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杨觉”,方吾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熟悉的声音分明就是杨觉的。他推推楚骞的肩膀,慢慢坐起来,和楚骞面面相对,想要听电话里的声音。

楚骞也不瞒他,直接就对电话那头说:“杨觉,一切都是我做的。”

“为……为什么?楚大哥,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电话里,杨觉好像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声音细微,甚至还在发抖。方吾秋听了这句后,同样皱皱眉头,满脸疑惑的样子。

楚骞安抚地朝他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杨觉,我话已至此,你做过什么,我都查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会知道!”杨觉目瞪口呆,颤声道:“我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尖尖的嗓音难听得很,楚骞表情不悦,直接挂断电话。

他深吸口气,本来不想让此事被方吾秋知晓,但现在看来,显然是瞒不住了,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抱着方吾秋继续亲。

“到底怎么了?”濡湿的唇瓣在自己脖颈不停滑动,方吾秋仰着头,感受对方强势的亲吻,喘着声音道:“杨觉?他做了什么吗?”

方吾秋双眼被刺激地布满水光,湿漉漉的眼眶揉着迷乱,楚骞停下嘬咬他颈侧的动作,慢慢往上移动,沉迷在方吾秋的眼神里,边亲他的脸,边说:“他买过恶意的通稿,我查到了,秋儿,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欺负的。”

“通稿……”方吾秋微微喘息,兴许是被楚骞的亲吻扰得心神迷乱,他想了好久竟都没有想到杨觉对自己做了什么事。

至于曾经在微博里掀起风浪的营销号通稿,他一时也忘记了。

摇摇头,方吾秋没有再多想,既然楚骞查的清楚明白,他自然感激不尽,胳膊环着楚骞的脖子,主动把唇送上去,“谢谢。”

楚骞不回答,抓着他使劲亲。

急促的喘息,勾引的亲吻,弄乱了方吾秋的心智。

他眼神迷乱,感受到两人交错的呼吸后,低低哼了声,后仰着头,突然抓疼了楚骞的脖子。

楚骞也不管,继续把他压在沙发上,在他脸上每个地方都落下滚烫的吻。

“你把杨觉怎么样了?”呼吸平静时,他睁开朦胧的眼睛,问道。

“雪藏。”

方吾秋突然愣了下。

楚骞平缓着呼吸,深深看着方吾秋的眼睛,轻声问:“你觉得我太过分了吗?”

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想过秋儿要是知道,可能会心软,会让他放过杨觉。可楚骞不愿意,杨觉既然敢对方吾秋下手,就已经要做好前途尽毁的准备。

他对自己的决定丝毫不后悔。

然而,现在看到方吾秋愣愣的表情,心里有些虚。

就在楚骞满脑乱想的时候,方吾秋突然笑了声,摇摇头说:“你做决定就好。”毕竟,杨觉现在是WARM的人,他没有资格说他过分,更莫说楚骞也是为他出的气。

听到方吾秋的回答,楚骞满意地凑上去咬了咬他的嘴唇,不假思索说:“秋儿,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一点点都不可以。”

“我知道。”方吾秋温柔莞尔,顺从地任他在自己身上胡作为非。

呼吸慢慢加快。

客厅里布满两人深深浅浅的喘息声,沙发上的罩布被抓的凌乱,散落在地上,乱糟糟的。

方吾秋抱着楚骞毛茸茸的头,仰着脖子,感受楚骞温热的嘴唇在他锁骨处啃咬,黏黏腻腻的触碰,让他喉头干涩,不自觉发出一声声难耐的嘤咛。

楚骞被他的声音诱得恶魔欲出,越发大了力气,强势地压着他不停深吻。

“叩叩叩……!”

