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凭借“传音符”散布消息。不出半日,昔日法尊之女修习魔功叛逃道元门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其轰动效果仅次于凌玄门玄祖金仙下凡历劫之事。
说到凌玄门的玄祖金仙,那在修真界可真是传奇一般的存在。作为近百年来唯一一个飞升成仙的修士,玄祖金仙师从何派至今无人知晓,只听说他加入凌玄门时就已是大乘期的修为。
修真界的等级大致分为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大乘期。
大乘期后修士经过渡劫便可飞升,所以玄祖金仙当日主动上门,直接被凌玄门供为座上宾,给他分了个主峰,让他位列长老之席。
那时的玄凌门掌门热泪盈眶,将玄祖金仙视为“全村的希望”,还给他封了道号“玄祖”。
玄祖玄祖,可不就是玄凌门的祖宗吗?
而玄祖金仙也没有让他失望,在凌玄门完成了渡劫,飞升成仙。玄凌门跟着沾了光,压制道元门成了修真界门派之首。
至于玄祖金仙那时为何会突然加入玄凌门,玄祖金仙始终没有明说,只道是“天道使然”。
简而言之就是凌玄门撞了大运。
此番,玄祖金仙竟在飞升百年后决定下凡历劫,整个修真界都为之一振,决定举办一个“论道大会”为玄祖金仙接风洗尘。
说白了,就是搞个大会问问玄祖金仙,有没有什么升仙的诀窍。
那不就和上高中的时候,老师开班会让第一名上台分享学习经验似的?
穆湘还是和大白在饭桌上酒足饭饱吹牛逼时才得知这件事,“金仙什么时候下凡?到时候咱们可以去凑凑热闹。”
反正现在也是无所事事,去凑个热闹混在后排看看神仙长什么样也好。
大白端起茶杯喝着涩涩的茶水,“我也是载那些外门弟子飞行的时候,听她们提起的,具体时间并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穆湘摇摇头,“我在山上的时候光顾着筹划怎么逃命……不是,光顾着筹划怎么去藏书阁看书修炼了,根本不关心这些事。”
大白若有所思地看着穆湘,“我知道那些人对你不好,法尊就被他们害死了。他们肯定也一直想害你对不对?”
穆湘一愣,不知怎么与他解释这件事。
穆湘也有些感动,毕竟大白是整个道元门唯一一个从不在乎流言蜚语,满心满眼信任她每一句话的人,不,妖。
而穆湘这种复杂的神情落在大白澄净的眼里,便是肯定了她在道元门遭受迫害一事。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大白这样承诺着。稚嫩的脸上难得出现了那么认真的表情。他扔下了茶杯,显然是不喜欢那种苦涩的滋味,他还是更喜欢山间清泉的甘洌。
他想了想,“你若是想看金仙,我们可以休整几日启程去瀛洲,那里距凌玄门不远,正是这次‘论道大会’的举办地。”
穆湘纳罕道:“你知道怎么去?”
“不知道。”
大白脸不红心不跳。
“那你怎么知道‘论道大会’是在瀛洲举办?”
“还是听那些外门弟子说的。”
“你倒是偷听了不少事儿。可这样的话,我怎么去瀛洲啊?我也不认识路。”
“雇辆马车就行了。据说凡人出行都是如此。”
还真是给我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穆湘看着一到指使别人就变得无比精明能干的大白,一度怀疑这厮是在故意装傻充愣。
不能使唤还得供着的跟班儿,不如扔了它。
穆湘这边贼心刚起,大白天真无邪的眼神就清楚地映照出穆湘恶向胆边生的面孔,引得穆湘自惭形秽。
我怎么能扔掉生活不能自理的大白呢?这是人干的事儿?
