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骞一些有的没的的想法,注定是不能公之于众的,他背对着方吾秋,心里美的冒泡泡,好半晌都没有其他的反应。
方吾秋默默盯着他的背影,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
过了两三分钟,楚骞躁动的心终于慢慢平缓,转过身体,深吸一口气,开始静下心来给方吾秋揉揉脚踝。
楚骞好奇问他:“秋秋,你突然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我帮你。”
脚踝酸酸疼疼,被轻轻揉了揉后,方吾秋倒觉得舒服很多。他乖乖坐在草丛地里,听着楚骞好奇的问题,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说自己其实是从虞朝,百年前的朝代来到这里的么?
太荒谬了。
先不说楚骞会不会相信,他也不好说出口,毕竟这样时空穿梭的事情,拿到现在的时代,可得完,指不定被什么研究所拉着去研究。
虽然这只是方吾秋天马行空的猜想,但他仍旧不敢。
除此外,如今也找寻不到虞朝坛阳镇的痕迹,即便说给楚骞听,他也只不过当做笑话,猎奇一听罢了。
这样想后,方吾秋兀自摇了摇头,换了种说法告诉楚骞:“我来宛子口,是想找到爹、爸爸曾经留下的一册书。”
“书?”楚骞不解:“秋秋你老家在宛子口吗?我记得你家乡在坛阳镇,江南的坛阳镇。”
“不是宛子口。”方吾秋摇摇头,正要解释的时候,突然听到楚骞的后一句话,疑惑地抬起眼帘,眼睛里划过一丝迷茫:“你知道我家在坛阳?”
他似乎没有和楚骞说过这件事情。
楚骞猛地反应过来:“我,是是骆斐告诉我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把蹲在方吾秋直播间的马甲暴露了。
方吾秋恍然大悟,继续解释:“我家是在坛阳,不过那册书在宛子口,这次来就是想去找找的。”
说着,他语气略微低沉,垂着头很茫然:“除了知道书在宛子口,其余我全都不知道,贸然来这边确实是我想的不周,但我等不下去了,很想,很想找到它。”
楚骞瞧着他眼神黯淡,心紧了紧,抓着他的手,郑重道:“没关系,别着急,我陪你找。”
方吾秋抿抿嘴,牵起嘴角:“谢谢你,楚……”
“楚哥!”楚骞在他要喊的时候,眼睛泛着光,连忙着重强调了一句,生怕对方叫错。
方吾秋被他的反应搞得很无奈,摇了摇头,托着腮,轻轻喊:“楚哥。”
脚腕的红肿也不能常常揉,方吾秋在草地里休息后,觉得现在浑身都是力气,他不想再耽搁时间了,眼下已经快下午一点,要是再晚,恐怕今天就只能无功而返。
说着,他就试着要起来,楚骞得劲儿地在他面前表现,让方吾秋把全身力气都放在自己身上,扶着他起身。
勉强可以站起来,但是走动很困难,楚骞看着他脸蛋皱起,心疼得无以复加,揽着对方的腰,笃定说:“秋秋,我背你。”
“不要……”方吾秋脚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摇摇头,不愿意麻烦楚骞。
他伸腿在地上晃了晃,跛起脚,试着往前面走,“我自己来。”
楚骞拗不过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双手伸起来,守在旁边。
方吾秋刚走两步,脚就又是一崴,好在楚骞全神贯注,在他要倒不倒的时候就连忙把他搂进怀里。
“我背你。”
“不用的。”
楚骞眼里划过一丝狡黠,直接站在他前面,强势一捞,就把方吾秋捞在背上背好,嘴里哼哼道:“没良心,还说要给我机会,现在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让我好好表现,秋秋,你心口不一。”
