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羽国四大家族之一的西南殷氏,以玄鸟为图腾,家主世袭羽国大奉常一职,掌管宗庙司仪,拥有极高声望。
殷氏贵女殷微月,在其百日宴上与北宫氏嫡长子北宫漓定下婚约;六年后北宫漓随北宫焚月离开羽国,从此音信全无。
殷微月生性聪颖、言语巧妙,从小便有过人胆识;她为维护北宫氏嫡长媳的身份婉拒殷氏为她另择未婚夫的好意,坚持等待北宫漓归来。然而七年之后,伴随北宫漓而归来的还有一场席卷整个羽国的大动乱。
之后尘埃落定,五皇子上官烨成为新帝,北宫氏满门抄斩、夷灭三族;南宫族长自刎,南宫氏卸权回乡。长达数百年的世家门阀时代宣告终结,而殷氏因为本就少有实权,反而没有受到太大波及。
北宫氏被诛,此婚约自然作废。面对想把自己嫁进皇家的族内长辈,殷微月虚与委蛇、拒不从命,同时积极探索各方学派势力,最终接触到了墨学。
多年前的战乱已经被墨家更改为面目全非的历史,而无限接近于真实的殷微月感到了一阵战栗:她血脉偾张,因为在这一刻,她终于明晰了一条掌握自身命运的道路。
十六岁那年,殷微月离开羽国,前往墨家总部,正式成为了一名墨者。
而在那一年,她也遇到了成为矩子不久的北宫漓——不,应该叫他“无常月”。可惜,她虽然认出了对方,但是对方却对她毫无印象。哪怕是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也只是冷冷淡淡地对她点点头而已。
殷微月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那场所谓的“婚约”从头到尾就只是一个可笑的交易而已。
凭借过人的天赋和持之以恒的努力,殷微月在年仅二十岁的时候便成为了新一代九算。
排行,老五。
……
“只要我愿意,任何人都会向我屈膝臣服,对么?”
虽然这时的她年纪尚轻,但当那多情的眸子上挑、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微笑时依旧媚得动人心弦。那双纤长而又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拂过老八苍白的唇,留下一串隐隐约约的女衣香。老八微微别开脸,低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老五,别闹了。”
殷微月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末了感叹一句:“老八,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无趣的女人。”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认为的人。”九算老八吟凤歌继续钻研手中的机关图纸,头都不抬一下。她轻笑一声,手指扶上自己的唇:“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师叔会选中你。”
“这个问题明知故问了,老五,你忘了吗?”她合上手中的图纸,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她,茶色的眸中清楚地倒映出她绝世的容颜:“我虽然驽钝,但机关术还不错……另外你的美人计对墨家十杰好像都没什么用。”
殷微月听完这句话后原本妖艳的神色逐渐平淡了,她放下手,用平静的目光扫过对方毫无波澜的表情。
“是啊,”她喃喃:“所以你不曾爱上我。”
“不止是我,所有的同门都是如此,”她顿了一下,“但你若是认真起来,也许可以让某些人臣服吧……”她安慰着她,却无法掩盖自己不善言辞的笨拙。殷微月倒也不在意,坐下来靠在她身旁:“爱上我,也许会被我利用的很惨……但也总比爱上矩子,被他随手牺牲遗忘来得仁慈,你说是吗?老八。”
老八浑身一僵,随即便沉默了。
良久,她才苦笑一声:“是啊,我一直都知道。”
“却仍是执迷不悟。”殷微月靠在她肩膀上,望着头顶出神般幽幽说到。
老八没有回话,只是把头靠在一起小憩——她们是墨家十杰中唯二的女性,情谊自是要比其他同门来得深一些。至少,她是一直这样认为的。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做什么好姐妹。”殷微月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是少有的柔和,老八却呆呆看着她,半响无言。许久后,她终于开口问道:“与我相交,让你感到厌烦了吗?”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在乌黑发丝的衬托下越显虚弱。
殷微月被这个回答弄得无言以对,她看着老八单薄瘦弱的身躯和清秀但又毫无血色的小脸,突然觉得好笑。于是她低低地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媚眼如丝。老八听着她莫名其妙的笑声,竟觉得浑身发冷,不禁缩得更紧。直到殷微月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她才警觉这情形的危险。
她伏在她耳边,纤长手指扫过她小巧玲珑的脸,凑到她耳边说:“老八,现在我不得不承认矩子那句‘脑袋里也塞满了木屑’说得有他的道理。你不仅是我见过的最不解风情的女人,同样也是……”
她挑起她的下颌,看她把自己浅色的唇瓣咬得发红,像是冬日初绽的梅花,那点惹人怜爱的蕊。她低下头,似乎下一刻就要一亲芳泽。
“最愚蠢的人。”
殷微月放开她,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吟凤歌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能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半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难堪地闭上了眼。
至于老五和矩子有点暧昧的流言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传递八卦的是老九,整日叽叽喳喳,曾被矩子批评“干啥啥不行,废话第一名”。
老九说得起劲,将矩子和老五那点故事描述得煞有其事绘声绘色;老八越听越手抖,最后一刀切开了自己的手指。
霎时血珠涌出,一颗颗落在脚边干燥的木屑上,浸出一股别样艳丽的风流颜色。
“哇!老八!你这是怎么了?居然把自己切了?”
“老九,你好吵。”老八打断了他的话,防止他继续喋喋不休下去。她将手指含进嘴里止血,一股血腥味直冲进口腔,让她微微皱起眉头。
她含糊不清地问:“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哦,是讲老五啦!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总之,这次的目标大概是矩子。如果真是这样她可太强了吧,我的乖乖,我连回想起矩子讲话的模样都会发抖……”
老八没有接话,但心底却一阵阵酸涩。她想起老五那句“只要我愿意”和矩子那张冷漠淡然的脸——果然,就算是矩子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无法拒绝老五。
一段时间后她再次跟老五碰面了,对方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看着她,嘴里吐出的却是挑衅的话:“我以为你会很愤怒呢,老八,看来我的高估你对矩子的感情了。”
“那不过是你自说自话,我对矩子从来就不曾有什么感情。”
“现在都还坚持嘴硬的你,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失败者吗?”
“……玩弄我令你如此愉悦吗?”老八突然感觉一阵无力。
“你猜呢?”
“可是我不想猜了。”她轻轻回到,然后捏紧了衣角,从对方身边快速走过。
最终只留下殷微月一人站在原地,凝望着她仓皇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