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那一抹潋滟紫色身影静静地伫立,她神色苍白,目光隐痛地望着那一行远去的队伍。

只见,那马背上坐着的白衣男子,背脊挺直,马蹄扬,大风起,漫天沙尘里,男子回眸抬眼,深深遥望那城头上一眼,最终慢慢地收回视线,牵动缰绳,随着队伍渐行渐远。

感受到身边走近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穆笙凝望着空寂的远处,张了张口,惨然一笑,“弄儿,他走了。”

顿了顿,她继而似是自嘲一般,“便是我将荆州官印送到他面前,便是只要他应诺下那一个条件,便是我当即背叛江东任由世人诟病,他也不应!”

说罢,她情绪激动地侧目看向弄儿,眼中泛着泪光,“他走了!他走了!弄儿,我只要江东众人安好,只求他日后能够手下留情,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争!难么?”她哭着笑,又慢吞吞问了一遍,“难么?”

弄儿眼光心疼地看着穆笙,最终落下轻轻的叹息,“穆姑娘,他人,自有他人的命数,我与姑娘初遇时,便说过,姑娘乃是红鸾煞星,情缘辗转,最终是要情系一位英主并辅佐其统一天下的,倘若姑娘当真对孔明先生放不下,还是早做决断,免得日后徒生后悔。”

“早做决断,呵……”穆笙又是惨然一笑,“红鸾煞星,情缘辗转,辅佐英主致使天下归心,他尊我重我护我,所以不愿迫我,更不愿我为江东、为世人诟病。”

突地,她话锋一转,冷不丁的问道,“那媚药,是你下的吧?贾诩,也是孔明的人吧?”

弄儿闻言,浑身一震,顿时哑口无言,呆了半晌,她没有否认。

面对弄儿的默认,穆笙苦笑,“他手眼通天至此,我丝毫不怀疑,这天下总有一日是他的。命数,红鸾煞星,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实不愿与他争。”

弄儿也是苦笑不已,心中不免升起替穆笙揪心之感,“那媚药,是文和背着孔明先生让我下的,不怪孔明先生。”

“我晓得的。”穆笙打断了她,“贾诩也不过是为臣之心,女子的身一旦归了某个男子,心也就差不多归了,他希望借此让我能够心归孔明,让红鸾的命局与孔明牵扯,让我日后能够辅佐孔明,是吧?”

弄儿叹气,“虽是如此,可孔明先生亦是没有强迫姑娘跟了他,可见孔明先生对姑娘爱重至深。”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继续道,“姑娘,在弄儿的眼睛里,姑娘与孔明先生分明是两情相悦的,既如此,姑娘又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呢?”

风沙扬起,穆笙眯眼望着前方,泛白的唇微张,喃喃自语,“有时候,我真希望不曾来到这里,不曾遇见他……”

来到这世上多少年了,经历了多少事儿,几经辗转,她从未有过如此迷茫和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刻。

她以荆州城百姓的暗卫作保,只要刘表将荆州官印给她,她便以景阳公主纷纷昭告全城百姓,接手荆州,作为汉献帝亲封的景阳公主,倘若接掌荆州,那么同样名义上托为汉相的曹操,便没有理由再来攻打荆州了。倘若曹操非要攻打荆州,便不由得掂量掂量朝中以及天下向汉者的反对了。

至于刘备为何不争荆州,不过是为了维护他那点可怜的仁义罢了。

“先生是天上明月,是云端高阳,若想复兴大汉,必有一日要正身于天下,以刘熙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好。”

“此去江夏,先生保重,相信不久,我们还会再见。”

“好。”

……

踏入荒芜,满目苍茫,拨开迷雾,亦步亦趋。

于人声鼎沸的谩骂声中,女子被架在柴木堆上,空洞的双眼目如死灰地看着前方,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她包围,炽热中,她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怀胎八月的肚子上。

场景一转,竹舍小屋前,苍颜白发的老者看了一眼屋内躺着的白衣男子,轻叹问,“水镜先生,当真要这么做?”

另一老者颔首,“华神医,请做吧,这是穆姑娘的希望,也许,这也是唯一能够破解命数的办法了。”

“好吧。”

……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竹舍里的老神医将半瓶无色透明的药一点点滴入了榻上昏迷的男子口中,同时念叨感叹着,“为了苍生,忘了也好啊……”

而与此同时把,另一间竹舍内,接生的医女抱着怀中刚出生的男婴,守着榻上不再有动静的女子,声嘶力竭地发出痛哭呜咽,“姑娘!姑娘!呜!呜呜……”

两间竹舍,两个人,一个自此忘却了最爱的女人,另一个,为了所爱之人生下来孩子后,便香消玉殒了。

……

这一场大梦,穆笙做得极为痛苦,苍茫的迷雾尽头,乱象横生,耳畔各种声音,各种纷繁杂乱的场景和画面交叠出现,一帧帧划过。

沉睡中的穆笙眉头紧皱,满头是汗她双手扣在被褥上,直到“叮”的一声门铃声,她如受到惊吓一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又是几声“叮叮叮”的门铃声,伴随着门外人的叫唤,“穆笙!穆笙!你在家吗!”

