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扎根这里许久,能够知晓这桩事算不得什么。”说着,孔明伸出修长的手指,替穆笙捋了捋遮挡在她额头前的俏皮碎发。
瞳孔闪烁,有股莫名的颜色在眸底涌动,穆笙眼睛微眯,“蔡瑁只是明处的眼睛,暗处的眼睛也许还在路上,先生，这戏，看来我们要时时刻刻地演着了。”
她说话的同时，抓住了他替她捋头发的手指,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与他十指微微相扣，轻轻贴在他的胸口。
她的说话声柔绵婉转,同时心里得逞,因为她分明感觉到男人与她相握更紧的力道。
她将脑袋靠在男人的肩上，身子贴着男人僵硬的身子，像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聊着天,继续柔声问,“庞府那日早上，先生早起为笙儿煮的那碗红糖水，为何带着一点点酸味？我的确是觉着红糖水有些甜了，入了一点儿酸味倒是合口味。”
笙儿……
男人的身体似乎更僵了,被察觉到了，女子松开与他十指紧扣，轻轻抚摸上男人俊逸的脸，口吻单纯问，“先生在紧张什么？”
“别乱动！”她的手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抓住，男人深吸一口气，这才低低道，“煮的是乌梅红糖水，最后将乌梅捞出罢了。”
“唔，原来是这样。”女子乖顺地不再乱动，轻眨着眼睛，模样乖巧地继续说，“先生，你方才在吃笙儿的醋么？”
“那床被子，我昨夜盖过，蔡钰住在客房，先生不想那床被子再盖在蔡钰身上，是不是……”
恍然如梦，她对他，似乎回到了从前。可他知道，她在演戏，且演的十分认真，十分投入。
心底一声喟叹，孔明舒展手臂，从穆笙的乌发后头穿过，真正揽她入怀，侧目，眸中含笑望她，声音低沉且温柔道，“是，是吃醋了啊，吃醋得狠呐……”
穆笙被他揽入怀里，再听他这么自如答应的话，略微一怔之后，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明明知道对方是在配合她演戏，可为何她还是会为他有片刻的失神？
察觉到穆笙没再说话了，面上表情似在思索着什么，孔明目光锁在她脸上，磁性低沉的声音问，“在想什么？”
穆笙回神过来，才知方才自己差点要陷进去了。
收起心绪，她冲他微微一笑，小脑袋在男人怀里蹭了蹭，同时音量提高了几分，足够外面的人听到说，“我在想，先生会喜欢我多久？他日新人笑，我，会不会成了那位旧人哭？”
知道穆笙忽然提高音量是为了让外面偷听的蔡钰听到，所以孔明也十分配合，且十分认真与深情地回答了穆笙这两个问题。
“我既心悦于你，便是一辈子，你……不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么？我愿意许你……”
他的眼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温柔颜色。语调，也是山盟海誓一般的有力承诺。
门外的蔡钰捂住了嘴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身子微微退后，愣愣地走开了。
而此刻屋内的轻纱帷幔之下，女子在听到那些话后，身体逐渐地开始发抖，她盯着他说出方才那深重言语的薄唇，瞳孔震颤，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她不甘心地抬手抹去，却是越流越多。
白雪红梅，桂花酿醉，陇上陪伴，书房授课，移梅栽梨，许愿天灯，坦诚心意，痴缠深吻，白头之约……
都怪这草庐，这温存，这誓言，让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孔明揽着怀中的女子，原以为她心坚似铁，不会被触动到，却没想到他刚说完，怀中人儿便是泪流不止。
他猛地抓住她不断擦拭眼泪的手，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女子的哭是沉默无言的，是不吭一声的。
他，感受得到，她此刻的表现以及情绪，不是假的，她想起了他们的过去，在草庐里的过去，如梦一般美好的过去。
泪水湿透了他胸口处的衣衫，他的大掌轻抚着女子的背后，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她落在身后的柔顺长发间。
男人俯首，一片如羽毛般轻盈的吻落在她的眼帘上，慢慢地，吻着她的泪，那越发汹涌的泪。
过了许久，唇瓣离开，女子的身体渐渐不颤了，泪水也被男人吻干了，男人这才嗓音有些哑地说，“是我不好……”
斑驳的泪痕留在脸颊上，她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脖颈，闷闷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有这么多的秘密不能告诉我？”
