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吾秋没有和楚骞说太久,黏糊几句后,就挂断电话。

他现在毕竟是在剧演舞台这边候着,还有殷少在等,总不好多耽搁时间。

殷元昭见他收起电话走过来,脸上别样的情绪掩掉,笑得一脸神秘:“是方哥的爱人?”笑容里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真诚轻松,好像只是突发奇想的一问。

方吾秋诧异地抬了抬眸子,但没有多想,只当殷少看到了他的手机号备注,涨红着脸点了个头。

所幸殷元昭就没有再问了,热情地带他去舞台看看。

彩排的时间全部定在剧演的前两天,现在还不急,方吾秋这次过来,主要是交接下唱戏所需要的戏衣和扮妆设备,以及配乐。得亏有殷少相陪,一路上他都很顺利,半天就将这些事情处理完毕。

临要离开时,为了感谢殷元昭,方吾秋特地请他去外面吃饭。

“殷少,这家北方菜楼很有特色,你看看。”他以前来过,简单介绍几句后,礼貌地把菜单递过去。

殷元昭见他实在过于客气,摇摇头笑道:“方哥,我比你小两月,你称我元昭就好。”

方吾秋推辞不得,眉眼弯弯:“那我就不客气了,元昭,你随意,今天多亏了你在,我才能这么顺利地处理完事情。”

他再次把菜单递去,殷元昭也不故作客气了,选了几道两人都爱吃的菜。

殷元昭常年就是别人家的那种孩子,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丝毫挫折,不管是曲艺还是学业工作,都一帆风顺。因而,他对方吾秋近段时间的经历尤其感兴趣,点完菜后,就津津有味道:“方哥,我常听爸爸说起你,还有你的坛阳戏,不知道是哪里的戏,我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若在从前被问起坛阳戏时,方吾秋定要好好思索一番才敢回答,但他现在经历得多了,早早就在心里存了答案,只管搬出来:“是我老家的戏,不出名,也没什么记载。”

“原来如此。”殷元昭呐呐点头,确实现在有许多偏僻的地方戏都没有流传下来,坛阳戏若是这般,倒也不足为奇了。

殷元昭只是好奇,这样好的戏,这样优秀的传承人,他居然现在才知道。

要是能早一点,要是……殷元昭眼神一颤,看着对面笑容温柔,气质清雅的方吾秋,遗憾地摇了摇头。

一场饭吃的宾主尽欢,随后两人还熟稔地压了压马路,才告辞回家。

同一时刻,方吾秋要参加戏曲协会剧演的消息,悄无声息地传了出去。协会剧演是一年一度的盛事,无数媒体和戏曲爱好者都关注着,当他们得知方吾秋要参加时,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讨论声此起彼伏,而作为方吾秋背后东家的熊喵喵平台在此刻,做了个让粉丝惊讶的决定。

熊喵喵在平台首页,首次开辟了主播专栏,方吾秋的大名和照片明晃晃的排在最中间最大的位置,除此外,在官方微博上,熊喵喵还特地现身为方吾秋的剧演加油打气,权当宣传。

这下,怕是无人不知道方吾秋要剧演了。

现如今的方吾秋,已经不是从前的不知名主播。随着坛阳戏的发扬,坚持如一日的义演,甚至金额巨大的捐款,已经让方吾秋成了直播界的佼佼者。毕竟既有才气,又有颜值,性情好,还行善事做公益的主播,少之又少。

熊喵喵现在是打算全力捧他了,但它到底是家庭作坊,做事没有大局观念,也在圈里没有什么关系,长此以往恐怕难以生存。许是熊老板明白了这一点,最近总是借着方吾秋宣传他们熊喵喵平台。

实话说,还是吸引了很多热爱看直播的网友,抢占了别家的直播观众盘。

因为方吾秋的爆火,转移的观众多了,别家自然心生怨念。

负责管理海荣TV的骆斐便是如此,看了看员工递来的数据,忍不住打电话跟楚骞哔哔吐槽。

楚骞正在忙,没仔细听,随口就问:“哪家平台?”

