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吾秋眉心皱了皱，沉默两秒，正要说话时，他的粉丝却没有忍住，狂敲键盘奋起直怼。
【珊瑚】：哪项规定说不是科班生就不能唱戏了？嗯，你厉害就拿出来瞅瞅呗？
【遥远】：秋秋唱戏很好啊，你这人真是的，想多了吧，自己是什么龌龊心思看别人就是什么咯，我还服了你呢。
方吾秋的粉丝自然看不过眼，怼起人来也不甘示弱。
但弹幕上局势扭转得很快，突然出现很多挺小眼镜的观众，言语抓着方吾秋的学历和唱戏的资历，语气极不客气。
【邬云】：可以唱啊，不过连戏曲专业都不了解，就别在这里误人子弟了吧。
【小月】：建议还不如唱歌，虽然唱的差咱也听不下去，但总比唱戏这种乱给传统文化抹黑要强一些吧。
【邬邬吖】：说得对！抹黑传统文化你完蛋了。
【韵味】：哈哈哈想起从前唱歌的时候，那声音要命哦。
这浓浓的一股别家粉丝风……作为刚被方吾秋吸引的粉丝珊瑚忍不住了，敲键盘呵呵道。
【珊瑚】：我就是京市戏剧学院的，秋秋唱的虽然不是五大剧种，但加上地方戏有上百剧种，纷繁多样，各有特色，而且现在濒临失传的戏种那么多，秋秋唱家乡的戏怎么就不能了呢？如果大家只按照科班不科班来判断，那戏曲该怎么发展，偏僻地方的戏又该怎么为人所知？
【珊瑚】：不过我现在说的这些，你们ky精应该看不懂吧？呵呵……毕竟你们是带着目的来黑秋秋的，以为谁都像你们这样蠢啊？名字都不改，首页给某主播的打赏也不藏藏么，蠢货！
一连串的话逼的几位说不出话来，缩在壳里猥琐，粉丝噗的笑出声，大快人心，哈哈哈地在弹幕嘲笑，纷纷为珊瑚鼓掌。
方吾秋都快看懵了，更惊讶粉丝里居然有同行。
他也不傻，循着珊瑚的话点开他们的首页，在里面看到了给熊喵喵TV另一位主播邬小韵的打赏，总金额加起来不下五位数。
如果是单纯的观众来发表意见，不管是好的夸奖，或是挑毛病，方吾秋当然都欢迎。可他紧接着点开和这几位同时内涵骂他的观众的首页，发现有90％都是邬小韵的氪金粉丝。
真是傻，既然要故意黑他，为何还要用大号明晃晃的来？
但很显然，这是有规模的出现，情况不对劲。
邬小韵为何要针对他？
据方吾秋所知，邬小韵是平台粉丝数排名前三的主播，和另外两位主播一向是和和气气从没有过竞争，所以应该不会存在什么看他突然火起来而忌惮吧，再者以自己现在的热度来说，也不值得她嫉妒。
方吾秋不太了解，也没多在意，等直播结束后，呆呆坐在屋里，开始思量后面的直播如何做。
今天蹲守的观众很多，收益也出现新高，他震惊不已地盯着后台账户，看着数字后面的三个零，默默想，原来这里真的有很多很多喜欢戏曲的人啊。
方吾秋心情大好，欢欢喜喜靠在窗棂哼唱起来。
窗边的凤凰花红得像火，青绿的枝丫将每一朵花都送上屋檐。
……
来到这个特别的时代已经一周了，还好有原身的记忆在，方吾秋对普通寻常的事情也算有了许多了解。他适应能力强，纵然对现在的生活还是生疏，但都循序渐进地学习着。
这周的直播任务完成后，邬小韵的粉丝故意针对他的事情也有了着落，是戏曲同行粉丝珊瑚发来的私信。说是原来在他第一次登上收益榜单的时候，唱跳主播邬小韵就在自己的直播间不经意地提了一句“笨喵最近有位新主播很火爆，粉丝数涨得特别特别快，你们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哦”。语气很平常，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部分粉丝的刻意引导下，她直播间有很多粉都跑过来阴阳怪气。
方吾秋无法断定此事和邬小韵究竟有没有关系，因而他也不能多说，只是想着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既然已经决定好好直播，那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意穿拖鞋T恤，正经的牌面必须要准备规整。
