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镇海不愿多费唇舌,对穆湘开门见山道:“别再拐弯抹角了,你就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同意取消婚姻?”
穆湘神色哀痛,垂首叹道:“世道艰难,人心不古。我爹一失足成千古恨,故人也来落井下石,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怎么会姑息这种有违道义之事。”
她抬起头,一本正经,“除非给钱。”
这炼器阁阁主衣服都镶金边,头上更是带着足金的发钗。妥妥的土豪啊。不敲他竹杠,都辜负了上天对穆湘现下缺钱局面的怜悯。
穆湘这脸色变化之快,连带着轩栾长老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他终于把小师妹和穆湘区分开来。
穆湘的脾气秉性真是学穆云尘那个家伙学了个十成十,这让轩栾长老嫌弃不已。
黎镇海闻言更加看不上穆湘,不过他也松了口气,对他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什么大事。
黎镇海道:“说吧,你要多少。”
……
最终穆湘从黎镇海那里要来了十万两银票和不少灵石,成功地让黎镇海肉疼了一下。
管它人间天上,钱永远是安全感的来源。
穆湘抱着银票和灵石躲在了藏书阁内。她缩在书架边,借着环绕飞舞的灵蝶光芒,一遍遍数着银票,心里也有了新的打算。
最早的时候,穆湘以为她穿进书内不按照书中剧情行事,就能躲过书中“穆湘”的悲惨命运。奈何这一路走来,穆湘尽力避免还是未能阻止那些事情的发生。
不能再等了,下一步就该进展到仇家追杀然后被蹂.躏摧残致死。
穆湘知道,当前自然不是最好的离开时机。她如今除了那个查不清原理的护身符外,根本没有足以自保的能力。
可是照穆湘这个进步速度,只怕等到道元门将她逐出师门也练不出个所以然来。到那时仇家得到消息来追杀她,就一切都晚了。
穆湘伸手供灵蝶停于指尖,认真道:“想来除了你们和大白鹤以外,我在这道元门也没什么好留念的,更没有什么行李。你们要保重,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灵蝶仿佛听懂了穆湘的话,振动翅膀环着穆湘飞了几圈,如同在轻拥着她依依惜别。
深夜,穆湘揣上银票和灵石,以及那本空白了几页的书,走上经萃峰的崖石。
她熟练地吹出悠远绵长的哨声,召来大白鹤。
白鹤还如初见时那样姿态闲适地飞来,亲昵地蹭了蹭穆湘的脸颊。
穆湘轻抚大白鹤带着黑羽的脖颈,央求道:“大白,你开了灵智,大概是听得懂的。这道元门我若再待下去唯有死路一条,所以我想下山,还希望你能成全。你与灵蝶格外依赖我,我猜想应该是我爹的缘故,就请你看在我爹的份上,救我一救吧。”
大白鹤长唳两声,不知是何意味。那凄厉的鹤唳盘旋于空,回荡在山间,渐渐消散。但最后它还是垂下双翅,载上了穆湘。
不过穆湘很快就明白了大白鹤那两声鹤唳的缘由。因为大白鹤飞至山脚时,忽得撞上了什么屏障,它浑身一颤,抖得穆湘一惊。可大白鹤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遍又一遍试图以灵力冲破屏障。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护山大阵了,原来道元门亦有结界束缚。看来这大白鹤是想以命相搏,带着穆湘强行破结界。否则,以穆湘身上微薄的灵力,根本不可能下得了山。
“够了,我还能再想办法,别这样。”
穆湘洞察了大白鹤的动机,急切地叫停。
“嘭——”
灵力相撞后激发出阵阵微波,那波动看似极弱,却在弹回时一次次重伤大白鹤。大白鹤就像不知道疼一样,带着势必破阵的执念,直撞得自己头破血流。
那血肉滴落下来,黏住了大白鹤的眼睛,脏污了它的白羽。大白鹤鲜红的肉冠下部凹了下去,血红连成一片。
与此同时,阵外一头迷路的野猪误闯道元门,尚未撞上大阵就被灵力打得血肉模糊。穆湘顺着野猪尸身,注意到山脚处有不少的动物尸体。看来这些都是护山大阵的杰作,没想到由以剑修为尊的道元门所设的护山大阵,也是那样霸道厉害,带着剑修身上的凌厉之气。
穆湘再也不忍继续看下去,直接从鹤身跳落。
大白鹤一心破阵又受了伤,行动有些迟缓,竟就让穆湘这样直直摔落下去。
此时,轩栾长老已感受到护山大阵的异动,他迅速催动上品灵宝“先机”,逐个排查诸峰下山之路。
“先机”状如铜镜,受到灵力催动后悬至半空开始投放各峰山脚之景。
经萃峰山脚下,穆湘在山阶青石板上挣扎了几下,费了些力气跪坐起来。她庆幸大白鹤一心撞破结界,飞得并不算高,只是让她受了点皮外伤。