略轻的敲门声突兀响起,打断了沙发上两人的黏糊。

方吾秋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

他推开楚骞猛地起身,呼吸凌乱着道:“是隔壁的爷爷,我差点忘记了,他说晚上要过来一趟,你先在这里坐坐,我去开门。”

额头的碎发被细汗打湿,湿哒哒地贴着他的皮肤,方吾秋两颊也布着两坨红晕,楚骞越看越喜欢。

此刻见他要起来,表情受伤:“我才亲几分钟……”

还才几分钟?明明都已经快半小时了,他嘴皮都快要被嘬红。

方吾秋无奈地垂了垂眼,未免他又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连忙安抚道:“够了,够了啊。”

说着就站起来理理沙发布罩和衣服。

楚骞看着他脖子上的草莓,没有提醒,也摸摸自己脖子上被手指抓疼的红痕,眉眼闪过一丝餍足。

……

方吾秋今天早上从剧团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隔壁的楚爷爷。

楚爷爷说前几天孙子送了邻市的特产,晚上的时候会带些过来给他,方吾秋多番推拒不得,答应下来,说是自己晚上去拿就好。

谁知楚爷爷又道晚上要来和他聊聊戏曲有关的事情,说自己过来。

方吾秋连声道是。

眼下估计就是楚爷爷来了。

他居然忘记了楚爷爷要来,刚刚还和楚骞做那些……真是,想到就要脸红了。方吾秋尴尬地搓搓脸,赶紧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确实是楚爷爷,提着两大包特产,满脸红润,精神矍铄,估计是想着等会儿要一起谈论戏曲,所以心情很好。

“楚爷爷。”方吾秋正要把他迎进来。

谁知楚老爷子居然表情一顿,眼睛在他脖子上扫了眼,脸上立刻闪过一丝窘迫。

方吾秋还不知道自己锁骨和颈侧被楚骞种下了好多鲜艳的草莓,瞧着楚老爷子的表情后,也只是疑惑地抬了抬眉。

“没,没什么。”楚爷爷也是囧,在小辈身上看到这些,也不好提醒,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所幸他手里还提着孙子送来的特产,赶紧转移话题,刚进屋换完鞋就把东西递给他,笑声朗朗:“这些都是我孙子送来的,听说是隔壁市的特产,老爷子吃不惯这些,小秋你煮着吃。”

“谢谢爷爷。”方吾秋礼貌地接下他的东西。

楚老爷子走进客厅,笑得和和气气,同他还说起孙子来:“我那孩子常年都在外头工作,也是个不着家的——”

正聊着,话音戛然而止。

“爷爷……?”方吾秋眨眨眼睛。

他看见楚老爷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突然就瞪大了眼睛,还站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疑惑地走近,轻声问道:“楚爷爷,怎么了?”

楚老爷子没有回答,只是紧盯着沙发上正在为客人削水果的楚骞,突然梗着脖子,气红了脸。

方吾秋心里一紧,见状不妙,连忙放下特产,抚抚老爷子的背,让他冷静冷静。

这时,听到玄关处两人的异动,楚骞才抬起头来,结果一眼就和自家爷爷打了个照面。

这一眼,让楚老爷子还在疑惑的心思突然定了。

他没想到真的是楚骞,思及刚刚看到的东西,瞪着眼睛,目光在他泛红痕的脖子和身旁方吾秋被种樱桃的颈侧转了转,显然已经明白什么:“你们,你,你们……!”

就在这时,楚骞一愣,咻地站起来:“爷爷。”

这般,脖子上的痕迹显得越发清楚。

不只是这些,还有微微凌乱的沙发,空气中充斥的暧昧气息,都让楚老爷子浑身发颤。

他几乎不用怎么想,都能发现一些两人间不可告人的关系。

楚老爷子瞪着眼睛,快步来到楚骞的面前,从上到下看看他,尤其盯着他布满红痕的脖子。

同方吾秋不一样的是,楚骞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脖子上有些什么暧昧的东西,他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混账!”楚老爷子怒视他。

客厅猛地寂静。

在楚骞喊出“爷爷”的那一声时,还站在玄关处的方吾秋就吃惊地睁大眼睛,心脏止不住得砰砰直跳。他同样看到了楚骞身上被自己手指抓出的红痕,联想到刚刚进门时,楚爷爷飘到自己锁骨上的那些怪异眼神,瞬间就痴了。

他咽咽口水,惊愕地瞪大眼睛,从没有想到楚爷爷居然是楚骞的家人。

而这时,楚老爷子的一声“混账”,更让方吾秋如遇山崩,浑身泄了力般惶然失措,嘴唇发白。

“你们,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楚老爷子质问道。

方吾秋站在玄关处,听着楚爷爷崩溃的声音,甚至不敢上前。

楚骞深深看了方吾秋一眼,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抵不了了,爷爷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们的关系。他舔舔嘴皮,斩钉截铁说:“爷爷,我喜欢方吾秋,我爱他,我要和他结婚,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掷地有声,声音里面没有丝毫愧疚。

楚老爷子脸色变了,不可置信,听着就是火气,走上前,怒甩了他一个耳光:“楚骞,你混账!”

