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
在安静的夜里,掷地有声。
她是凤翎将军啊,她是军中出了名的硬骨头。
那群男人都服她,崇拜她,听她命令,从不敢说声二话。
在她被困山谷,身边只剩下数十将士,而山谷外是十万敌军的时候她都没有折下这身傲骨。
敌军将领见她是女儿身,谩骂侮辱的话不堪入耳,让她换了女装下跪求饶,喊几声“哥哥饶了我”便放她一条生路,那时候她说什么?
她一身的血,一身的伤,乌丝散乱、被血凝成了一块一块的,她高举佩剑,道:“本将军这辈子只跪陛下、跪父亲,其余人,休想让我折骨。”
那次她以少胜多,平安回朝,这段往事也一时间传为了佳话。
如今,她却跪了他。
在生死面前都不折骨的元宁跪了自己的夫君。
陆青止的眼睛不知怎的,竟有些……痛了。
他握拳的指尖尖儿都有些颤抖。
元宁看着她,哀求道:“摄政王殿下,元宁求您出手救救我的家人。您不爱我了,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堂,一起吃吃喝喝打打闹闹,那些年的情谊不是假的吧?!若您连那些年的情谊也不想回忆了,那我救过您……三次,次次都是性命攸关,救命之恩……您不可不报吧?!
您就当我是个陌生人,陌生的救命恩人。连宋细作在丞相府大开杀戒,定是因为我这次大挫连宋,他们打的不仅仅是我的脸,更是我大东朝的脸。
我在府里翻找了许久,不见父母兄长,他们极有可能还活着,我久驻军边境,不解朝中人情,还望摄政王殿下出手,将细作拦在我朝疆土,若是细作带着我父母兄长回到连宋,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元宁一人的命是小,可我大东朝的百姓何其无辜?!摄政王殿下爱民如子,不爱妾身了,应还爱大东朝的老百姓吧?!我求您,以王妃之名求她的丈夫,以宁儿妹妹之名求她的青止哥哥,以大东朝凤翎将军之名求摄政王殿下。”
元宁喉咙滚动,看着他的时候甚至挤出了一抹压抑着疼痛的笑。
她磕头。
每磕一下就道一声:“求您!”
她磕得是实实在在,十来下后她的额就破了道口子。
她仍在不停地磕头、哀求。
她一人荣辱不算什么?!
她知道这番行为令人不齿,甚至下贱、软弱,失了她做人的风骨。
但若这样能够让大东朝百姓免受战争侵扰,若这样能够救回父母兄长,她认了。
她跪的不是这个忘恩负义,朝秦暮楚,冷心冷肺的男人。
她跪的是大东朝的天地。
她跪的是良心、是责任、是不能割舍的亲情。
她跪的是那个她深深爱着的陆青止。
陆青止烦躁道:“够了!”
元宁仍是没有停,重复着:“求您!”
陆青止在闪电破空的光亮中看到了元宁单薄的身子,看到了浸透她背后和胸前的血,他吼道:“别演戏了!行了!本王答……”
一道黑影忽然从院墙上闪过。
陆青止再想去看的时候就看不真切了。
他收回眼神,黑眸沉郁,盯着元宁执拗的眼,捏拳道:“元宁,别太高估自己!你回朝后就上缴了虎符,交了兵权,你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凤翎将军;丞相府被灭了,你也只是曾经的丞相千金。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让本王冒着生命危险替你奔走?!”
呵——
元宁眸中希冀一点点地湮灭。
她喉头涌上腥甜,强自被她咽到了心底。
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好在她手边就是树,借着树,她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她倔强地问:“你真的爱上了苏晓婉吗?”
“能娶到婉婉是本王的福气。”
“我问你,你爱苏晓婉吗?”
“爱。我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谁还能逼我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
呵——
她嫁给陆青止的时候,陆青止只是大东朝一个毫无权势的闲散王爷,一个很容易就被朝臣遗忘的九王爷。
她道:“殿下的意思是您当年娶我是情势所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