大白鹤一见穆湘跌落,立即停止了破阵,落在穆湘身边蹭着她的手臂。
穆湘伤得不重,但还是摔破了头。她缓了一会儿,扶着晕乎乎的头站起来,却又直愣愣倒下。
大白鹤先前是急着破阵没有关注到穆湘才害她摔伤。这回,它在穆湘即将倒地之时,就当机立断抬起翅膀托住穆湘。
此时,“先机”的灵力正好扫到经萃峰山脚。灵力波动的瞬间,护身符闪出微微光亮,屏蔽了“先机”,将穆湘和大白鹤的身形隐住。
随后轩栾长老遍寻六峰,依旧没有发现异样,也只能作罢。毕竟山下野兽不少,偶尔有几只不小心撞到护山大阵引起灵力波动亦是常事。
穆湘拥住大白鹤,将头埋在它的羽毛里,安抚道:“硬闯肯定不行,你别急,我近来在藏书阁看书,也学了不少破阵法子。你让我试试。”
大白鹤低吟一声,将头扭到后面,轻蹭穆湘的头发,蹭的穆湘面上都黏上了血迹。
渐渐地,穆湘的晕眩感褪去,她扶着大白鹤的脖颈爬起来,一步步向护山大阵走去。
护山大阵在穆湘靠近的那刻闪出锐利的蓝光,穆湘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甚至连腿都开始打颤,她的头有一种即将被挤爆的感觉。而这一切穆湘在大白鹤破阵时,丝毫没有察觉。大白鹤竟用灵力以一己之力承受住了一切。
穆湘甚至不敢去想大白鹤先前到底忍受了多大的痛楚。可即便是现在,大白鹤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穆湘身后,与她共同承担着。
穆湘坚持不住干脆席地坐下歇一会儿,她抬头端详着如同大钟,罩住整个道元门的大阵,喃喃道:“据说每个阵都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一切就都好说。”
大白鹤安静地倚在一边,尽力分担面前的护山大阵所带来的威压。可它本就伤重,一鼓作气便罢,这会儿再次去承担就有几分吃力。
穆湘伸手去触护山大阵,刺目的光如剑气击来,寸寸嗜血,几乎割破了穆湘的指尖。
我就不信,我们家大白鹤都能撑住,我会死在这里!连大阵都靠近不得,还找什么阵眼!
穆湘把心一横,尽力凝结在碎裂的气海四处流窜的微弱灵力,去抵抗大阵的伤害。
“啊!”
穆湘大喊着,拼劲全身气力站起来冲上前去。
奈何用力过猛,穆湘冲过了头,眼看就要硬生生撞上大阵,像先前那头野猪一样皮开肉绽。
穆湘内里血液快速卷袭涌动起来,心脏怦怦直跳,风声一瞬间停了,她的五感不再敏锐,额间暴起青筋,通体好似即将爆裂。
这下是真的要领盒饭了吧。
穆湘闭上眼睛,不甘地准备迎来第二次死亡。
在最后一刻,护身符忽而流光溢彩,那光莹润如玉,却拥有包容万物的力量,丝丝缕缕穿透护山大阵。
“咔咔——”
护山大阵剧烈地晃动起来,方才光芒穿透的地方出现裂痕,一时间灵光四溢,冲袭苍穹的光倾泻而出,映得天幕如昼。
随着一声巨响,护山大阵破开一道口子,将穆湘漏了出去。
时不我待,大白鹤趁着间隙,将即将栽落至下山石阶的穆湘掠上后背,奋力挥动翅膀,在道元门众人做出反应之前,带着穆湘向最近的城镇甘州飞去。
穆湘承不住巨大的冲击,跌上大白鹤的背脊后,直接昏了过去。
穆湘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梦里的她回到了家里,裹着柔软的羽绒被躺在富有弹性的床垫上。隐隐约约间,一个俊俏的少年走过来靠在穆湘身边,安静地看着她,神情安逸乖顺。
居然还梦到了一只小奶狗,看来我真是穿书后太寂寞了。
穆湘眯了眯眼。朦胧一片里浮现出一张稚嫩的面庞,那面庞上的眸子晶亮亮的澄澈如水,唇瓣朱红好似鹤冠般鲜艳。
嗯?
穆湘揉了揉眼睛,发现这幻象还未消失。那放大的白皙面庞惊得她一缩脖子,好奇三连问:“你是谁?这是哪?你在干嘛?”
那把羽绒穿在身上的少年郎,摸了摸脖颈的一圈墨色羽毛衣领,轻车熟路地靠在穆湘膝上,“我是‘大白’啊,为了方便入住客栈,我化作人形了。”
穆湘望着膝上厚颜无耻占便宜的大白鹤人形,阴恻恻地问道:“你是男身?”
大白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天真,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是啊。”
“那你的脑袋以前是故意在我胸前蹭的咯?”
穆湘抿唇冷笑,凉凉地瞥向大白,随后无情地一脚将他踹下了床榻。
大白灵巧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来,蹲在地上扒住床板,无辜地掀开额间垂下的发,指着结了血痂的伤口,可怜兮兮道:“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