“你明明不喜欢方钰，为什么要做戏娶她给我看，为什么要说是为了利用我，然后赶我走？”
“我憎恨你的利用，可我不傻，你的心思明明不是无情，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声声质问之后的沉默，她忽然从他脖颈间抬起头来，不甘心地看着他，“孔明，我在认真问你。我没有演戏，回答我。我要一个理由，就算你告诉我你根本就不爱我，我也认了。”
她到底是不够争气，贪恋他的怀抱，贪恋与他曾经的温存，在这草庐，守着一方清净与美好。
“孔明，你爱我吗？你说不爱，我就死心了，你说不爱，前面那么多问题，也就不用你回答了。”
“你爱我吗？还爱我吗？”
“吻我，如果你还爱我，吻我。”她忽然道。
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唇瓣有些许的轻颤，她不确定，不敢确定。
孔明垂眸，无言地看着怀里的人儿，眼神里是沉默许久的隐忍，终是一声喟叹轻轻落下，一低头，温柔地吻住了女子轻轻颤抖的唇瓣。
感觉到男人灼热的气息靠近，那片温热落下，女子的身体猛地一震，刹那间泪水自眼角流下，她双手紧紧环抱住男人，仰面张唇，热情地回应着男人的吻。
痴缠深吻，唇齿相依。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他一个翻身，便将女子覆在身下，炽热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早已经双眼迷离，两颊飞红的人儿，再次一低头，狂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吞没。
只听女子受不住的一声娇媚轻哼，彼时浑身柔软无力，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用手捶打着他的后背，“孔，明……”
她不知道，她此刻发出的声音是多么的……多么的让他几近失控的程度……
只听一阵粗重的喘息声自男人喉间发出，孔明忽然抬身与穆笙分离，炽热的吻也瞬间离了那娇软的红唇，迅速地挑开帷幔下了榻，只听珠帘一阵噼里啪啦作响，人已然仓皇逃出了内室。
帷幔内，女子上下起伏的胸口处，衣衫凌乱，她抬手轻轻抚摸上自己的唇，肿了……
又想到方才男人落荒而逃的情形，愉悦的咯咯声音自微肿的唇瓣间溢出，久久回荡在屋内。
半个时辰之后，穆笙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走出屋子，想也没想地往书房而去，她知道，他一定在书房。
果不其然，推开书房的门，走到屏风后面，孔明正坐在用来休憩的榻上闭目打坐，他面色已恢复如常，沉静如水。
穆笙略一挑眉，见孔明岿然不动地清心打坐，顾自坐到旁边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放下杯子，她盯着那打坐的男人，莞尔一笑，“现在，先生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那些问题了么？”
孔明睁眼，却是不看她，撇开视线望屏风，午后的阳光折射得他侧影轮廓分明，清俊无双。
“你，愿意放弃辅佐他吗？愿意，陪我走上一条艰辛无比，且一去不回的路么？”
他问得嗓音沙哑，艰涩无比。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意未变，他很感激，感激她没有爱上那个叫孙权的男人。
“放弃？”
女音拔高，穆笙站起，走到男人面前，挡住他看屏风的目光，笑得有些悲凉意味，“倘若当初先生没有赶我走，我如何不愿意？”
她褪了鞋，慢慢也上了榻，从男人后面抱住了他，双手环住他的腰，侧脸贴在男人的背上，缓缓说道，“我自隆中往吴郡，初到那里，便得知了我义父为救孙策重伤中毒，刚被你伤了心，又要面对亲人离世之痛。”
男人身体僵直，却没有任何动作，由着女子从背后抱住他，贴着他，继续娓娓道来，“义父走之前，要我答应他，好好辅佐孙权，助他结束乱世，我含泪答应他之后，他才肯闭眼，后来，我实在承受不住，也昏厥过去了。”
“义父的临终遗言，我不能忘，更不能违背。若不论我对义父的承诺，便是在江东的那段日子，那段于我而言内心最脆弱煎熬的日子，也是孙权陪着我的，孙策死了，他要一人担起父兄留下的江东基业。昏厥清醒后，我来到灵堂之上，与孙权一起守灵，我答应他，会陪他一起，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
“可同时，我也告诉了孙权，我与他，只能是主公与谋士，君与臣的情分，除此之外，再不会有其他的关系。”
听着穆笙说的话，孔明只觉得心口如被刀子捅了一般，撕心裂肺地淌着血，直至心口所有的鲜血都流尽淌干。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的草庐时光一起度过。。。这两章有点像过去的日子。。。有二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