方吾秋嘴巴微开,却被怼得无言以对,默默抿起嘴唇,算是应了他的话。
背上的温度很暖,楚骞脊背宽,方吾秋双手攀着他的肩膀,心里猛然窜进了一股浓浓的安全感。
他低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楚骞托着他的屁股,把他朝上面颠了颠,嗓音带着轻笑:“抱紧我的脖子,我带你跑。”
“不用跑,太累了——”最后一个字随着风飘远,方吾秋哪晓得他说跑就跑,还没有准备好,迎面的风就打在他身上。
方吾秋惊惶失措,连忙在楚骞的背上挪了挪,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全然没有发觉自己挪的动作给楚骞造成了什么“伤害”。
背上被暧昧的蹭了蹭,身体相贴的部分热烘烘,楚骞耳根一红,为了掩饰身体某处的燥热,双手的动作紧了紧,背着方吾秋,把浑身难解的那股气拼命地释放出来。
脚重重踩着枯枝,少年背着心上人飞快跑过,脚下尘土飞扬。
没过多久,脚踩的痕迹被随风吹来的杂草掩盖。
约莫跑了五六分钟,楚骞喘着气,缓缓停下。
两旁的道路还是荒无人烟,长着很多乱糟糟的杂草,不过,视线再挪到前面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果然,临近宛子口村路口那里的杂草堆只是幌子,走进来后,里面才是别有洞天。
村道在不远处的前面分成两条,左边遥遥眺望,依旧是杂草乱飞,没有人烟气。而从右边看,就要干净整洁很多,虽然也是较为朴素古老的山村,但明显是有人迹的。
“我们去右边。”方吾秋满脸喜色,欢喜地趴在楚骞背上,朝右边指了指。
楚骞笑得意气风发,勾唇:“全听秋秋的!”
他快步往那边走,丝毫没有觉着累,反倒感觉秋秋身体果然如眼睛所见的那样单薄,哪里像是成年的男人体重。
看来以后要好好养养。
楚骞一路上想的可多,脑子里的脑补快要溺出蜜来,却不知,方吾秋在听到他刚刚的那句话后,就躲在他宽厚的背后面,偷偷红了脸。
这条右边的路还不错,地面平坦,左右杂草也乖乖地待在自己该呆的地方,没挡着路。
“要不要休息下?”方吾秋拍拍他的肩膀,没多想,直接在他耳边问。
轻轻柔柔的呼吸登时顺着他的耳垂钻进去,刚进去,就黏糊糊地缠着楚骞的心,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发着酥麻麻的痒意,又喜欢又难受。
楚骞人高马大,原本还力气富余,可现在被这句话扰得心神颇乱,根本无暇再跑,慢慢停住脚步,将方吾秋放下来。
“累着你了。”方吾秋赶紧拿出贴身的帕子。
谁知道他刚准备递过去时,楚骞就很有眼力见的弯下腰,将俊美的脸凑到他面前。
方吾秋表情一懵,捏着帕子愣住。
他还没有开始擦,楚骞就笑眯起眼睛,主动道:“谢谢秋秋,一点都不累,秋秋好轻。”
方吾秋脸一红:“是你力气太大了。”
既然对方把脸都凑过来了,方吾秋也不是别别扭扭的性子,拿起帕子便帮他揩去额头上的细汗。
楚骞弯着腰也不嫌累,视线和方吾秋平齐,眼神深深的,就没有从他脸上挪开过。
真好看,凑近了看更好看,全身上下一丁点儿缺点都没有,不对,不能这样说,世界上没有谁是没有缺点的,秋秋的缺点大概就是……太温柔了,温柔过了度,会让自己不自觉多想,想要更多。
他动作好轻柔,细细的,很认真,就好像在对待捧在心坎的人。
可他面对阮老板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温柔,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只能让自己的心更加错乱罢了。