楚骞没有挡,硬生生接了爷爷的巴掌。

还站在玄关的方吾秋表情错愕,一个激灵,在看到楚骞被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直接冲上来,去查看楚骞脸上的伤。

他踮着脚尖,轻轻碰了碰那重重巴掌下的红痕,嘴唇都在颤抖。

“没关系的。”楚骞低声在他耳边说:“又不疼。秋儿,你先让开。”

方吾秋眼睛都红了,呼吸一紧,使劲摇摇头。

然后就挡在楚骞的面前,直面楚老爷子,抿抿嘴唇,才道:“楚爷爷,请您听我好好说,可以吗?我和楚骞,我们是——”

面对方吾秋的时候,楚老爷子许是顾忌着是外人,心情稍稍平和了一点点,但声音仍旧十分崩溃,呵斥他:“我还能听什么?听你们是如何认识,如何喜欢,如何约定结婚的吗?!”

越说声音越大,楚老爷子质问道:“小秋,我怜惜你的才华,赞美你的灵气,希望你能在戏曲界求得一番天地,希望你的坛阳戏能让所有人知晓,我愿意帮你,但不是让你和我孙子做这种事情!”

楚老爷子从小学戏,自问思想开放,看过的事情多,经历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但同性相恋这种事情,外人可以,但在自己家,他绝对不能同意。尤其是,那件事情后……楚老爷子魂不守舍的想了几秒后,呼吸急喘起来,表情越来越难看。

楚骞是他楚家的独苗,他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

“楚骞,楚骞!”他不想伤了和小秋的情分,也不想把这种事情拿到外人面前处理。楚老爷子尽力控制满身满心的怒火,怒斥道:“回去,楚骞,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

“爷爷。”楚骞摇摇头:“您知道的,在感情上面,我从来都不会退缩。”

“这么说,你非要和他在一起?”楚老爷子瞪大眼睛,浑身都气的颤起来。

方吾秋见状,唯恐老人家受不住,连忙让楚骞不要再说了。

“你让他说!”楚老爷子也是不信邪的,怒目圆睁。

空气里剑拔弩张。

方吾秋忙抚抚楚骞的胸膛,低声劝说:“楚哥,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

楚骞也是被爷爷的厉声拒绝气狠了,什么也管不了了,直接说起来:“爷爷,方吾秋是我这辈子唯一喜欢的人,除了和他结婚,我再也想象不到未来的婚姻会是怎么样?早在喜欢上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同意,但我没有放弃,爷爷,希望您能放下芥蒂。”

他到底也只是二十二岁的男人,正是意气轻狂时,说话也没有数,在爷爷面前,把所有的心思抛得清楚明白。

每一个字,都无一不是对方吾秋的告白。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都要和他在一起,甚至结婚?”楚老爷子目恣剧烈,走上前推开方吾秋,再次狠狠扇了楚骞几巴掌。

楚骞被打懵了,还是硬着声音说:“是。”

脸上的红痕实在太明显,楚骞睁大眼睛定定看着爷爷,没有丝毫畏缩和怯意。

方吾秋看到这场面,疼得心都要碎了,心脏猛跳了几下,强忍住眼眶的泪水,不管不顾地站在楚骞的面前,接下了楚爷爷狠狠的一个巴掌。

楚爷爷眼一黑,气得昏倒在沙发上。

……

昏暗的卧室,只有床头点着盏小灯。

灯是楚骞买来的,朦胧的灯光充满无尽的暧昧,当初买的时候,楚骞就说,这灯开着,特别适合他晚上说骚话。

方吾秋瞪他一眼,还是收下了小灯。

而现在,灯燃起,房间里却只剩下漫无目的的空洞和迷蒙。

方吾秋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面前摆着手机,他乖乖等楚骞打电话过来。

刚刚老爷子气昏了过去,楚骞和他连忙把爷爷送到医院,看着爷爷进入诊室,方吾秋还是回来了,他害怕楚爷爷醒来看到自己,会气得更甚。

约定好等爷爷出来后,楚骞就会给自己打电话报平安,但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

方吾秋心神不安,独自坐在床上,心里一拽一拽地疼痛。

客厅里的情形还映在他的脑子里,楚爷爷打的一巴掌还火辣辣的疼,方吾秋轻轻触了触脸颊,心里疼的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管哪个时代,都有同性相恋,这他知道,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这要放在虞朝的时候,在他们不算繁华的坛阳镇里,定然是会被拿去浸猪笼的。

