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县地处偏远,但也不至于是贫穷落后的县区,这里大概秉承着先辈的传统,朴实安逸才是县民梦寐追求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安阳县的人民文化追求是很高的。县区四处都设置着文娱设施,同样具备固定的良辰佳节。他们这里的人,热衷接受所有的优质文化,不小气,不排外,县里文娱宣传部的县委对于方吾秋还在初始期的剧团更充满着浓浓的好奇。

县委和鱼家长辈曾有交情,此次也多亏了鱼家从中介绍,才有此机会。

方吾秋四人开着舞台车,抵达安阳县的时候,正值中午,天气很好,红红灿灿的阳光并不刺眼,暖融融晒着很舒服。

县委书记亲自接待他,县长和几名主任都站在一旁,还有附近的村官过来看热闹,欢欢喜喜迎接剧团的到来。

让方吾秋一行人刚到这里,心里就格外欢喜。

安阳县不大,环境建筑古朴怡人,处处泛着淳朴的风俗风貌,几人很喜欢。

县长将他们安置在委员会附近的待客公寓里住,方吾秋道谢,先行回去整理东西后,就再次跟着县长等人来到不远处长久未用过的舞台处。

“这边是县里的广场,很久没有用过了,但好在地段不错,开阔,晚上的时候好多人都喜欢来这边逛悠,台下的位置也够多,一次可以坐上上百人,旁边可以站着看,方师傅你觉得怎么样?”张县长问道。

“您就叫我小秋吧。”方吾秋不敢托大,遥遥看了广场,觉得位置很宽很大,非常好。他点点头,满意地笑道:“张县长,这里很好,谢谢您的支持。”

“嗨!这有什么。”张县长最喜欢的就是愿意学习和发扬传统文化的年轻人,此下看着方吾秋一表人才,言语温柔和煦,气质更是顶尖的好,当即就美的不行,朗笑道:“安阳县好久没有听到戏声了,此次还得多亏鱼老爷子给我面子,能邀请你们过来。”

方吾秋忙道:“张县长,您真是折煞我了。”

寥寥几句过后,县长就将广场这边的舞台交给方吾秋,并且还安排了文娱部的副书记帮忙在这边看着情况,要是方吾秋缺什么,就尽快帮忙弄弄。

很快,鱼子闫和童山芙以及合同聘请的郑大叔也收拾好行礼,从公寓过来。

三人看到眼前的戏台子场面后,都惊喜道:“位置真大。”

“是啊。”方吾秋眼睛的笑意就没有消过,让郑大叔把舞台车开到舞台后台,道:“这里有舞台,就不需要在舞台车上唱了,我们先行把舞台周边整理下,稍晚点就开始。”

说完,他转身朝副书记提议:“您看,晚上七点的时候演出可以吗?”

副书记慨然应允:“行!七点天还没黑,各家都刚刚吃完饭遛弯,是广场人最多的时候,我去播音室安排一下,广播宣传,等着听戏的人多着呢!”

“好,麻烦您了。”

副书记做事很带劲,赶紧就跑去县委的播音室,短短几分钟后,就有相关的广播在整个县区内回荡。

方吾秋听到声音,回头朝几人扬扬眉,便一同去舞台上做准备。

昏黄的天空在繁忙中悄悄到来。

县里广场有几位中学生漫不经心抱着篮球过来准备玩耍。

一声口哨,篮球猛地砸在地上,忽而飞上篮球框,力道很大,撞得篮球框边沿一颤,惊起四周鸟雀纷飞,叽叽喳喳吵得慌。

“啧,乱打是不是?”原先抱着篮球的十来岁男生不耐烦地瞥了眼队友,看着篮球滚到旁边的舞台,没好气地跑过去捡。

舞台下面摆着好多板凳,看来今天又有活动了,男生之前没有听到广播,只以为是县里办活动,没多想,直接在板凳周边绕来绕去,去捡篮球。

他低着头,篮球滚的飞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藏在了某个板凳下面。男生烦不胜烦,半蹲身体仔细寻找,“我去,找不着了?”