眼下几次直播赚的钱虽然不能买琵琶换房子，但买些妆容用品绰绰有余。
附近有戏剧学院，那相对的戏妆工作室应该也不少，方吾秋查过地图后，换好衣服便匆匆出门，殊不知对于他来说，极陌生的微博里，围绕他开了一轮又一轮的帖子。方吾秋这个名字，正如雨后春笋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
京市戏剧学院外街。
宽阔笔直的街道，右侧是一望无际的草坪，草坪内部矗立着全国排名首位的戏剧艺术类学院，左侧是屋檐林立的商店和写字楼。路上行人很多，多数都是捧着书本或背书包的学生，扑面而来的青春气让方吾秋心里格外愉悦。
他循着目标地点去附近的一家戏妆工作室，准备购买相关的服饰和化妆用品。
来到工作室的时候，里面有四五名学生装扮的男生正在和老板说话，方吾秋没有打扰，在店员姑娘的带领下，来到旁边的一整面墙壁柜。
“同学想看看妆面吗？”方吾秋穿着简单像学生，长得也清爽漂亮有朝气，店员姑娘把他认作了附近学院的学生，热情地指引他看壁柜上精细摆放着的片子和各色头面。
壁柜里满满都是戏曲妆容所必备的东西，光是发垫，头簪，耳坠等软头面就占据半数。除此外，还有很多五彩斑斓的绢花和丝绒花饰，它们大都低调里不乏精致贵气，小小的一朵绢花，都要三位数的价，更遑论那些质地精良的簪类了。
方吾秋看完了整面的戏妆饰品，默默吞了吞唾沫，心里嘀咕居然选错了地方，这里的东西哪是他现在能买得起的？
不过看看也行。
等以后存了钱再来买。
店员姑娘瞧着方吾秋在壁柜看了很久却没有要购买的意图，便强烈地推荐他各种用品，最后还报出了价格和优惠，十足十的热情。
自己不买却耽误了人家的时间，方吾秋怪不好意思。
他脸蛋微微发红，羞窘地抿了抿嘴唇，脚尖在地上挪了挪，最后停在化妆用品旁边，温柔笑道：“我想先看看，暂时不买，麻烦你了。”
“没关系，同学有疑问尽管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方吾秋长得好有礼貌，姑娘虽然知道他不买东西，但还是很热情。
方吾秋点点头：“谢谢。”
宽敞整洁的工作室很大，陈列着许许多多戏妆的用品，除此外，靠里侧的玻璃墙柜里还放着好几套戏曲所用的服装，旦装较多。
方吾秋擅长的青衣也叫正旦，所以他此时看到这些衣服，倍感熟悉，虽有很多细节和百年前不一样，但总体的式样并没有很大的变化。
方吾秋站在玻璃墙壁前看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惊艳的声音。
“杨觉，这套怎么样？很适合你。”
方吾秋回头一看，见刚才还在和老板说话的几名男生走过来，兴致勃勃抬头看壁柜上的旦装。他未免挡住别人的视线，正要往旁边挪，那名叫杨觉的男生却倨傲地挤开他，高昂着姿态，扶着下颌对上面的长衫品头论足：“简洁无华，穿着太朴素，还是鲜丽些的短衫更适合。”
丝毫没把方吾秋当回事，挤开他也不说声抱歉。
方吾秋循着男生的视线看去，是那套湖绿色长衫搭配白褶的青衣服饰。
他很喜欢这套，虽然大体看来很简洁，但设计师巧妙地在长衫上绣着鱼图样，绣纹活灵活现，仿佛真的在水里游荡。这套衣服的用色也很独特，不只是湖绿和浅白，坎肩处镶嵌着黄色的璎珞坠，随着步调走的时候，定然会摇曳生姿。
杨觉瞧着这套长衫摇摇头，目光移到它旁边的短衫和小袄上，眼睛亮起：“这套我要了。”
先前跟着方吾秋的店员姑娘连忙过来，一边将鲜丽精美的花旦装取下，一边乐呵呵和杨觉说话，好奇道：“同学是唱的男旦吗？”
“没错。”
方吾秋意外地侧头看他，少年眉眼明艳张扬，但高扬的眉毛和嘴角似嘲似讽的弧度让人感觉很有攻击性。
店员姑娘将服饰收装好，递给杨觉，同时看见方吾秋一直在犹豫那件湖绿色长衫，便问了句：“同学想要这套的话，我们工作室最近有优惠价格哦，需不需要了解下呢？”
几万元的长衫，纵然优惠的话，也……方吾秋遗憾地看着长衫，喟叹一声，摇了摇头：“不用，我不买它，谢谢。”