穆笙长大了眼睛,猛地看向床对面墙上的挂钟,八点,再看着从窗帘透进来的阳光,早晨八点?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眼前的场景她无比熟悉,正是现代她所住的单身公寓,此刻穆笙的心中升起惊涛骇浪,又回来了?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人见久无回应,不再按门铃了,而是直接用力敲门。

“啪嗒”一声,门开了,迎面一个穿着咖啡色工装服的年轻男人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着穿着睡衣的穆笙,他说,“这么久不开门,按门铃也没人应,还以为你出事了。”

却见穆笙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赵明狐疑,“怎么了?”

面对如此真实的画面,穆笙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她淡淡问,“什么事?”

赵明也没有注意到穆笙的异常,而是说起正事,“一周前在香隆山的西边又发现了一座古墓,考虑到你的身体,院长带着我们先去考察,昨天已经将墓中所有古物迁到了研究院,院长让我来接你今天去看看。”

打量着穆笙这一身睡衣,赵明说,“这样,你先洗漱,换一身衣服,我在下面等你,九点钟到研究院。”

穆笙点头,关了门,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服,很快便下了楼,钻到了赵明的车里,坐上副驾座,她掏出了手机,打开百度,输入词条“刘熙”,很快便跳出来关于刘熙的百度百科,迅速的浏览,内容与上次看到的别无二致,穆笙仔仔细细地寻找一个历史节点,找了几次没有找到,江东屠城没有了?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雀跃,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了,也不知道梦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景意味着什么,但是看到第三次历史上的刘熙如此完满的重建了新的大汉王朝,她的心中是满足和开心的,哪怕历史依旧无她。

看了一眼看着手机屏幕开心勾唇的穆笙,赵明笑着提其一件事儿,“对了,一星期前咱们的文物局局长换了,换了一个年轻人,听说是上面的高干子弟中派下来的,上位一个星期都见过他人影,这次香隆山的考古大发现,他倒是终于要来看看了。”

穆笙收起手机,挑眉问,“高干子弟?高干子弟来文物局镀金?还是总局局长?”

赵明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笑着说,“谁知道呢,待会儿应该就能见到了。”

十五分钟后,车子驶入了研究院,车子停好后,二人下了车,走进研究院的大堂,目前大堂里已经聚了不少人,赵明一眼就看到了院长在最前面与人寒暄,他带着穆笙走过去,对院长招呼说,“付院长,穆笙来了。”

付院长便是一年前带着穆笙等人去落星湾考察的付教授,如今已是研究院的院长了。付院长看着穆笙,含笑点点头,说道,“小笙,这次香隆山考古的重大发现说来也巧,墓主人的名字竟然和你一模一样,我想你应该来看看,就让赵明接你过来。”

旁边的中年男人闻言笑道,“哦?这么巧?”

穆笙听到付院长的话,却是浑身一僵,面色不自然起来,她声音微颤问,“院长,墓主人的身份是?”

付院长笑了笑,说道,“那墓的女主人,是奕圣皇帝的皇后,也葬在了香隆山,之前竟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座墓。”

穆笙听着付院长的话,神色不禁有些古怪起来,穆笙?难道是她自己的墓?她来看她自己?

“付院长,听说那棺是个空棺?”中年男人又问。

付院长颔首,“是啊,不过虽然是个空棺,但墓中却有墓主人的生平记录,因为年代久远了,记录生平的竹简有些磨损,需要修复一下,过去一周我们的专业人员已经修复了大部分了。”

生平?自己的生平?穆笙心下苦笑,这感觉真奇怪。

时间到了九点,付院长见那位神秘的局长还没来,自己也不好做主就将这些人领进去,于是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给局长,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男人磁性好听的声音,温和有礼,“付院长,你先带大家进去吧,我这里要晚点再到。”

付院长点点头,“好的,那我就先带大家进去了。”

挂断电话,付院长便走到前面,对着大堂里等着的众人说道,“局长要晚些时候来,大家先跟我进去,在门口要带好手套和鞋套,手机不允许带进去。”