楚骞眸光闪烁,恰好方吾秋给他擦完汗,他便不再多想,移开眼神去看前面的村庄。
“原来宛子口里面真的有人住。”楚骞惊奇地笑了笑,片刻,仍旧疑惑:“既然有人住,为什么路口的地方乱成那样,绝对不是有人时常有人经过的样子。”
方吾秋同样感到诧异,他眺望远处的村居,猜想:“或许这里自给自足,不用出去。”
如果家里有地,种着各种菜,也有存粮,在家呆上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楚骞摇摇头:“但自给自足一月两月容易,总不可能几年不出去?我看刚刚一路走来的情况,兴许有近一年没有人过路了。”
足足长得快有成人高的杂草,刚刚两人坐在里面的时候,根本就藏得严严实实,楚骞估摸着一年多都尚有思考的余地。
他眼神沉了沉,琢磨着说:“我猜宛子口里面,兴许还有另外一条出路。”
“不无可能。”方吾秋心道也是,点点头,随后笑道:“这些暂时不用在意,我们赶紧进去吧。”
楚骞应了声好,正要蹲下身背他的时候,方吾秋蛮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婉拒道:“这边不远了,我们慢慢走过去吧,刚才你也累了。”
“也好。”
两人一拍即合,楚骞搀着他,慢悠悠顺着乡间小路朝村里走。
夏季天热,道路两旁的杂草长得茂盛,这边还有不少野花,一路上花香四溢,走着走着心旷神怡。除了路上没有人,其余倒是和平时的农村相差无几。
两人顺着路,很快看到了几间砖房。
普通简单的农村平房,还修了院子,临近的时候,看到有几位老人家坐在自家门口歇凉,手里拿着蒲扇,边聊天边扇风,一派安和的场景。
“真的是小村子。”方吾秋看着眼前的一幕幕,脑子里蓦地出现梦中那书生的身影。
书生背着书篓,优哉游哉地,像个漂流世间的游客,潇洒走遍,最终落户在名叫宛子口的村庄里。他在这里成亲生子,繁衍生息。
方吾秋越发相信书生是真实的存在,激动地要过去请教老人家问题。还是楚骞把他拉着,看他一点都不顾及脚伤的急迫模样,瞪着眼睛说:“别着急。”
方吾秋闪闪眼,深吸一口气:“是我心急了。”
他控制了会情绪,在楚骞的搀扶下,慢悠悠走到离得最近的那户人家院子里。
门前摇着蒲扇的老奶奶看到两人后,好客地迎上来:“哎,这是受伤了吗?快过来坐一坐。”
农村每家每户的院子都隔得近,老奶奶一喊,其余的老人家都跟着走过来,看热闹也有,好奇两位外乡人的也有。
“谢谢您。”方吾秋连忙道谢,坐在了矮板凳上。
“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了?”老奶奶稀奇:“那条路差不多荒废一年了,咱们平时出去都是走这边。”
她朝着另一头指了指,完了,看了眼方吾秋脚踝的伤,一拍大腿:“你的脚是在那边弄的吧?”
方吾秋讪讪应是:“杂草太多,崴着了。”
老奶奶连忙进屋取了些家里常备的膏药,正要递给方吾秋的时候,楚骞礼貌接过来:“我来就好。”
方吾秋感激道:“谢谢您的药膏。”
老奶奶忙摆手,笑呵呵道:“小事小事,我们这里好几个月都没有外人来,你们是来作甚的?”
方吾秋道:“我是来找人的。”
正在这时,楚骞拿着药膏刚扭开盖子,还没来得及敷药,手上的动作就迟疑了下,他看了眼药膏上的字,眼里划过一丝疑惑。
“楚哥,怎么了?”方吾秋回答老奶奶的话后,一低头,就瞧见楚骞若有所思的表情。
楚骞朝他一笑:“没什么。”
他把疑惑揣在心里,没说出来,半蹲在方吾秋面前,认认真真给他擦药。
药膏很凉,敷上去特别舒服,方吾秋再次感谢老奶奶,便听到她问:“找人的呀?宛子口就我们这些老人家在,都是孤家寡人的,你要找的是谁?”