“穷逼。”临走之前，杨觉眉梢扬起，瞥了他一眼，和同学调侃的说了这么一句，但方吾秋并没有听见。
方吾秋在这家工作室没留多久，就带着满满的遗憾离开，去附近另外一家小公司将服饰和妆用品购买齐全。
东西很多，装在大大小小的盒子袋子里，方吾秋两手都提着，颇为艰难地走在路上。虽然赚了钱，但他没舍得打出租车，想着离家不远，索性慢慢吞吞走回家，顺便当做锻炼。
行人街道上种植着很多香樟树，微风吹落树叶，细细碎碎落在石板路面。方吾秋踩着树叶走过，偏头看马路车如流水，心旷神怡，不禁震撼。
这个时代真是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在给他惊喜。
方吾秋步伐很清闲，一边看路边风景，一边想回去后要不要直播呢？反正晚上没有事情做，不如就直播试试妆。
思量好后，他振奋精神，嘴角衔着清朗如云的笑意，开开心心往家里走。
京市戏剧学院外。
买好服饰的杨觉心情不错，和宿舍的哥们儿优哉游哉回学校，一行人路过学院门口的草坪时，杨觉却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同学诧异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杨觉怔怔望着前方，先是愣了下，随后眼睛猛然亮起，干脆地撇下同学，惊喜跑到路边停着的迈巴赫旁。
临近车，他反而更心燥地抿抿嘴唇，明艳的脸蛋携着丝丝心慌和窃喜，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走过去轻轻敲了下车门。
防窥车窗慢慢滑下，露出一张帅气不羁的脸。
杨觉欣喜道：“楚学长，您是来学校看老师吗？”他热情地脸都红了，眼神里带着试探。
楚骞扭头，看到来人后，不耐烦瞥了眼：“是。”
他眼皮慵懒地耷着，虽然眉目帅气俊美，但看起来凶巴巴像狼，尤其是现在冷幽幽盯着杨觉时，更显得冷峻。
深褐色的瞳孔像是有穿透人心的能力，稍稍一瞥，叫人心颤。便是如此，杨觉还是害羞也激动地表达自己的心意，笑着说：“现在的时间老师应该在训练室，我带学长去吧？好吗？”
说实话，杨觉心里还是很虚的，楚骞学长不是京市戏剧学院的学生，但因为他爷爷是这里的教授，所以戏院的学生很容易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年轻影帝。可见着了，也少有人敢接近，毕竟娱乐圈里谁不知道楚骞难以捉摸，性格冷漠。
可他，可他就是喜欢啊……杨觉紧紧盯着楚骞，扬起明艳动人的笑脸，就站在车窗外踟蹰着等楚骞的回答。
他还就不信楚骞会在青天白日撇下他不管？传出去被娱乐狗仔知道了，影帝待人冷漠没礼貌的小道消息绝对会传的沸沸扬扬。
杨觉如斯想，殊不知楚骞脑子里正回放着刚刚看望爷爷后，爷爷说的那句话。
“这次的戏剧节榜首是杨觉，你认识的，他还不错。等我以后退休指不定还等着他来接班，现在唱戏的孩子少哟，他勤奋好学，人也乖也聪明。”
楚骞不觉得杨觉好，想起前几次偶然遇到这人时的情景，只感到了软磨硬泡。
他不胜其烦，懒懒抬了抬眸子，薄唇微动，正要说话时，冷飕飕的目光却被杨觉身后不远处路过的身影吸引住。
飘摇着落叶的石板路，细细密密的阳光打着香樟树，透过树缝缠在清瘦的少年身上。少年两手都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但没有疲累，反而慢腾腾且优哉游哉地迎风走。
楚骞薄唇一勾，褐色的眼眸里蒙着层淡淡的促狭。
温柔轻松的笑脸，清俊高挑的身形，俨然就是前些日在超市遇见的男孩。
杨觉看到他的笑，心脏狠狠的颤了颤，脸上溢着欣喜若狂的神情。
“楚学长，我——”
“不必，再见。”楚骞毫不迟疑关窗，一骑绝尘，追着方吾秋离去，只留下飘散在空气里的汽车尾气陪着一脸懵逼的杨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