这些来的人不是文物研究人员,就是对此感兴趣的收藏大佬,自然也是知道这些规矩的,于是都按照要求一一带好了手套,鞋套,上交手机之后,一个一个排队进入陈设馆。

陈设馆的光线很亮,空间很大,东西却不多,每一样古物都摆在玻璃盒内,两两玻璃盒之间隔着约莫两三米的距离,空间十分开阔。

穆笙当先走到一面玻璃盒前,俯身看着里面的东西,是一个普通的木簪,这木簪,穆笙有点印象,她不喜繁琐,时常用一根朴素的木簪将头发束起。

走到下一面玻璃前,这里聚了不少人,都在盯着玻璃下的竹简出神地看着,穆笙落目到那竹简上,待将那一列列依稀可辨的字迹看清楚时,只见她眸光一缩,身子微微后退了半步。

只见那竹简上写到,奕圣帝皇后穆氏于荆州时已怀上孩子,后来赤壁一战,穆氏为救曹操亲自带其躲开关羽守着的华容道,却没想到另一条大道上,奕圣帝正带兵守在那里。

穆氏效力江东吴主,因此事而被世人谩骂,奕圣帝没有苛责穆氏,带着穆氏与曹操去了荆州,当时城中守将乃是太史慈和刘琦,还有城外一支曹仁的军队。

奕圣帝以曹操性命相威胁,曹仁大惊,当即愿意助刘夺取荆州,荆州城中士兵多为刘表旧部,心中向汉,多听从刘琦的话,太史慈领着江东兵马孤立无援,于是只好将荆州给了奕圣帝,曹操也得以被放走。

再后来,奕圣帝坦白身份于天下,从刘备的谋士诸葛孔明摇身一变成为了汉献帝胞兄刘熙,汉献帝亲自诏书为证。

至此,刘备向奕圣帝心悦称臣,关张赵为将。

穆氏因意图放走曹操而为天下人诟病之时,是奕圣帝死死袒护住她,这也令得天下人对奕圣帝心中存有不满,不久江东吴主欲用三座城池换回谋士穆氏,奕圣帝不愿,最后穆氏为了奕圣帝的声名,固执自请回江东,奕圣帝没办法,只得放其回去。

却没曾想,吴主换回了穆氏,亦遭受到了江东百姓诟病,吴国太不顾吴主,顾自派人将已怀胎八月的穆氏架上火场,幸而最后奕圣帝及时赶来,救下了穆氏,可奕圣帝自己也中了周瑜埋伏,身受重伤。

奕圣帝与穆氏后来去了神医谷,神医华佗救下了奕圣帝,穆氏也在那里生下了孩子。

穆氏为了让奕圣帝醒来之后不去追究江东百姓的过失,恳请神医华佗研制出一种让人忘记一个人的药水,华佗答应了。当奕圣帝再次醒来之后,果真忘记了穆氏,出了神医谷,他便真正开始了他戎马征战,君临天下的一生,而那个被他忘记的穆氏,在生下孩子的过程中,难产而死,孩子侥幸得生。

这,便是有记载的穆笙的一生,吕布之女,景阳公主,曹丕未婚妻,吴主谋士,奕圣帝皇后,穆氏的一生,身份千变,最终却是红颜薄命,香消玉殒的结局。

“说起来,若不是这次考古发现,这位皇后穆氏恐怕就永远不能面向世人了,毕竟,所有有关奕圣帝的正史野史中都未曾记载过这位皇后。”付院长一边向众人解释这竹简上面内容,一边感慨万千。

“院长,既然奕圣帝后来忘记了穆氏,又为何会为她将墓地选在与自己一起呢?”赵明发出疑问。

付院长猜测说,“奕圣帝不记得了,不代表他身边亲近的臣子不记得,穆氏死后被葬在了香隆山,所以奕圣帝死后也被葬在这里了。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奕圣帝后来记起来了穆氏,专门为她写下了这些生平,将竹简重新安置在穆氏的墓中,为了让后人知晓。”

穆笙慢慢向前迈了一小步,走近了,低头仔细看去,她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泪花,她笑了,开心极了,这便是她的一生了,她终于救下了江东,也挽救了他的声名和那唯一的一点污垢。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穆笙唇角越勾越大,在众人还沉浸在穆氏的一生经历中时,她轻浅颤抖的声音在安静的陈设馆中响起,“孔明后来记起来了,这竹简上的字迹,应是他写的。”

付院长一听,扶了扶眼镜,也低头更加端详那竹简上的字迹,“小笙,这字迹模糊不清,只能辨别的出写的是什么,如何确定是奕圣帝亲笔所写?”