“我要找……”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如何说起,表情顿了顿,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在宛子口。”
“这样哦。”老奶奶纳罕。
方吾秋点点头,叹气,询问老人家:“不知道您这边的村庄附近,有没有旅店?我想在这里多待段时间,等找到人了再回去。”
“嗨!”老奶奶笑着发出邀请:“还住啥旅店,农村家里别的少,就是屋子管够,你们要是觉得还行,就住老婆子家,我孤单一个人,还能说话解解闷儿。”
方吾秋最怕麻烦别人,忙推辞:“这怎么好,原本我们过来就是准备住旅店的。”
这时候,旁边看稀奇的老爷子也笑了声,摇摇头,跟他们解释:“乡下哪还有旅店,最近的都在好几里地外头了。”
说的倒是,方吾秋见老奶奶再度热情邀请,却之不恭:“谢谢您。”
老奶奶好客,在门外说了会,觉得太阳大,干脆邀请两人坐屋里去。楚骞也正好给他擦完药膏,扶着方吾秋站起来,让他整个身体的力都压在自己身上。
“我来给你们杀西瓜吃。”老奶奶兴致勃勃地去后面院子抱西瓜。
农村每家每户的屋子后面,大都种着田,平时多数时间都是自给自足,很少去外面的集市买菜。老奶奶刚刚离开,楚骞就随后扶着他进去。
家里很敞亮干净,地方也大,楚骞直接把方吾秋搀着坐在靠门处的椅子上面。
方吾秋拉了拉楚骞的衣摆,小声说:“谢谢楚哥。”
正说着,老奶奶捧着一盆划开的西瓜过来,热情地招待客人。天气炎热吃西瓜消暑最好不过,两人赶紧道谢,一边啃西瓜,一边和老人家唠嗑。
老奶奶笑道:“随便你们住几天,宛子口这里现在就我们几个老家伙住,无聊的紧嘞,你们多待会还能给老婆子做做伴……对了,你们要找的人真的是宛子口的?大概几岁,我看看认不认识。”
方吾秋吃东西很规矩,一看就是从小娇养过的,啃西瓜的时候都细细小口,西瓜汁水和西瓜子一点都没有黏在嘴唇附近,文秀得很。楚骞看着他低垂着眼睛,小口小口吃,不由得联系到自己吃饭时的习惯,心道好配。
这样想着,他嗷呜一大口,啃得那瓣西瓜登时少了大半。
老奶奶这一问,方吾秋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在心里思考两秒,说道:“确实是宛子口的,至于年龄我也不知道。”他停顿两秒,迟疑着:“奶奶,我想问问您这边有没有一户人家是姓鱼的?”
“鱼?”老奶奶惊讶地看向他,把吃剩的西瓜皮放在垃圾桶旁边的木桶里,打算收着喂鸡。她听到方吾秋说道鱼这个字,恍然大悟,呵呵笑道:“原来你是要找鱼家的!”
其实,方吾秋也不敢确定就是姓鱼的,他只是在梦里见到书生落户宛子口后,代代传承时,在其中一辈后代那儿,偶然瞥到了家中的族谱。
现在无头苍蝇似的乱找,肯定是没道理找得到的,倒不如先拿这姓去试试,说不准梦里所见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果不其然,宛子口真的有鱼家。
方吾秋面上一喜,期待地看向老奶奶,点头道:“对,鱼家,他们是住在这附近么?”
“这倒没有。”老奶奶摇摇头:“但也离得不远,你们要去的话,得明早去,乡下地方地不好走,弯弯绕绕,本来没多远的路,从这边过去起码也要花上半天,等过去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他们人在不在家。”
方吾秋一愣:“这么远?”