他回头,朝还等在篮球场的伙伴吼了声:“都来找找啊!”

几人却愣在原地,迟迟没有走近。

“挖槽搞什么鬼!”男生以为他们没听见,又吼了声,烦躁地回头,正要继续弯腰捡的时候,眼睛里陡然闯入一角殷红颜色的衣裙。

清越的嗓音像流水一样潺潺流过:“给你。”

男生惊讶地抬起头,被眼前人的装扮惊艳到,怔怔接过对方递来的篮球。

殷红明亮的褶裙裙摆,斑斓细腻的妆容,发髻簪着轻盈的坠子,随着动作摇摇晃晃,比蝴蝶的翅膀还要灵动,优美婉转的嗓音,就好像神话故事里的仙女。

“你……那个,谢谢。”男生抱着篮球。

方吾秋宛然一笑:“不用谢。”

说罢,提着略长的裙摆转身走到戏台上面。

男生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后面的伙伴看情况赶紧跑过来,没顾及发呆的男生,直接惊讶地看向方吾秋的背影,“哇,好漂亮的衣服,他是我们县里的人吗,好像没见过诶!”

男生摇摇头,抱着篮球心里闪过好奇。

就在男生恍惚惊艳的时候,伙伴嗷嗷叫了两声,并指向舞台:“喂,你们快看啊,他们是不是要准备唱戏了?哦想起来了,我爷爷刚刚还说要到广场听戏,肯定就是这里吧!”

男生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两红一蓝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

“唱戏?没意思啦,继续打球。”另外跟上来的一位伙伴无所谓地说了声,吆喝着要继续打球。

“等等。”抱着篮球的男生摇摇头,饶有兴趣地指了指板凳:“我觉得有趣诶,坐下看看。”

眼瞧着有几位朋友不愿意,他干脆自己先选了个位置坐好,劝道:“反正等会儿这里坐满人听戏了,也没地方打篮球啊,过来过来。”

这话倒是实在,闻言,其他伙伴都跑过来,男生把篮球塞在板凳下面,就托着腮兴致勃勃等起来。

正坐好,舞台上方穿着华丽戏衣的三人又慢悠悠走向后台,男生失望地垂了垂眼,不过没多久,他又起了劲儿,和身旁的伙伴侃谈着唱戏相关的事情来。

“你们听过戏没?怪不怪?”

“不怪啊,我爷爷都经常在家放着电视学唱,感觉还不错嘛,细声细气的,就是声音有点尖尖。”

“哎!刚刚帮你捡篮球的那个姐姐穿的好漂亮,有点点期待。”

“我,我……也觉得她蛮漂亮的。”

“什么啊,我是说衣服好看!”

几人聊着天,喋喋不休,随着夜色即将昏黄,四周的板凳也逐渐有人落座。相熟的伙伴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聊的话题大约都是有关今天的剧团义演。

安阳县很少有外来的“戏班子”过来唱戏,他们现在是又稀奇又诧异,同时不乏期待地等着。

就在此时,舞台周围的灯光缓缓亮起来,给原本就不暗的环境增添了明丽的光晕,照着舞台中心愈发明亮。

舞台车自带的音响里,提前录制好的琵琶声悄无声息的响起。

从徐缓,轻盈,再到略急且流畅的音符,悄无声息地在空中盘旋,让全广场站着和坐着的观众都不禁将目光投射过来。

琵琶声变得急促,在一串如敲玉的清脆声音里,舞台的帘帐从里面掀开。

一席蓝色衣袍的公子生角儿率先出来。

他反手执着折扇,昂首阔步,一边走一边清飒地摇晃折扇,唱:“好梦三遍,不记朝暮半日情愫,噩梦两声,醒后惜花怜春愁容满面,都道春光好留恋,我说春情薄薄羞煞脸。”