他以为这里足够开放,没想到,楚骞的爷爷,就成了这段感情最大的阻碍。

他没办法不顾及楚爷爷的感受,就像现在,没办法不承认,自己其实也喜欢楚骞这回事。

现在拿来计较是喜欢还是爱,是灯光烛火蜡烛的喜欢,还是譬如银河一样璀璨光芒的爱,已经不重要了。

他这会儿只是想,要是楚爷爷能同意自己和楚骞在一起,该有多好。

“嘟嘟嘟……”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方吾秋赶紧挥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急急忙忙接听。

“楚骞,楚骞……”他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现在听到楚骞的来电,来不及思考,急声说:“楚骞,爷爷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你快说话啊?”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动静。

方吾秋疑惑地把手机屏幕挪到眼前,确实是楚骞的电话号码。

他心里一紧,催着喊:“楚骞,楚骞,你在吗?楚骞?”

没有回答,让他脑子里不自觉出现些恐怖的念头,方吾秋脸色倏忽发白,嘴唇都在颤抖:“楚骞,你……你说话啊,楚骞?”

空气凝顿了两秒,电话那头终于有人声了。

“我不是楚骞。”

熟悉苍老的声音。

俨然就是刚刚才见过面的楚爷爷。

方吾秋精神一振,连忙坐直身体,紧张地问:“楚爷爷,您怎么样,您的身体还好吗?”

“我没事。”楚爷爷此时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纵然如此,方吾秋仍旧不敢懈怠,心脏提到了嗓子口,表情越来越慌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深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怯生生。

他充满歉疚地说道:“楚爷爷,对不起。”

楚老爷子此刻正在老宅里,他坐在一楼,闻言抬头看了看二楼紧闭的房间门,脸色越来越黑,招招手让家里的管家联系楚骞父母,随后沉着声音问方吾秋:“对不起?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楚骞分手了?”

“不是。”方吾秋摇摇头,蓦地把卧室的灯光打开。

明亮的光线,让他通红的眼角再无藏匿的机会。

方吾秋强忍着崩溃的表情,抿抿嘴唇,红着眼睛说:“楚爷爷,我对楚骞是真心的,希望您能够成全我们。”

满脸无奈的管家从二楼下来,朝着楚老爷子摇摇头,楚爷爷表情越来越难看,说道:“我知道你真心,我也知道他真心,当然,真心可以当饭吃,也可以当做梦想,但绝对不可以用在这段感情上。小秋,我衷心奉劝你一句,楚骞不可能和同性结婚。你早日明白,放过自己,也放过楚骞吧。”

“为什么?”方吾秋表情一懵,轻声问。

楚老爷子道:“明天见面吧,我告诉你。”

方吾秋喉咙吞咽两下,连忙说好,最后忍不住问了句:“楚爷爷,那楚骞呢,楚骞他怎么样呢?”

“他。”老爷子斜着眼睛往二楼瞟了眼,脸色沉沉:“他会很好的,不必担心。”说完,就果断地挂掉电话。

方吾秋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泄力般的坐在床上。

浑身已然没了力气。

楚家老宅。

楚老爷子从医院出来后,就半威胁半劝导地把楚骞带到了老宅别墅,然后在楚骞刚回家的时候,就被没收了通讯方式,还被管家强硬地带到房间关着。

“老爷子,少爷他……究竟是怎么了?”管家鲜少看到楚家爷孙如此,好奇地问了句。

楚老爷子便把他和方吾秋的事说了出来。

得知原委,常年在楚家的管家表情一变,徐徐点头:“真是委屈少爷了。”

“委屈!?”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现在不委屈他,长此以往,伤心的还是他。老周,你把楚骞看好,除了送饭,不准去他房间,也不准放出来,尤其是通讯设备,绝对不可以给他。”

老周只是管家,对于楚家亲属间的事情,始终不好插手。

只是想着楚骞刚回来被强势关进房里的时候,是他头一回看到意气风发的少爷,如此崩溃。老周叹了声气,想着楚家一根独苗,确实也不能由着少爷胡来。

楚老爷子挂断方吾秋的电话,便上楼去。

他站在门口,拐杖捶了捶地,果不其然,里面的人很快就听到声音,跑到门口喊道:“爷爷,爷爷您放我出来啊,还有手机,手机快给我,爷爷,求您了!”