说着,老奶奶见两人面露疑惑,语气很骄傲,解释道:“鱼家原是宛子口的本家,几辈人都清苦的住在宛子口,后来家里出了个小辈,厉害得很,在前几年的时候就出去闯荡,最近又在整什么旅游项目,家里都发达了,便迁到城里住,诺。”
老奶奶站起来,遥遥朝着山的那边指,笑得满脸欣慰:“就在那头。”
方吾秋和楚骞惊讶地对视一眼,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档子事。
“我们几个老家伙是后面迁过来住的,本来鱼小子也让着去那边住,但我老胳膊老腿不消走,也念旧,就住在这边,平常有什么事,鱼小子他们都会过来,时间久了,这边的道就没用,要出村,都是走另一条路。”
所以,他们来时的小路,就是这样被荒废了。方吾秋恍然地点点头。
老奶奶说着就很开心,回头和两人唠叨,言语里都是很感激:“鱼小子孝顺,还说旅游项目搞好了,赚大钱,再给这边修条路,好方便常联系哩。”
听老人家话里所说,鱼家子孙自己发达了,也不忘帮助村里,确实是户孝顺的人家。
方吾秋心里很激动,忍着疼痛站起来,面朝老奶奶鞠了鞠躬,真诚道:“那就麻烦奶奶帮忙指指路,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鱼家拜访。”
“没问题,今儿就好好在这儿歇歇脚。”
聊了没多久,老人家就去隔壁和老友打牌唠嗑,去之前给方吾秋和楚骞安排了间房,就在后院菜地旁边,背靠着后院的棵参天树,一点热气都沾不上,凉快安逸得很。
房间够大,里面安置着两张床。
楚骞搀着方吾秋坐在床上,还没等他说话,就蹲在他面前,仔细检查脚踝以及小腿处的伤口。
方吾秋低头,看到高大的男人丝毫不介意地握着自己的脚,眉眼凝着,满脸都是心疼。
他心里不由得一悸,纵然现在已经熟悉了这个时代的“规则”,但两人如此亲昵,确实让他觉得有几分别扭。
他只得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男人之间碰碰手碰碰脚,这类的肌肤相触对朋友来说很正常,没有逾矩,只是多想罢了。
虞朝和这里很不一样,他该入乡随俗,不能总念着虞朝的规矩,反倒把自己弄得忸怩奇怪,不像这边的人,要是被旁人发觉了自己的身份,那就糟糕了。
方吾秋低垂着眸子,正要谈起刚刚老奶奶说的事,就听楚骞沉声道:“擦药晚了些,软组织损伤,今天好好休息,最好动都不要动了。”
方吾秋张张嘴,不赞同地说:“没有事的,不算特别疼,哪能到动都不能动的地步,你好夸张……”
“你不想明天去鱼家拜访了?”楚骞不回答夸不夸张的问题,直接反问。
方吾秋摇摇头:“当然要去。”
好不容易有点点线索,哪能再拖时间。老奶奶都说了从这里到鱼家的路不好早,弯弯绕绕很远,便更不能耽搁,如果不是快到下午,他恨不得现在就过去。
正想着,一道戏谑的笑,冷不防飘进耳朵里。
“我就知道秋秋喜欢我背着。”楚骞美滋滋地翘起薄唇,声音轻快,起身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瞧着他:“我力气是不是很大,厉不厉害?刚刚来的路都不算什么,我还可以背着你跑遍附近的山。”
目光瞧得可紧,像是要给他白净的脸蛋上硬生生瞧出绯红来。
方吾秋一噎,气得羞红了脸:“我没这意思。”
“那还不好好把脚养着,山路这么陡,好难走……当然,秋秋要我背的话另当别论。”楚骞斜眼看他,心里美的冒泡。
方吾秋说不过他,干脆不说话了,闷闷坐在床上想事情。
房间的位置的确很好,靠坐在床头的时候,阵阵阴凉,连带着微风从床边的窗户吹进来,神清气爽。
楚骞这时候把老奶奶给的药膏取出来,拿在手上转了转,把自己的猜测告诉方吾秋:“刚刚老人家说鱼家的人在附近做旅游业,你猜会不会是近年备受瞩目的那位地产开发商?”
“我对这些没有关注。”方吾秋摇摇头。
楚骞把药膏递给他,说道:“这药膏是国外的货,平时在京市的药店都很少见,我想应该是老奶奶口中所说的鱼小子寄回来的。这位地产开发商我曾经间接接触过,听说前些年一直在国外,最近两年才回来,刚回来就大刀阔斧做旅游项目,短短一年就成功了,公司之前还准备去他那儿的温泉度假山庄旅游。”
听楚骞这样解释,方吾秋点头:“的确有可能,那他叫什么名字?”
