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吾秋唱完芳樟记的一折后,坐在电脑前平复呼吸。

相比在虞朝的时候,这幅身体的体能差的太多,他只唱了其中短短的一折,就感到气息不稳,胸腔和腹腔闷闷的难受。

“今天就唱到这里。”他缓缓吁了口气,生疏地摸着鼠标,仔细看直播间的弹幕。

居然已经有五位观众。

方吾秋胸前还在起伏,看到观众人数后惊讶地睁大眼睛,被细细密密的汗水侵染的眼尾晕着绯红的颜色,微微上扬的弧度,和春雨滴落池塘漾起的涟漪一般无二,勾人视线。

他坐在电脑前,拿纸巾揩去额头滚落的汗珠。

【爱绿萝】:好好听好好听,主播再来一曲吧,居然是真的唱戏诶,我之前进来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噱头。话说唱的啥啊,没听过芳樟记这名字?

看到有观众在弹幕上提问,方吾秋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家乡的曲子。”

观众早在方吾秋扬起嘴唇笑的时候,就说不出话来了,那双水汪汪的的桃花眼黑瞳如点漆,此时笑起来,稍稍翘起的眼尾就弯成了月牙模样。

眼底漾着浅淡的笑,温温软软,招人喜欢。

几位本来是想看热闹的观众现在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丝毫也不愿意挪开。

【柠檬】:我之前怎么没觉得方吾秋长得恁好看呢?给跪了,我以前是瞎子吗?

【柠檬】:话说我才看过上期的回放,唱歌的声音明明不是这样啊,现在居然好听到爆啊!主播会唱戏,那能不能唱首歌给我们听听啊?

【爱绿萝】:是吗?我是新来的诶,还没听过主播以前唱歌。

紧接着柠檬就开始给爱绿萝科普前面的直播是怎样怎样,变化之大实属震撼。那些文字单独拿出来方吾秋还看得懂,放一块他就懵了。

眼瞧着柠檬吧啦吧啦说了一箩筐的话,从歌声上可吓孩童,下可惊宠物狗,到唱腔抵得上鬼哭狼嚎,闻者心碎听者性冷淡……方吾秋正在擦汗的手顿了顿,朝着屏幕眯了眯眼,尴尬地牵起嘴角。

最后那两人居然齐齐猜测道:

【爱绿萝】:主播以前是在装吧,想走沙雕或者鬼畜路线?

【柠檬】:+1,绝壁是!

【柠檬】:哈哈哈被我们发现了吧。

方吾秋不知道怎么说,眼睛慌乱地在左右瞟来瞟去,托着腮支支吾吾嗯了声。两位观众得到正主的确认,激动地弹幕里击掌,闹腾了一会儿后,才继续和主播交流。

【爱绿萝】:主播还是学生吗,看起来好小的样子,是不是戏剧学院的呀!!!

附近确实有所京市戏剧学院,但听说能去那里的学生可不一般,方吾秋虽然在虞朝时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但按照这边时代的要求,他连原身的高中学历都比不上。听到观众疑问,他害羞地捂了捂脸:“我二十四了,没有读过戏剧学院。”

乖乖回复着观众的疑问,说完还难为情的抿了抿唇,弧线漂亮的嘴唇被强势地抿成条直线,两颊软嘟嘟的肉因为抿嘴的动作稍稍鼓起来,可可爱爱脸红红。

【柠檬】:靠!我被萌晕了,好乖好乖啊。

【爱绿萝】:骗人的吧,这哪像二十四岁的成年男人,简直是高中生鸭!!!

越说越夸张,但和他们聊天方吾秋觉得格外有趣,特别是在网络上,距离相隔得那么远,居然也可以看到人听到声音,很新奇。

【柠檬】:嘿嘿,我还超想听无锡景的,主播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呀~[搓搓手]

柠檬突然岔开话题说到无锡景,居然还引出另外三位没有留言的观众,都在弹幕上+1和+10086。方吾秋瞧着他们刷屏很惊讶,眉头轻轻皱起,稍作思索,却没有在记忆里寻到这三个字。

他未免失神看错,不知不觉伸着脖子往电脑屏幕靠近了些,仔细看戏的名字。

一张绝美的脸蛋毫无预警地凑近屏幕,白皙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脸颊上晕着微红,离得那样近,观众连他脸上细细密密的绒毛都看得清。

那双眼睛尤其亮,忽闪忽闪的,卷翘浓密的长睫夺人眼球。眼型上扬和微垂的弧度漂亮到叫人惊艳,但没有凌厉和攻击性的感觉,相反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温柔。

【柠檬】:射射,我谢了!嗷呜舔屏啊!!!我现在宣布你就是我的男朋友,来么么哒!

【遥远】:好漂亮的大美人,我舔我舔prprpr!