“你现在告诉我,以后不再和方吾秋见面……”楚爷爷叹气,又道:“算了,见面也行,只要不和他在一起,我就放你出来。”

“好,好,我答应您。”楚骞急不可耐地回复。

楚爷爷一挑眉,哪能不知道楚骞的套路,直接说道:“那现在就和方吾秋说,说你不喜欢他,要和他分手。”

果然,房间里面安静了。

楚爷爷重重哼了声,气急败坏道:“你坚持,我也不逼你,那就继续待在里面吧。我已经让老周通知你爸妈了,他们不日就回来,到时候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由不得你做主。”

说完,就杵着拐杖砰砰砰地走了。

楚骞猛拍门:“爷爷,爷爷?!”

没有人应答。

楚骞跪坐在地上,狠狠砸了下地板。

深夜,月明星稀。

楚骞双手放在后脑勺,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思绪慢慢飘走。

初识方吾秋的时候,是在怎样的场景呢?

人影稀疏的超市,他拿着盒套,一脸真诚地将东西递给女孩子。

“噗嗤。”楚骞想着想着就笑起来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天边的月亮一样漂亮,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的光,他现在脑子里全是方吾秋当时的表情,天真的少年居然连套都不认识,差点被女孩的男朋友揍了。

说实话,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去接近他的。

或许是看他长得漂亮,看他傻乎乎的,看他被揍的时候还一脸懵懂,像极了初生婴孩的天真。

后来嘛,好几天没见到少年,他居然有些想念。

所幸后面常常遇到,他便下定决心,要把少年拢入怀里,无尽的爱护和疼宠。

楚骞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眼睛定定看着天花板,慢慢陷入沉睡。

次日一大早,方吾秋就应约去见楚爷爷。

楚爷爷约他去的地方是学院附近的茶馆。

方吾秋早早就来了,进去后见楚爷爷居然来得更早,他当即就心里一讪,急忙进包厢里:“楚爷爷,我来了。”

楚老爷子见他来,表情下意识地一喜,结果想到什么后,立刻绷起脸,屈指叩了叩桌面,沉声道:“坐下吧。”

“好。”方吾秋坐下,楚爷爷便请服务员倒了杯茶。

两人面面相坐。

都没有开腔。

方吾秋抿了口茶,主动问道:“楚爷爷,您今天找我来,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楚老爷子叹了声气,看着方吾秋浑身温雅柔和的气质,心里闪过一丝酸涩。若是小秋是女孩子,他真是巴不得让楚骞娶了他,只可惜。

包厢里很安静,楚老爷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方吾秋是知道的。

他没有躲闪,没有怯懦,大大方方让爷爷看。

不得不说,小秋确实是个好孩子,长得俏,性情温柔,有上进心,做事认真,光看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唱坛阳戏,更和几个人将坛阳剧团发展成现在的样子,无疑展现了他的优秀。这样的孩子,从某些方面来看,甚至是楚骞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楚老爷子遗憾地摇摇头,似乎明白了楚骞为何会喜欢他。但纵然如此,这段感情也不许出现在楚家。

他低叹了声,认认真真看着方吾秋:“小秋,我现在再问你一句,你想好了回答我。”

“好的,楚爷爷。”

“你真的要和楚骞在一起,甚至是结婚?要知道,婚姻不是你们小年轻随口几句誓言就可以的,未来的家庭如何经营,尤其楚骞还是演员,结婚后,如何面对喜欢楚骞的粉丝,以及网络的黑粉流言,这些你都可以忍受,都可以坚持吗?”

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现在就可以想象得到的。对于楚骞和他来说,演员事业和坛阳剧团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如果结婚,如果被人知晓这段同性恋情,那么,恶意会如涨潮一样倾泻而来,剩下无尽的骂声和压力。

这些,你,都可以承受吗?