“鱼子闫。”
——
晚上,房间里安静的不像话,夜色随着微开的窗口闯进来,将房间铺满了一层浓墨。
楚骞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还没有睡着的方吾秋惊讶地掀起眼皮,在凉凉的夜色里,偏头朝他那边看了眼。
楚骞在床上躺得规规矩矩,肚子叫也没动,他想是以为方吾秋睡着了,哀怨地嚷了声,睁开眼睛睡不着。
那声音可好笑,低低呜呜的,像极了馋嘴的大狗狗。
说不准,馋的很了,那后面的尾巴还要跟着摇摇晃晃。
方吾秋被自己的脑补萌到,抿起嘴唇,无声地笑了笑,睁着的眼睛轱辘轱辘打转。
就在这时候,楚骞的肚子再度咕噜一声,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仍旧“睡”得很熟的方吾秋,撑着腰捂起肚子,叹气:“好饿。”
方吾秋没忍住,扑哧乐起来。
笑声过于明显了,楚骞浑身一僵,瞪大眼睛看方吾秋的床,眼睁睁看着方吾秋笑完后,还翻了个身,想继续装睡。
楚骞从床上跳下来,三步做两步走到方吾秋的床旁,他拉了拉方吾秋薄薄的被子,语气很委屈:“你笑我。”
谁能想象一米八几的高大男人居然真的像狗狗那样,眼神委屈巴巴,方吾秋想象不到,只得装睡。
“秋秋,你还装。”楚骞眼睛里闪过一丝揶揄,挑着笑威胁:“不醒是不是?”
方吾秋只留着软乎乎的后脑勺对着他。
楚骞薄唇一挑,弯下腰,身体慢慢靠近,伸手在他腰侧勾了勾。
方吾秋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压着声音笑:“痒,别挠我,别挠……”
楚骞放过他,打开床头的小灯,语气不满:“我都饿了,你还笑我。”
都说灯下看美人最叫人忍耐不住,楚骞原来还不知,但眼下看着方吾秋乖乖坐在床上,弯着漂亮的眼睛,笑得脸微红的样子,心里就咚咚咚地快速跳动。
他眼神过于直勾勾,方吾秋心悸了下,别开眼,正正经经说:“饿了也没办法,我没有吃的。”
楚骞无奈:“我也没有办法。”
正说着,肚子再次发出一声咕。
方吾秋本来不想笑的,但楚骞英挺的眉眼,再配上他委屈巴巴的表情,实在逗趣,便忍不住转身,把后背对着楚骞,闷笑出声。
肩膀乐的一耸一耸,尽管没有听到笑声,也看得出来方吾秋肯定是在笑话他。
楚骞对于自己能博美人一笑很满意,但这居然在肚子咕咕叫的情境下产生,实在有损他的威风面子。
想了想,他便压低声音,嘴唇凑到方吾秋的耳畔,佯装恶魔:“再笑,把你吃了。”
低沉柔柔的呼吸声扰得方吾秋吓了一跳。
他浑身一震,红痕爬上脖子,就着背对楚骞的动作,直接倒在床上,被子一盖:“我睡了,听不到,明天再说。”
楚骞愣了两秒,后知后觉自己失礼,尴尬地摸摸鼻头,也不管饿不饿了,乖乖回床上睡觉。
翌日清晨雾蒙蒙时,方吾秋和楚骞就和老奶奶告辞,踏上走山路的路程。
走了大半天,约莫快要到的时候,楚骞的手机疯狂响起来,他看到联系人的时候,表情顿了顿,刻意放慢步子走到后面。
方吾秋看出了他要说私密的话,善解人意地微微加快步子,撑着才做好的树枝“拐杖”,继续往前面赶路。
楚骞看了眼方吾秋纤薄的背影,停在原地,刚接通就问:“什么事?”