他妆容俊朗,步态悠闲潇洒,举手投足像极了矜贵的少年公子。

“今儿抬轿红妆去庭院深楼见娇娥,无畏流言去可得,偏偏撵了我,怒煞我,只说我配不上青梅姑娘倒不如回家另择娇娥。”唱着,脚尖绷着退后,表情难掩悲伤。

唱得是男儿悲情,观体态清羸,气势风流,一句短短的唱词,台下的观众都好像看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直待细细品味。

才唱一句,就引观众欢呼鼓掌。

没几秒,生角唱完后,纸扇侧腰,静立一旁。粉色短衫的花旦轻移着莲步过来,手绢娇娇地拈在手上,凝着眉,表情夸张地顾盼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生角身上。

她呀了声,顿然提掌落在胸前,又猛地朝下一坠,愠怒地赶紧朝生角眨眨眼,娇声唱道:“哟,公子哥儿,翘头娥,原来是懦懦书生求不得。”

生角儿表情恼怒。

粉衣花旦嘴角勾起,猛地一甩手,再唱:“我家桃花遍山开,谁要你摘一朵饰窗阁。亏得你郎才有貌,一拒便垂头凄凄色,小姐顾念郎君,托我请来相说,这见郎君面黄枯色,难为桃花为你一人开遍山坡。”

而刚才的生角虽是站在一处没有动,但表情恰好得当,一派疑惑怔然,随着丫鬟装扮的粉裙女子唱完后,才一步三叹气地往她身边走。

“丫鬟莫说,桃花开罢却哪何,父兄长辈都不见,奉来红妆怎可?”公子生角抬手,以折扇掩面,一甩头,踮步急声唱:“杜鹃啼,灞桥柳,衣带宽宽,哪处能说。梦里绸缎锦绣,梦外麻布三折,我只恨不得奔走闺阁诉说!”

丫鬟拧着袖帕,哀怨地侧侧身,不欲看公子,只低低呜呜唱:“罢了罢了,我与你说,只当是呆头鹅,怪不得人家把盏欢愉色,你这里只得是惨惨戚戚哭不遏。”

两人的对戏表情活跃,气氛一下子就紧绷起来。台下观众看得津津有味,叫好声接连不觉,甚至有观众已经沉浸在唱词里面,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的那个姐姐怎么还没出来呢?”刚刚打篮球的几名男生伸长脖子好奇地说了声。

“不知道啊,好慢。”

“呀……来了来了!”

闻言,几个小男生猛地抬头去看舞台。

左侧缓缓走出了个娉娉袅袅的身影,臂弯挽着水袖,身着红色的长衫和褶裙。

那水袖一抛,雪白的绢袖便掩上红唇,涂着殷红胭脂的唇瓣翕动,轻细细唱:“闲庭院落春风走,碧水楼阁荒唐生,一望四壁花枝茂,闺中桃花只一朵。”

方吾秋行云流水般挽着水袖,半垂半含抬起眸子,气恼羞煞地站去童山芙扮演的花旦丫鬟身边。

他瞪着眼却仿佛含着春意,气恼地拉着丫鬟的手,偏头唱:“噫,郎君在此,我便细说,父兄劝我与良人,同君恩断义决绝,满山桃花开遍处,定有娇娥从君心,此言,此语,郎君若何?郎君敢何?”

清越细细的声音满含着恼羞成怒的愤意,气势拿捏的精准,边唱边回首去看那旁边挺直身板的公子。

公子见状,踮脚快步走进,表情略急。

方吾秋便拉着丫鬟慌忙后退,一来一回间,推推搡搡,戏台上的场面登时热闹起来。

台下连声叫好。

几个小男生都看呆了,从没想到一直以来都觉得怪里怪气的戏曲居然也能这般美。

方吾秋身段体态优美,细腰纤长的身材,穿着戏衣时,格外美丽。

明亮的灯光,照着他斑斓的戏衣,熠熠生辉。

今天的这出戏是坛阳戏里的第三卷第五册中的,名为《闺里桃花》,所记载的是广为流传的公子小姐相恋故事。

故事的大致内容,同其他地方的戏曲差不了多少,但是坛阳戏相对开放,唱词也更加豪放直白。直接写出了小姐相恋郎君,却痛苦阻断爱情,后再丫鬟的牵线下,想要遥遥看公子一眼,一则望公子争取,二则以绝思念,然而公子却犹犹豫豫。