方吾秋被他们激动的舔屏吓到,后知后觉往回缩了缩脖子,别扭地掩面捂了捂脸颊,点漆的黑瞳蒙着些微慌乱。

这些话,这这简直太过了。

虞朝江南的看客中也不乏追捧他的存在,但大都温文尔雅,虽惊艳他的面容,但也只单纯地听戏讨论戏,平素聊天也不会言辞过分。

如今的,是不是太直白坦率了些。

怎么能丝毫也不避讳呢?方吾秋不懂,心焦地咬咬嘴唇,嫩红的嘴唇往下压了压,难以接受弹幕上毫无顾忌的虎狼之词。

他略显难堪的样子被观众看在眼里,可他们却不停下,反而更兴奋地在弹幕上叫嚷起来。

【遥远】:嗷嗷嗷好可爱好可爱,脸都红了,真是又温柔又害羞的少年呀,我要粉了!秋秋mua!

【柠檬】:今天真没来错,看到主播我心情都好了!玫瑰代表我的心,一朵鲜花送给你bang~

从柠檬开始打赏礼物后,其余的几位观众也心血来潮,疯狂地给他刷礼物。方吾秋知道这些礼物都是银子充值的,忙摆摆手,连声拒绝道:“不用,不用送,你……你们喜欢我唱的戏就好。”

众人只见他声音刚落下,害臊的红晕就一路从脖子爬上耳朵,蔓延的速度难以控制。

直播间观众都被萌出鼻血来了。

【遥远】:啊啊啊我们是喜欢你鸭~

【柠檬】:我好吃温柔乖巧还会害羞的这种性格的男孩子啊,妈的,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呜呜呜。

【遥远】:楼上姐妹,你out了,要一个这样的老公不好吗?[斜眼笑]

方吾秋悄然地抬眸,一扫眼看去,正好就看到遥远的这句话,“那,那个,你们……”他红唇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什么来,面上很快被酒醉般的红晕占据得满满当当。

随着观众不断地刷屏表白,很快又有其他言论的弹幕出现。

【葡萄干】:夸得真假,还找亲友来刷屏,low不low啊?说实话,本来也没谁愿意关注,但非得靠刷礼物把排名挤上去,这就有些呵呵了吧,像谁不知道你唱歌水平似的,微博沙雕bot早就在群嘲了没看见?[微笑]

语气里是肆无忌惮的嘲讽和鄙视。

方吾秋捧着腮的手凝顿了下,缓缓放下来,脸上的薄红散去,微微睁大眼睛去理解弹幕上的话,看明白后他也不怒,好声好气说:“如果您不愿意关注我,离开就好,不用自找麻烦的专程来说一遭,这样于我没有任何损失,相反你的怒气会更大。”

他说话的同时,其他的粉丝怒气冲冲地怼这颗葡萄干。

【柠檬】:喂,我们自己愿意花钱刷礼物要你管?你老家在敦煌吗?

【遥远】:呵呵笑死人了,直播有规定不能刷礼物吗?就因为我家秋秋粉丝少,就不能刷礼物冲排名,笑话。

【爱绿萝】:就是,不过哈哈哈哈啊秋秋居然会怼人,绷着脸蛋的样子好可爱啊。

【柠檬】:我平时遇到这种ky的都是靠!卧槽!nm!呜秋秋脾气也太好了吧,还有心思讲道理[捂脸],秋秋别说啦,这种人说多少也没用。

方吾秋并不在意那人的话,看到弹幕的科普后,才知道原来熊喵喵TV还有一项礼物排行榜。大抵是这会儿直播的人不多,才让他误打误撞占了排名前十的位置,吸引到了葡萄干。

有些人的恶意总是无限的大,单就拿葡萄干来说,在心里已经对方吾秋有了成见,看到他被频频夸奖甚至刷礼物,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往坏处想。

对于这样的人,方吾秋没心思理睬,草草说了几句后,就和其余的粉丝道:“刚刚你们说的无锡景我没有听过,以后如果有机会,再来唱好吗?”

粉丝嗷嗷嗷地叫,期待撒花。

但只有方吾秋自己知道,这句“有机会”,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可以去戏台面对面地唱给很多人听,却无法在直播间唱出来。

按照原身的工资收入算,直播确实无法养活他,再继续的话,恐怕一日三餐都要啃馒头了。

在虞朝,他是江南第一盛名的青衣,爹爹自小精贵细养他,纵然外面说再多戏子上不了台面的话,可他们戏班总是江南最好的那一家。他不想身在异世,亏待了自己,也不想永远在一方屋里,从此陌生了五彩斑斓的戏台。

直播,兴许还不如这时代的戏班子。

对现代各行业工资水平一窍不通的方吾秋如是想。

……

直播结束后,正是黄昏。

方吾秋例行做走姿脚姿的训练,一直到晚饭时间才停下。他麻利地开锅煮稀饭下馒头,间隙的时候偶然点开直播后台的账户,发现里面多了三百块钱。

他怔愣地睁大眼睛,微垂的眼尾在惊讶声里悄悄扬起,那双漆黑如墨的眼里蓄满了不解。

是三百元没错。

但他还是不确定地盯紧电脑屏幕,咬着馒头呆呆嚼了嚼,挪动鼠标不可置信地在数字上点了点。

就一次直播,居然能赚到昨天逛超市花的钱?

小土包方吾秋震惊地咽下馒头。

果然把自己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