“老板,您怎么还没有回来?昨晚上发消息也不回,到底怎么了?今天还有戏,没请假呢!”闻载在那边如同没头苍蝇乱转,他本以为楚骞出去就一会会的事情,没想到都过去一晚上了,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在平榆街的戏份已经拍到尾声,接下来要去京市的拍摄点,拍约莫一月半,整部电影就拍摄完成,只差后期特效。
楚骞现在回去也来不及,更何况他很担心方吾秋,怎么能在这时候自己就走了。
闻载还在那头忧心忡忡:“我看了下,今天的戏都在下午,老板您能赶回来么,虽然只有一场晕倒的戏是您的,但没和导演请假怎么成,而且章姐那边也盯着的,今天这场还是章姐杀青,于情于理都得到场啊。”
“到时候要是传出您轧戏的消息,可要不得。”闻载很操心地吓唬他,但言之有理。
虽然老板没有轧戏,但平白无故不去剧组,传出某些怪怪的流言无可厚非,更莫说三人成虎,现在的娱乐圈里,被荒谬的流言打压的艺人不知凡几。
楚骞抿抿嘴,脸上的表情沉了沉:“下午应该回不来,你别管了,我亲自去和导演请假。”
闻载语气变了下:“老板,你该不会还在陪着方吾秋吧?”
“嗯。”
闻载叹气,默默给楚骞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还真是美人误事。”
不过,请假还算好办的,毕竟楚骞勤勤恳恳多年,没请过几回假,导演偶尔也能卖个面子,一场戏应该能挪一挪,难办的是章姐。
闻载无奈道:“您也不是不知道章姐对您的那心思,人家今天杀青,之前就在剧组说要请大家吃饭,尤其要您去呢。”
楚骞不自觉地看了前面慢腾腾走的方吾秋,再听到闻载的这句话时,语气发冷:“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行了行了,我这边还有事,回去再说。”
他敷衍地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紧接着给导演请假。
只是请一场晕倒的戏,导演没做犹豫,很快应允。
这般后,楚骞松了口气,连忙收起手机,急急追上方吾秋。
方吾秋杵着小拐杖,看他脸色不太好看,轻声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楚骞没把请假的事告诉他,只摇摇头,笑着转移话题:“没事……前面就快到了吧?”
不远处的建筑和宛子口很不一样,虽然就是一座山的距离,那边绿树也成荫,但树林间修着漂亮的路和房子,依稀还可以看到一座温泉,俨然就是度假庄园的模样。
方吾秋面露大喜,也不追着楚骞疑问了,杵着拐杖快步往那边走。
临近,两人才发现这里修建得非常好,高高大大的房屋建筑很有古韵,有些像古代的客栈,四周的树木也打理得齐齐整整,绿树葱葱,青石板的道路平整,路旁栽种着漂亮的花朵,看着就觉得心旷神怡。
这里全然被树木遮去了烈阳,倒是个一年四季都可以泡温泉的好地方。
然而更让方吾秋惊讶的是,温泉庄园门外有五面专门打造的石墙,最中间的那面石墙上,竟然雕刻着有关戏曲的人物图样。而且是和现代的戏曲服装不一样的,风格款式很像,很像戏班里,他和爹娘,还有师兄弟们穿的衣服。
方吾秋怔怔地站在门外,看呆了。
“秋秋,你在看什么?”楚骞拍拍他的肩,将他从记忆里唤醒。
方吾秋扯扯嘴角,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该惊,指着墙面的雕刻纹饰,呐呐道:“这戏衣好熟悉。”
楚骞心道他家秋秋就是唱戏的,自然看哪里的戏衣都觉得好,都觉得喜欢,让他来看的话,只觉得这些衣服除了花纹刺绣,其他都挺相像。
楚骞不禁失笑,正说着,庄园里面有服务员走出来,热情地欢迎客人:“两位好,请问是要订房吗,我们这里刚好还剩一间贵宾房。”
“我们是来找——”
方吾秋正要回答,楚骞就摇摇头示意他不忙说,转而问道:“只有一间了?”