鱼子闫闻言,长叹一声,一掖步,昂头悲诉唱:“父不允,兄不诺,任我折了桃花百朵,不过是黄粱美梦朝夕过。”

在那个时代,长辈不允的爱情是无法长久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为正道。小姐自小娇生惯养,养得聪慧伶俐,自打巧合遇上公子后,从来被称赞温婉守礼的小姐竟被父兄大骂孽障,小姐心如刀割。

方吾秋右掌端放在胸下侧方,蓦地撇掌,在听到公子凄凉的吼声后,脚步一趔趄,被惊得连连退步。

他双臂自然下垂,扬起水袖托在下颌,泪水落下,低低呜呜:“枉然,枉然,咿……你怕折疼桃花落,便连那桃花山林都不敢惹,那是否在水里见着条蛇,便连绳索都怯了唷?幽闺都说向来男子意气风发者甚多,我偏生遇到个扭捏胆小呆头鹅。”

殷红的裙摆都像是小姐流下的血泪,随着步调飘飘荡荡,褶裙如湖水牵起涟漪,荡漾观众的心神。

整个广场都被小姐的悲伤感染,静悄悄无人开腔。

直到童山芙踱步来到两人中间,翘起兰花指,指指公子,指指小姐,气愤唱:“呵,一面是温软细语,一面是怯怯懦懦,人家桃花都晓得春情薄薄,你这绿柳只懂灞桥咯?”

方吾秋闻言,一掸水袖,气罢转身。

软软的水袖垂落在脚边。

童山芙唱:“这般,这话,薄情郎属实多。”

鱼子闫唱:“小姐稍候!”

方吾秋阖上晕着桃花红的朦胧双眼,拖着掌,甩了甩水袖,气恼离开,再不愿见公子。

公子悲戚,慌张环顾四望,大声唱:“快来三分骤雨落,泼我满身才好过,戚戚苦苦不堪说,纵有家财万贯何,还不是连娇娥都比不得?!”

纵再如何,然佳人不见。

鱼子闫悲伤地站在原地,慢慢失神跪下,嘴里唱着的是在控诉世间伤情事。没过多久,就在台上和台下都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他缓慢地站起身来,摇摇头退离戏台。

过了几秒,舞台都没有人上来。

观众诧异地询问左右,却无人知晓情况。

正当他们误以为唱戏结束时,小姐和丫鬟慌慌张张走上戏台,一红一粉的裙摆在舞台摇曳生姿,晃了观众的眼。

童山芙饰的角儿性格活泼,得知小姐打算放弃公子的时候,便苦苦思索方案,甚至还想要小姐私奔。然而她却没想到,小姐只是伤心一瞬,很快就打起精神。

丫鬟双手摊开,又伤又气,提议道:“包袱比谁重,小姐去罢罢,离得桃花山林外,再没有人指指点点胡乱说,夜半三更,我去请那公子哥儿?”

兰花指微翘,小姐斜着眼,自有打算:“他怯怯,他懦懦,他不知柴米油盐,一拒就变成了‘黄脸婆’!他怎配得上桃花一朵?”方吾秋踮起脚尖,细长的天鹅颈高高昂起。

他轻移着步子在舞台上轻快地走了走,水袖抛出的弧度优雅漂亮,扰乱人心。

童山芙诧异抬眼,嘴角浮上喜色,跟着方吾秋走了几步,好奇问:“姑娘要作何?真要与那父兄择的良才过?”

“香风何时入园?”方吾秋翘首四望,却问。

丫鬟唱:“尚未入园。”

方吾秋一改刚才的悲泣,兀自昂首,眉目凛然,执拗地唱道:“蝴蝶还没带着香风过,桃花怎能一去不返呢?”