骆斐见他似乎还真有询问的意思,拿着支笔没劲儿的晃晃,挑挑眉,故意把声音放大了好几倍,说道:“熊喵喵TV。”

果然对面没什么声儿了。

骆斐暗笑他妻管严,眼睛轱辘轱辘转了下,调侃着问他:“楚骞,我想了个招……不如咱们把秋秋招过来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骆斐并没有觉得方案可行。

秋秋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跳槽的,何况从他直播唱戏以来,熊喵喵确实给了他很多的资源和帮助。再者说,以秋秋现在的身价,熊喵喵很难放,即便可能放他走,需要付出的违约金也绝非是寻常的金额。

骆斐现在这样问楚骞,也不过是没事做想打趣一下。

谁知道,楚骞居然认认真真地考虑起来。

骆斐吃惊了,手里的圆珠笔直接掉在桌面上,发出啪嗒的声响:“楚骞,你真要拉他过来?那个,我说一句哈……秋秋虽然和你一对儿,但你不能拿着感情去胁迫他做些不好的事情,现在跳槽的话,对他不好。”

现在方吾秋正是热度非常的时候,稍微出现点负面消息,给他带来的影响绝非一般。网友可不是吃素的。

骆斐担忧的不无道理,但,楚骞听他说完,就无语了,翻了个白眼道:“滚你丫的,楚骞,我什么时候让秋秋跳槽……再说了,你还好意思说是跳槽是不好的事情?别忘了海荣刚开的时候,你招了多少跳槽的主播来,嗯?”

空气突然凝滞。

楚骞最后的“嗯”,拖得长长的,带着怀疑和无言以对。

骆斐听到后,尴尬地摸摸鼻子。楚骞说的是实话,他没好意思否认,哼哼啊啊的应付两声后,就赶紧转移话题,询问楚骞究竟打算怎么做,现在又在考虑什么。

如今直播行业的大盘都被熊喵喵捞走,实在是难。

楚骞嘴角勾起笑,全然没有骆斐焦虑的表情,不疾不徐道:“合并不就行了?”

公司合并是常见的经营方式,并不奇怪,骆斐只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后,一拍大腿笑道:“行啊,楚骞,这方案不错。”他抚掌赞叹,猛地欢喜两分钟后,便自言自语道:“如果新设合并的话,那要好好想想,毕竟和熊喵喵一起,很多事情都不大一样。”

楚骞却随口问:“为什么要这样?吸收就好。”

“那熊喵喵肯吗?”所谓吸收合并,那么,被吸收的公司就会直接解散。骆斐不确定熊喵喵愿不愿意。

“他们肯也得肯,不肯,我自有办法。”楚骞翘起腿,优哉游哉地转了转办公椅,深邃的眸里染着一丝笑意:“熊喵喵是家庭作坊,我能给他提供办公环境,规范科学管理,稳固的资金流。在企业里,人与人的关系尤为重要,是利益链里的一环,熊喵喵没有,我却满手都是。商人重利,他不会不愿意。”

明明字面意思很骄傲,但骆斐却从楚骞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不急不躁的从容。

的确,楚骞有这个资本。

楚骞说话作势向来果断,手指熟练飞快地敲键盘,看着电脑屏幕上弹出的数据,薄唇翕动,拍板便道:“我亲自去谈,骆斐,你把合同先拟出来。”

“是。”骆斐懵了。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楚骞却已经全部安排完毕。

人和人的差距,要不要这样明显,说好的穿裤衩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要占据同一智商线呢?

……

一周后,办公室里,西装笔挺的楚骞看着对面的熊老板,笑得一脸真诚。

“合同上有关财产清单,登记手续,股权分配,员工酬薪福利等等的问题,都已拟定完毕。熊老板放心,您以后就是海荣除我和骆总外,股份占比最大的董事会股东。”

话未完,楚骞亲自沏茶递给熊老板,从容道:“而您手底下的主播来了海荣,海荣绝不会亏待。至于方吾秋,他的合同大头仍旧在您手上,来了这边,海荣会再次和他签订公司独一份的双A级合同,当然,其他艺人也将全部重新签订。”

熊老板来之前就已经在内部商量过,觉得可行才来的,眼下看楚骞给的条件如此优渥,合同也没有问题,便果断答应,约定明天会让主播都过来,重新分配签订。

……

两家公司一旦合并,那么合同酬薪和福利等都会有变化,熊喵喵和海荣的原员工,有权利自行选择去留,留下的员工则重新签订合约。

楚骞做事干脆利落,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故意没有告诉秋秋,想等着看他惊喜的表情。

次日,熊喵喵和海荣的全部主播,都来到了海荣TV的写字楼。

在此之前,两家公司合并的消息多数人都已经知晓,此刻来到写字楼,也明白究竟要处理什么事情。海荣TV办公楼就在WARM不远处,方吾秋对这边很熟悉,跟随着熊老板等高层和同公司主播过来后,就想看看楚骞会不会出现。