服务员笑道:“是的,最近游客多,两位需要的话,一间也足够住了。”
楚骞点点头,由着服务员将他们带到庄园里面。
庄园绿化环境非常好,最中心的位置还修筑了大片水池,圈了活水进来。总体环着山而建,层山叠翠绿意繁繁,确实是旅游的好地儿。
由于是古风客栈类的建筑,里面除了活水外,还有园林,假山嶙峋,入目就觉得舒畅。
方吾秋第一次来温泉山庄,还没顾着欣赏四周的景致,就看着楚骞已经大方付完账单,又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房屋钥匙和温泉室手册。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等到服务员离开,方吾秋才不解地说道:“不用住在这里吧,找到人了就回去,你一下子订了三天的房,好浪费。”
“没事,约了会员,没住够时间下次再来。”楚骞觉得此行不错,美滋滋看着贵宾房。
方吾秋无言了。
他还想说什么,那楚骞就已经躺在了软软的床上,落地窗映进来稀稀疏疏的阳光,楚骞在床上翻了翻,发出满意地一声长叹。
“秋秋,来休息会。”楚骞朝他招招手:“刚走了那么久。”
脚踝的伤倒不算疼,但确实走累了。
方吾秋便杵着小拐杖过去,哪晓得屁股刚挨到床面,楚骞就挑起笑,单手揽着他的腰,往后面猛地一带,他不慎,被楚骞拉拽着,仰面倒在床上。
软软的鹅绒垫像棉花糖一样舒服。
他也想滚一滚。
方吾秋斜斜眼,瞄了瞄旁边,楚骞高大的身体霸占着大半的位置,滚不动,只得作罢。
……
在房间休息了十来分钟后,方吾秋就念着要去找这边的鱼老板,他叫来服务员询问。
“巧得很,老板正好在后面的花园,您想去的话,走这条路就可以到。”服务员给他指了指位置。
方吾秋欣然道谢,回头刚要告诉楚骞,就看着他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从宛子口到这里,有大半路程都是楚骞背着他走,难怪会累到睡。
他心有愧疚,抿抿唇,放轻脚步走过去,将落地窗的帘帐掩下,便轻轻关上门,随着服务员的提醒,去花园找人。
温泉庄园的后花园完全就是仿古的园林建筑,回廊连连,方吾秋越往里面走越觉得喜欢。毕竟这些建筑和坛阳镇的很像,他看着,不禁想起过往的一些美好事。
回廊还设了木质的窗遮,现在天气热,服务员便把窗遮都拉下来一半,保证客人走路的时候不被阳光晒到。
方吾秋顺着回廊走了几分钟,正满心焦急要寻鱼老板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唱腔。
“我见小姐多情,羞煞我那纶巾,扯着帘幔窥我,闹得我哪敢夜行?”
潇洒的声音里镌着些许儒雅,他仿佛看见了一位俊逸的书生,风流不失方正,端起派头唱着。
方吾秋只听了一句就欣喜若狂,惊讶地瞪大眼睛,掀开窗遮,紧张往声音来的地方瞧。
没有看到人影,许是被假山等遮掩着了,方吾秋激动地眨眨眼睛,快步走过去。
刚刚的那句唱词,那、那分明就是坛阳戏的某出唱段,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唱?难道并没有如书本说的那样没落了,或者说……方吾秋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脚步越来越凌乱。
坛阳戏相比虞朝其他的地方戏班,唱词多是开放自由,和刚刚的唱词不谋而合,更别说那一词一句在方吾秋的记忆里是那样清晰,这是他们戏班唱过的那出《笑朱颜》的生角儿唱段,他和师弟就曾登台合作过。
后面的唱词是:“谁管你多情不多情,我念着郎君才貌情,提着裙儿飞奔去,你就知道躲懒让我找不寻。人家绿柳遮阴,你非得是假山沟渠,那边儿脏了我衣裙,躲躲藏藏才不去。”
方吾秋越想越震撼,心口砰砰直跳,无意识地舔了舔嘴皮,紧追着过去。
四周不见一人。
他呆呆定在原地,放眼四望,竟不知该去哪处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慕慕10瓶;mirry是米粒2瓶;小九不卖萌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