为了追求美满的婚姻,小姐没有全全唯父母之命是从,也没有在丫鬟的提议下私奔远去,反而她充满着无限的活力,越是身临曲折,越要直奔远方。

喜欢的郎君怯懦,她弃了,父兄择的郎君未见,倒可以一见,倘若不好,再弃了,蝴蝶都能争着春色,她一朵桃花,自然也要为自己过活。

天边月儿难求,但倘若一直倚着窗棂,月晕也能将我拂照。

这正是坛阳戏同虞朝其他地方戏曲的不同,没有怯懦畏缩,只存昂然傲骨。这些还只是坛阳戏里所记载的爱情篇章,其余的,还有生活录、宫廷集、江湖客和侠女梦,几乎全是意气风发的存在。

此种先不谈。

方吾秋唱完后,舞台的琵琶声陡然变得清越明亮,一串串,脆生生响彻四方。当在此时,满含雀跃的小姐当即一舞,柔韧地下腰。

就在他折腰的同时,肩手发力,双手掷出水袖,蓦地抛开。

“哇——”

场下众人睁大眼睛,发出阵阵惊奇的叫喊。

水袖难耍,要美也要有力,方吾秋明显就是练过,水袖在他手中,就同他自己的手一般如鱼得水,舒展到极致,也优美到极致。

最后,他拂起水袖,动作很轻地在身上一掸。

又伸出手扯着另一只手的袖摆,同童山芙,及紧接着上来的鱼子闫,一起面朝观众,屈膝盈盈行礼。

这出戏便唱到这里,台下众人恍惚了几秒,当即起身,热切鼓掌。讨论声接连比伏,都在夸赞这出戏唱的绝美,更有爱好戏曲的大爷大妈想要进后台去和几人说话。

这出戏无疑是成功的,三人一起练习许久,默契和配合度都磨炼得十分好。

台下议论很久,观众表情很兴奋,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离开广场。约莫十来分钟后,广场就只余下十来人还悠悠闲闲逛着没离开。

方吾秋很开心,酣畅淋漓的演出后,他就和山芙还有子闫慢悠悠收拾舞台上的东西。

和方吾秋一样,另外两位也格外满足,尤其是鱼子闫,他虽然自小就开始学唱戏,而且还是盛名累累的戏曲协会学长亲自教授,对戏熟悉不过,却从来没有登台唱过,这一下子,让他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自豪。

三人将舞台的东西收好后,都有些累,便想携着去后台卸妆换衣。

方吾秋换得快,比两人都早出来,见外面正是黄昏时候,天空风景不错,就慢慢悠悠走出来,准备再安阳县的广场闲逛半小时,再回去休息。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刚刚走出来,就看到有一对夫妻模样的人仍还坐在舞台下面的板凳上聊天。

两人约莫中年,说话都温温柔柔,大概是在说刚刚的戏。

方吾秋无意偷听,很快转开眼神,准备去篮球场对面的位置走动走动,谁知他刚刚抬脚,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吃痛的惊呼。

方吾秋猛地扭头。

原来是刚刚那对夫妻发出,女方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吃痛地看着男方。方吾秋看着两人目光相对,情真意切,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怔愣。

这还不算,那男方蹲下身,从包里掏出一盒药膏,捧着妻子的轻柔柔地擦药敷上去,宠溺地说:“就知道你走路不小心,没我在旁边可怎么办?”

女子害羞地笑了笑。

方吾秋眼睛失神地眨了眨,脑子里恍惚出现当日在梨花南巷戏楼,自己在戏台崴伤脚,楚骞来送药膏的场景。

层层隔断的轻纱帐幔。

一双宽大的手掌,手指有细茧。

他还说,“我不是个坏人。”

方吾秋心里微动,一时好笑,摇了摇头不禁笑出声来。

“师叔祖,你在发呆想什么啊?”身后追来的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方吾秋把视线移开,晃了晃头,甩去脑子里荒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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