这件事情楚骞居然没有和他说,他最初听到时,惊讶极了。

不过仔细想想,既然这样的合作对两家公司都好,那何乐而不为。

彼时,熊老板和高层们去处理事情,他们一行主播被安排在宽敞的休息室暂坐。原身很少交际,也和同事不熟,但方吾秋穿越过来后,慢慢和同事有了联系,也因此认识了不少朋友,此时,他正和相熟的主播菠萝小田说话。

“咱们公司好多的主播都走了,其实我觉得合并很好啊,至少熊喵喵以后的宣传策划方面,会优秀很多。”菠萝小田直播画画,是位开朗的姑娘,和方吾秋同属艺术区,她在这次公司变动中选择留下:“啊,而且总BOSS还是楚楚,我是楚楚脑残粉,简直太幸运了。”

菠萝小田捧着脸,双眼放光,激动得很。

还好两人是坐在靠门边的位置,这样闹腾也不至于吵着别人。

“秋秋,你应该知道楚骞吧?”菠萝小田贼兮兮地笑,一根手指头勾勾:“我记得你俩还有cp超话哟。”

方吾秋轰地脸红,摆摆手:“小田,你别胡说。”

菠萝小田就喜欢逗他,见他红着脸,嘿嘿道:“开玩笑嘛,不过你俩真的好配,我看超话里姐妹分析了好多小作文,都写的特别好。”

“嘘,别说这些。”方吾秋哪能不知道那里面多的是粉丝分析,明明自己和楚骞就没有正儿八经同框出现在网友面前,但他们就是会想,分析起来道理一箩筐。

他现在只想小田不要扯上楚骞,生怕被对方觉察出一丝半丝破绽。

好在小田也知道他惯会害羞,很快就没说了,开始聊其他的事,说谈起来嘻嘻哈哈笑声不停。

正巧有人从休息室路过,就瞧见了坐在门口的他俩。

脚步瞬间就僵在了原地。

“方吾秋,他居然真的来了?”好奇的声音听起来软糯可爱。

声音的主人穿着套可爱的连衣裙,双马尾,走的萝莉风,俨然就是和方吾秋曾经进入PK决赛的甜棠姑娘,而在她旁边,照旧的高冷矜持挂,双手环在胸前,眼睛盯着休息室转也不转,是邬小韵。

两人本就是海荣的主播,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寻常事。

“今天要重签合约,他肯定得来啊。”邬小韵眼神暗了暗,却毫不在意地说道。

甜棠姑娘不比邬小韵沉得住气,也不比她会装矜持,瞧着方吾秋气便不打一处来:“看到他就烦,你说我们辛辛苦苦,费尽心思赢了PK才能去的心花怒放综艺,凭什么他轻而易举就去了,居然还是节目组亲自邀请,这算什么,打我的脸么?!”

甜棠长得可爱,家境也不错,从来都是被捧着的,但遇着个方吾秋,就是哪哪都不顺眼,非要将他比下去,可最终总让自己没面子。

就在甜棠满脸怒容的时候,邬小韵想了想,不经意地道:“我听说今天重签合同,骆总给方吾秋的是顶级合同,只此一份,咱俩估计没份了。”

“什么?!”甜棠瞬间跳脚,震惊道:“他不是去搞什么剧团了吗,怎么连主播合同都要和我争?”

甜棠说着就叉起腰,瞪圆眼睛,一副娇滴滴不饶人的模样,嘟着嘴巴就要往休息室走去。邬小韵便也没拦着她,跟在身后嘴角挑起一抹笑来。

几秒后。

“方吾秋,麻烦你出来一下。”

娇滴滴的嗓音突然出现在休息室里,被点到名字的方吾秋疑惑回头,就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甜棠姑娘正表情难看地站在门外。

“找我什么事?”方吾秋问。

甜棠微微一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可以打扰下你吗?”

这话说的暧昧,不仅是坐在方吾秋旁边的菠萝小田,甚至休息室里其他熊喵喵的主播都表情诡异起来,瞅瞅方吾秋再瞅瞅甜棠,似乎两人间有什么暗搓搓的交情。

休息室突然变得嘈杂,都在议论纷纷。

方吾秋想了想,起身,施施然走到外面去。

等方吾秋出去后,甜棠却又一反常态,虽然满脸还是清纯可人,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问他,可怎么听都有些阴阳怪气:“好久不见,上回误把你的戏衣弄脏了,说要赔偿的呢。”

方吾秋不欲与她深交,摇摇头:“都过去了,不必。”

“你还真大方,不过我家不缺钱,总让我欠你人情算什么。”甜棠弯着眉头呵呵直笑,眼睛上下打量他,好奇道:“如今我们也是同事了,以后相处的时候还久,听说你这次来签约,是要拿双A级合同?”