穆笙沉默,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出她就是穆氏,她对奕圣帝的字迹如何熟悉的话,于是想了想,才说出了一句还算合理的话,“奕圣二字,应是谐音回忆的忆,穆笙的笙吧,我猜想,奕圣帝后来记起穆氏了。至于这竹简上的字迹,若有奕圣帝亲笔字迹流传,可以比对一二,做出判断。”

付院长倒是没有往“奕圣”二字的来由上去想,不过听穆笙这么一番话,倒是觉得挺有道理的,他点点头,“真迹是有的,只不过不在咱们京城的文物馆藏里,需要向南京文物局那边申请奕圣帝真迹印本,从那边寄过来进行比对。”

这的确是一项比较麻烦的工作,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文物局,保存着当地的文物,这次香隆山考古发现后续的研究工作之所以设立在京城,还是因为得了京城文物局局长的审批,因为京城文物局是总局,权利比地方的要大,所以总局局长同意了,地方还是要给面子的。

至于比对字迹这种小事,倒不至于还让局长出面,只需要印本寄过来就行了。

陈设馆开放到中午十二点就关闭了,那位神秘的局长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中午,穆笙和赵明在研究院大楼外面的小餐馆简单吃了一顿之后,便准备回去了。

就在她刚刚坐上赵明的汽车,打算让赵明送她回去的时候,忽然帆布包里的手机响了,穆笙拿出手机一看来电,“院长?”

赵明将刚刚发动的车熄火,也瞅了一眼来电,说道,“院长找你有事?”

穆笙按下了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传来付院长的声音,“喂?小笙啊,回去了吗?刚刚局长来了,听说你在陈设馆里提出的那个比对字迹的想法,很是赞同啊,想约你现在见个面,你现在有空吗?”

她这边刚刚接了电话,驾驶座上的赵明手机也响了,为了不打扰穆笙接电话,赵明下了车到外面去接。

面对那个所谓局长突如其来的邀约,穆笙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院长,我还没走,在研究院外面,正准备搭赵明的车回去。”

付院长那边很快说,“行啊,这样,局长他定了个地方,在……”

付院长拿着电话,眼神看向办公室里,优雅坐在位子上,垂眸看着文件的年轻局长,那年轻局长感受到了付院长的意思,微微一笑,温润说道,“把电话给我吧,我和她说。”

付院长点点头,把手机递给了年轻局长,男子接过电话,清润的嗓音对着电话那头说,“穆小姐你好,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约在我家中,呵,刘某上任不久,刚好也想请几位研究院的骨干喝喝茶,地址在金玉苑……”

男子平和温润的声音自手机另一端传来,穆笙这边却在听到男子声音的一刹那,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这声音……

赵明电话接完之后回到车里,看着电话搁在耳边,人却呆住的穆笙,疑惑问,“怎么了穆笙?”

“好。”落下一个字后,穆笙迅速地挂断了电话,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应该只是声音像罢了,或者是她的错觉,这个人是新上任的局长,怎么可能和那个人有关呢?

随后穆笙报出了金玉苑的地址,赵明发动车子,笑说,“巧了,顺路!钱利那小子今天上午家里有事没赶过来,刚打电话问我情况来着,咱们既然是去刘局长家里喝茶,不如顺路接上他一起!”

穆笙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反对。

接到了等在路边的钱利,赵明开着车子很快来到了金玉苑,这是一个别墅区,一眼看过去,便能够知道这是有钱人才会住的地方。

车子来到约定的别墅前,停好车,几人下来,按了门铃,不多时,有管家来开门,“局长在里头,几位请进。”

“哟!还有管家?真是有钱啊!”钱利感叹道。

赵明取笑他,“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呢?”

几人由管家引入了客厅,客厅很宽敞,边上便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使得窗外的阳光能够照射进来,室内一片光明。

穆笙当先踏入客厅,一眼便瞧见沙发上,穿着黑白格子衬衫,身躯优雅地嵌在沙发里,手中正拿着一份报纸认真阅读的男子。

清爽利落的短发,英俊的侧脸,分明的轮廓,穆笙脚步停住了,直直地看着那人,直到男子微微侧目向她看来,接着含笑起身,温和有礼冲她边走近边说道,“这位就是穆小姐吧?”

男子伸出手想要与她握手,“穆小姐你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穆笙却是震惊地后退了一步,脱口而出问,“你是谁?”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与孔明一模一样,眉眼,鼻子,薄唇,身高,就连声音,全都一样,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男子显然是一怔,随即他露出了温和不失礼貌的笑容,“我叫刘析,分析的析。”

刘析?刘熙?怎么连读音都一样?