楚骞能不能承受,方吾秋不知道,但他自己,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流言打败。

回想穿越过来的半年里,方吾秋自觉经受了很多莫须有的“网络暴力”,这些因他而起,却从没有给他带来身体或者心灵的负面影响。他从来就不是在意流言的人,却也不同现在的许多网友说的“佛系”,他只想把流言化作动力,全部都为了坛阳剧团。

而坛阳剧团会怕这些吗?

只要能站在高地,站在可以俯瞰的地方,就只品尝得到流云和微风的柔情。那些高山下仰望的石子,最终的结果无非是自我崩溃。

方吾秋一念及此,慨然一笑,直视着楚爷爷:“我可以。”

眼见对面的楚爷爷因为自己的话,而面露震惊之色,他抿嘴笑道:“楚爷爷,我喜欢楚骞,想过和他过一辈子,您成全我们好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从没有想过居然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

那些藏在心里的浓情,面对楚骞时,总是害羞不语。

方吾秋眼神滑过柔情。

喜欢一个人真的,真的不应该害羞,否则错过了,遗憾终生。

楚老爷子看着方吾秋神情的变换,心里已明白了,他摇摇头,感叹道:“既然如此,那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听完后,你再回答我吧。”

爷爷开口,方吾秋怎能不应,点点头:“好。”

故事里,楚老爷子还是正值盛年的学院讲师,大儿子经商,小儿子从文,各个年少成名,长得风度翩翩,受到了无数优秀的女子的喜欢。

婚假年龄已到,楚老爷子和夫人准备为二子求一位贤惠的妻子。

圈里不少世家友人都来打探消息,各个都是贤惠聪明的姑娘,小儿子才二十三岁,还不急,但长子却已经二十有七,正是娶妻生子的年龄。

无奈长子全无结婚的打算,恼得楚老爷子夫妇眉头紧锁,整日忧心。

后来,长子说要去外省,最迟三年。他们以为长子忙于工作,所以无暇婚姻大事,便由着放他三年,说等三十岁的时候必须回来结婚。

谁知道,三年匆匆过去,就连次子,也就是楚骞的爸爸,在国外研学期间,都和同学定了情,可长子还是了无音讯。

生下楚骞的那一年,楚老爷子终于得到了长子的音讯。

葬礼的音讯。

主办葬礼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长的过于漂亮,是长子的爱人。

楚老爷子听闻此事,当场就晕倒了。

后来,他慢慢知道,在几年前,长子匆匆去外省时,并非是因为工作,而是有了位不能告知于人的爱人。

这个所谓的“爱人”,骗他钱财,给他希望,临他死了,才追悔莫及,还自称楚眠的爱人。

最后被楚老爷子棍棒赶出葬礼现场。

从此,再也没有人在楚老爷子面前提及这位长子,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故事到了这里,原是悲伤的结局,可没多久,楚老爷子听闻了些从异地回来的好友,一些陈年往事。原来楚眠当年,是想将爱人带回来结婚的,可是当时的年代,同性结婚闻所未闻,是要遭外人甚至家人唾骂的。

那人性格骄傲,口是心非,早早心动,虽然骗过楚眠,但也在嬉笑怒骂中期待着两人的婚姻。

直到,那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一位同性.恋的朋友,遭受了无可名状的悲哀唾骂,事业,生活,全部被毁,成了废人,再无生机。

那人怕了,不想让楚眠也变成那样,不想让美好的感情最终成为烟尘离去,但楚眠怎能放他走,几番争执,意外,被车活活撞死。

那人亲眼看到楚眠死在自己怀里。

“就是这样,阿眠的事情,二十多年了,我都没有和旁人提起过。但现在,为了楚骞,我想让你知道,你们的感情是没有好结果的,楚骞的父母不会允许,社会和流言只会把你们压入尘埃。”楚老爷子一抹眼泪,低沉的叹息。

方吾秋从怀里拿出手帕,双手递给楚爷爷。

楚老爷子没有接,双眼发红:“小秋,算老爷子求你了,放过自己,也放过楚骞。”

方吾秋咬咬唇,心想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不一样,社会正在进步,他是虞朝穿越过来的人都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人却不懂呢。