甜棠家境优渥,来直播完全是爱好和享受众人的追捧,她还有些top癌,看不惯人家比她行。

双A级合同不仅代表着金钱,更多的是公司的看重和栽培,海荣背后是WARM,是楚骞,能得到这样的合同,那无疑会收获许多羡慕和赞美。

双A级合同……方吾秋皱皱眉头,心想自己并没有接到要签新级别合同的消息。

正在他疑惑时,邬小韵眼睛一尖,看到有两人正从大门进来,她扯了扯甜棠的衣袖,交换了个隐晦的眼神。

甜棠会意,嘴角甜甜地翘起来。

她的嗓音天生就软软的可爱,此时面对着方吾秋,漂亮的眉毛一皱起来,轻轻说道:“方哥哥,你想要拿双A级的合同拿就是,现在公司合并,咱们就是同事,什么争啊抢啊嫉恨那些,都该对着外人不是吗?我原本在海荣的合同是不错,可重新签约,还得看楚总的安排,我是没办法的,我绝对没有和你抢的意思。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千万别为了合同的事和我过不去……我,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主播,也没资格的,方哥哥现在做的剧团那么厉害,顶级合同除了你谁还能拿呀。”

“我真的没想到顶级合同的流言居然也传的这么快,方哥哥,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个的。”甜棠眼睛里蓄满泪珠,朦朦胧胧的瞧着就让人怜惜。

方吾秋满脸懵,不知眼前人怎么一下一个样儿。

“甜棠,你究竟什么意思。”方吾秋看她要哭了,走近几步,试图和她说清楚,谁知道刚走近,甜棠就好像被触到了伤痛似的,崩溃地哼了声,一把推开方吾秋。

方吾秋没来得及反应,被推得连连后退,一个趔趄,直接撞向刚刚走进的大厅的楚骞和骆斐。

骆斐刚要接他,蓦地反应过来人家正经男朋友在这里,眼疾手快,连忙往旁边撤退,方吾秋便直接撞进了楚骞的怀里。

“没事吧,秋秋……”楚骞把人紧紧揽住,低着头,压低声音问了句。

声音太小,就连站在旁边的骆斐都没有听到。

方吾秋其实也没有摔到,只是受了点惊吓,回神后,立刻从楚骞的怀里出来,绷着身体站在一旁,愣了愣,还点点头,正经道:“谢谢楚总。”

这里是海荣写字楼,楚骞知道他避嫌,没有在意他的疏离。

掸掸衣摆,楚骞忽略身旁拼命忍笑的骆斐,薄唇压了压,沉着声音,威严十足地看向三人:“你们在干什么?”

甜棠哭得花枝乱颤,踩着高跟鞋正要走过来说话,谁知一直站在旁边“看戏”的邬小韵此时端着派头,温柔着嗓音礼貌道:“楚总对不起,方先生他不是故意的,都是我和甜棠不该胡说八道,惹他烦心,撞到您了我实在抱歉,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方先生吧。”

甜棠惊疑地看了眼邬小韵,表情变了。

楚骞听着这莫须有的解释和道歉,意味深长地瞟了眼甜棠。

随后,又偏头瞧着方吾秋,饶有兴致道:“是吗?可我刚刚好像听到说,海荣的顶级合同除了方吾秋没人能拿?”

甜棠眨眨眼睛,此刻也顾不得邬小韵了,立刻嗲起声音,焦急到口齿不清:“方哥哥不是那意思,他没有,哎,不是,我,楚总不是您想的那样,方哥哥是熊喵喵最厉害的主播,他一直都很低调的,我……”

“你说得对。”楚骞嘴角勾起,颔首道。

甜棠和邬小韵懵了,“啊?”

楚骞眼神深深地看着方吾秋,被对方小心翼翼瞪了眼后才消停些,随即朗声笑道:“他确实是唯一能拿海荣顶级合同的主播,甜,甜棠姑娘是吧?”

他看向懵逼的甜棠,笑吟吟道:“你眼光很不错,和我不谋而合。”

甜棠:……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薛家棠糖2瓶;mirry是米粒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