穆笙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与眼前这个刘析相握,又问,“先生可有字?”

面对穆笙这一奇怪的问题,刘析显然又是一愣,身后的赵明和钱利二人也是奇怪地看了一眼穆笙,第一次见面问人家有没有字?还是古人才用的字?

付院长坐不住了,他起身走了过来,咳了一声,眼神示意穆笙,嘴上介绍说,“刘局长,这位就是我与你说的穆笙。小笙,这位是刘局长。”

刘析出于礼貌握了握穆笙的手便很快松开了,对于穆笙那一奇怪的提问,刘析好性子地说道,“穆小姐算是第一个问我字的人,巧了,刘某的确有一个字,取了孔明二字。”

孔明?孔明?!

这下子穆笙真的狐疑了,眼前这个人似乎真的不认识自己,可为什么种种迹象表明他与孔明的关系呢?

心知自己不能表现的太奇怪,接下来几人入座,就香隆山这次考古发现谈了谈,刘析又问了一些关于研究院过去的一些章程和大项目的发现,言谈间刘析与穆笙的直接对话倒不是很多,倒是赵明和钱利两人话比较多,对这位刘局长的印象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好。

的确,刘析言谈间充分展现了真正世家子弟的翩翩风度,他谦和温润,彬彬有礼,但同时又不失机敏和风趣,看得出,是个情商与智商都极高的人。

一番言谈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几人起准备离开了,刘析送四人到了门口,在四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了穆笙,他深邃的眸子看向穆笙,含笑询问,“穆小姐的家不远的话,刘某可以顺路送送。”

付院长瞧了一眼刘析,又看着愣神的穆笙,哈哈一笑明白过来,“小笙的家不远,这样,赵明你送我和钱利回去。让刘局长送小笙回去。”

穆笙想说拒绝的话,可看着刘析的眼眸,她忽然又改变了想法,“好,多谢了。”

漆黑的迈巴赫轿车沿着平坦的公路缓缓行驶着,车窗打开,男子侧目望了一眼身边副驾座上的女子,随意问道,“闷吧?”

夏风穿过窗户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她伸出手指轻轻一勾,将碎发勾到耳后,轻轻摇头,“还好。”

随后,车内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公路沿着江畔,到了夜间,五彩的霓虹灯映着江水,十分绚丽好看,深蓝色的天空像一张巨大的幕布,笼在了这座城市的头上。

穆笙望着远处的一栋栋高楼大厦,一张张广告宣传,恍如隔世一般,她蓦地意识到,她真的回来了,就好像南柯一梦,在那个乱世经历的一切,就当是做了一场梦,醒来以后,她还是她。

不知不觉间,车速渐渐地慢了下来,最后转了个弯,停在了江边,江风吹拂,散去了些夏日的燥热。

穆笙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刘局长,不是说送我回家吗?”

男人坐在座位上,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七点钟,他遂伸手指了指前方,穆笙随他所指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江面上空,忽然升起了一团团一簇簇的烟火,此起彼伏,五彩缤纷,照亮了江面上的整个夜空,如同白昼。

“好看吗?”男人温柔问。

女人不明所以地看着那江面上的烟花,讷了讷,才干巴巴地应道,“好看。”

男人勾唇,“比之平川河上你放的烟花如何?”

男人云淡风轻的问题,却让身边的女人整个人一僵,平,川,河……

那场烟火,是暮春集会上,她放给那些公子小姐们看的,后来她落水昏迷,自然是没有看到的。

感受到女人的身体僵硬,男人侧过身,神色认真地看着副驾座上的女人,用他那十分磁性好听的声音凑到女人耳边说,“谢谢你,笙儿。”

“呜……”再也忍不住地将脑袋埋在了男人怀里,女人哭着,伤心地哭着,开始不停地捶打着男人的胸膛,“是你!是你!呜!呜……”

“是我!是我!是我……”男人紧紧拥着女人,一声声地应着,“我来找你了……”

女人的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流不尽,男人温软地哄着,一边低头,柔软的唇瓣吻着她的眼睛,吻干她的泪水,吻上那饱满的红唇……

精致的皮带被随意扯落,齐整的衣服散乱车厢四处,白色的三角短裤邪恶地挂在方向盘上……

当最后一缕江上烟火升上最高点,发出最剧烈的爆破声时,漆黑的迈巴赫此时车门车窗俱关,车内温度骤升,伴随着女人表情似痛苦又似享受地,高高仰起修长白皙的脖颈,一声酥软极致到顶点的痛呼声中,两具不着寸缕的躯体抵死纠缠,最终双双升入云端……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不易,感谢小可爱们的一路陪伴,我们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