但他没有说,面对快要崩溃的楚老爷子,他不忍再提及楚眠的事。

方吾秋的迟疑,无疑让楚老爷子眼眶更红。

“小秋,你是真要我跪着求你吗?”说着,楚老爷子就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睛作势要跪。

方吾秋惊呼一声,赶紧过去扶起他,无助地摇摇头:“楚爷爷,您不要这样。”

赤红的双眼里满是愤恨和恳求,老爷子急的浑身颤抖,方吾秋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我……”欲言又止。

“小秋!”楚老爷子近乎嘶吼的恳求。

方吾秋急得冷汗涔涔,眼睛也红了,有些晶莹的泪珠没忍住,急促地落在脸上。

那些弥漫在他周身的关心和爱护。

被小狼狗死缠烂打却心生欢愉的笑容。

他的吻和他的心一样炽热。

莽撞却直白热烈的感情,还有不顾一切的追随……

方吾秋仿佛被抽掉力气,心疼得颤了颤。

他胸口泛起一阵阵尖锐的疼,抬起手背抹了把眼泪,定定看着楚老爷子,嗓音嘶哑酸涩,缓缓点头:“好……我答应。”

楚老爷子立刻松了口气。

却见方吾秋苦涩一笑,道:“您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想亲自和楚骞说。”

楚老爷子迟疑地一愣,没有回答。

“好吗?”他近乎恳求地望着楚老爷子,低不可闻的嗓音轻的和天边的羽毛一样。

包厢里安静几秒后,楚老爷子终于点点头,“可以。”

……

为了这次的见面,方吾秋特地把家里布置得温馨浪漫,买了很多漂亮的装饰物,还翻找菜谱,学做了好久的菜。

晚上的时候,他打电话告诉楚骞,声音清晰而明亮:“楚哥,明天来我家好不好,我有惊喜给你。”

才被楚老爷子放出来的楚骞,正欲去找方吾秋,就收到了这个电话,他心砰砰直跳,急忙就问:“秋儿,你有没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方吾秋无奈地笑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语气平和:“我很好啊,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世人都说戏子无情,在戏台上扮演了多少生离死别,爱恨痴缠,可一到台下,就又迅速掩去了那些欢喜至极,亦或者痛彻心扉的事情。

快乐和悲伤可以是一瞬间吗?

方吾秋自嘲一笑,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他看着自己握菜刀的手,欢喜地和楚骞说:“我最近学了好几道特别出名的菜,你明天来家里的时候,做给你吃哦。”

见楚骞没回答,方吾秋催促:“期不期待?”

“期待,期待。”楚骞的表情有些茫然,抿抿嘴皮赶紧道:“我现在就来找你。”

“别!”

楚骞正要换鞋的动作停下,不解地皱皱眉头:“怎么了?”

“楚哥……”方吾秋罕见的撒娇起来,细细的声音拖得老长,低低黏黏的嗫喏,“现在来的话,我不见的,说了明天就明天。”

楚骞犹豫了下,见方吾秋语气没有什么异常,点点头道:“那好吧。”

说完这些后,方吾秋让他明天早早过来,便挂断电话。

手机嘟嘟声消失的一瞬间,方吾秋心里被揪的一疼。

他拿菜刀的手一颤,菜刀猛地一下割破了他的指尖,一滴猩红的血迅速流出来。

方吾秋不怕疼,也不疼,一点也不疼,但他看着血珠不停地往外冒,嘴巴朝下一撇,呜呜咽咽的哭声没有停歇。

楚宅。

楚骞迷茫地看着手机,不换鞋了,转身准备回房间。

他回头就看到爷爷正坐在沙发上,更疑惑了。

瞧爷爷在秋儿家怒急攻心的样子,把他关进屋里的决绝,根本就对这件事情很在意。

但现在怎么……

他狐疑地皱皱眉头,走过去:“爷爷,您真的打算让我和秋秋在一起了吗?”

楚老爷子没看他,径自望着电视机,随口道:“他不是明天还要约你吗?我要是拦,会让你去?”

楚骞面露大喜,飞到爷爷面前,抱着他啊啊啊啊的乱叫。

叫完后,双眼发亮:“谢谢,谢谢爷爷,那爸妈回来了,也请爷爷帮我说说话,好不好,好不好?!”

楚老爷子没回话,只是揉揉孙子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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