伞上,发出十分清脆的声音。

松香和松语此刻已经起床了,二人走出来时看见孔明拎着食盒,撑着伞朝二人走来,也皆是吃了一惊。

二人刚想见礼便被孔明喊住了,“不用见礼了,把这个带进去,里面是一碗刚煮好的红糖水,有些烫,等温热一些再让她喝下。”

二人应是之后,松香接过食盒,犹豫地小声问,“这是先生一大早起来去煮的吗?”

孔明看了一眼食盒,道,“不必与她说明,只道厨房煮的就是了。”

“……好。”

孔明回屋之后,看见庞统刚起来,正伸着懒腰,见他进来,庞统开玩笑道,“嗯~这么早起来为她煮上一碗红糖水,真是有心~”

孔明拂了拂身上沾上的一些雨珠,坐到茶几旁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悠悠地低头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口,对庞统的话不予理会。

而隔壁的屋子里,松香和松语走入内室,松香的手里拎着食盒,放到了一旁桌上,二人过来准备侍奉穆笙穿衣。

穆笙已经醒了,昨日喝下药和红糖水,真的感觉身子好多了不少,她有力气坐卧起来,身上盖着被子,看着松香拿来的食盒,问,“那里面是什么?”

松香想到孔明交待的话,顿了一刻,笑着说,“噢,是厨房今早煮的红糖水,刚送来了。”

穆笙没有怀疑,只是点点头,沉默地由二人帮着穿好了衣裳,洗漱干净过后,喝下了那碗温热刚好的红糖水。

“这碗红糖水里面,加了什么,不像昨日喝的那碗那般甜,有一点酸味儿。”穆笙喝完,放下碗问。

松语也很好奇,“不知道,这是孔——”

“松语!”松香忙给松语使了一个眼色,松语立马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连忙住了嘴。

只是穆笙何其聪明,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孔明?”

横了一眼那个空碗,穆笙声音微冷,“这碗红糖水,是他煮的?”

松香见瞒不过了,只好承认,“是,是孔明先生今天一大早去厨房煮了送过来的,他让我们不要告诉姑娘,只道是厨房煮的就是了。”

穆笙沉默,一双眸子来回地,仔细地在松香和松语面上划过。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她微微一笑,对二人柔声说道,“小事罢了,我不会在意的,你们也不要放在心上,他不想我知道,我便只当不知。”

松香和松语长舒了一口气。

松香见穆笙还是如从前一样的和气,高兴道,“姑娘真好!”

松语也连连点头,“嗯嗯嗯!”

穆笙看着松香和松语,比以前更漂亮了,也长大了,她温柔语调说,“我两次落水,都是你们在身边照顾我,这次哪怕只有一夜,也是辛苦你们姐妹二人了。”

松语有些感性,舍不得道,“不辛苦,若是姑娘能一直待在庞府就好了。”

穆笙微笑,眼中分外柔和,“松香,松语,我也住在这襄阳城里的,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

“咚咚咚!”外头响起了叩门声,是阿三,“凤知姑娘安排马车来了,笙姐姐起了吗?”

松香出来开门,“起了,起了,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