穆湘狠狠地自我谴责了一番后,心里全是“贤良方正”的无私念头。
算了,还是先给大白买点灵药治伤,再去置办几身像样的衣服吧。
穆湘扬声道:“小二,买……结账。”
她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再次颠覆了小二的认知。
这并不是因为穆湘出手阔绰,毕竟“君归楼”往来皆是富商贵胄,这点儿钱纵使少见却也不稀奇。真正让小二想不通的事情是,出手阔绰的人不是那个穿着浮夸的少年郎,而是……穆湘。
看来这年头有钱人的癖好越来越奇怪了,偏喜欢穿些破衣烂衫,打扮土气,却给圈养的男宠拾掇得俏丽花哨。
不过这也解决了小二的疑惑。
难怪那位穿着打扮华丽的公子哥生得这样好,还那样对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献媚邀宠。人心不古啊,勤劳肯干,愿意做一个合格的小二,去用双手赚钱的男子越来越少了,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在小二强压住鄙夷保持笑容地目送中,穆湘一分赏钱也没给,拿着账房找回的银票和些许碎银子就走了。
不怨穆湘抠门。实在是家里还有只大白要养呢,吃饭的嘴多,手头不宽裕了。
穆湘本以为在人界找灵药会不容易。不过好在甘州离道元门不远,此处时常会有修士往来行走,换些灵药也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辨别灵药真伪。
比如此刻,穆湘面前就站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肩搭布袋的道人。
那道人尖嘴猴腮,干干瘦瘦,连深褐色的道袍都撑不起来,手上的幢帆正面上书“算命”,反面写着“丹药”。
穆湘见到他时,只觉得他脸上写满了两个字——骗子。
干瘦道人凑过来,“贫道方才听你们在打听灵药?我这里什么灵药都有,从九品到一品,甚至极品,应有尽有。”
穆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几眼。
她先前在藏书阁阅读过灵药典籍,也是了解灵药灵草的品级的。灵药灵草共分九个品级,最低九品,最高一品。至于极品,那是一些药理基础没学好的修士图方便,对仙草的错误统称。
因为仙草以上,这些药草就有了神识。和人不可貌相一样,一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药草反而拥有更强的治疗效果,所以很难区分品级。
穆湘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个连基础都没学好就满口大话的江湖骗子,会有什么好灵药。
穆湘拉起大白就走,免得这贼眉鼠眼的骗子教坏大白。
“唉唉唉,别走啊!您再看看,再看看,绝对是好货。”
干瘦道人拎起有点拖地的深褐色道袍衣摆,小跑追上穆湘。
“别碰她。”
大白见那道人竟伸手去抓穆湘的肩膀,他上前一步,将穆湘护在身后,挥手打得道人连退几步倒在地上。
穆湘被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大白挡在身后。午后阳光尚好,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倒影。
大白还没有高大到将穆湘笼罩在阴影里,但已坚实地可靠。
穆湘洒下老母亲一般的热泪。
不枉我在山上时给你带的灵果,下山后请你吃的鱼。投喂了那么久,崽崽真的会保护姐姐了。
干瘦道人坐在地上,把幢帆一扔就开始撒泼,扯着嗓子喊,好似杀猪一般,“打人啦,欺负人啊,没天理啊!”
干瘦道人瘦得连脖子上都干柴柴的,这会儿他拼命往后仰扯着脖子喊,憋得两眼通红。这一幕看得穆湘胆战心惊,生怕下一刻他的脖子就会断掉。
“呦,没想到你除了算命,卖丹药,还兼职碰瓷儿,狩猎范围挺广。”
穆湘觉得可笑,平白生了几分调侃心思。
干瘦道人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吃瓜群众。
那些群众指指点点,不断谴责着大白欺负老人家,以及穆湘二人以人多欺负人少。
他们中不见得有人真的关心干瘦道人,但凑热闹乃是人之常性。就连穆湘自己不也正打算前往瀛洲凑热闹吗?
干瘦道人看见有人为他鸣不平,叫唤得更加卖力,他双手不断拍打地面以助声势。四边扬起不少尘土,真可谓抽抽噎噎,满身狼狈,好不可怜。
然而该配合他演出的大白,只是站在那里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大白回头看向穆湘,“姐姐,他在做什么?”
无人回应的干瘦道人,干脆看向吃瓜群众,寻找些许表演的信念感。他哭得的动作太大,最后连肩上脏脏旧旧的布袋都掉了下来。
布袋滑落在尘土中,露出一堆华而不实的药草,光是长得很能唬人,没一个论得上品级。不过草药堆里一根绿光莹莹的灵草,吸引了穆湘的注意。
那灵草穆湘在书上看到过,是八品灵草“碧愈”,品级不高,但还可以将就用来治疗大白被阵法弄出的伤口。
穆湘指了指他的布袋,“那根‘碧愈’我要了,给你一块上品灵石如何?”
“丧尽天良啊……”
干瘦道人的下一句哭喊噎在了嗓子里,“真的?”
他目中精光一闪,又有了旁的计较。
穆湘知道干瘦道人贪心不足,她蹲下来压低声音与他交涉,“其实你这堆药草里唯有这根是灵草,还不过区区八品。其余那些乡野杂草,更是欺负别人不懂罢了。要我和这些围观的人说一说吗?我有的是法子验证你的草药,只怕验证完你在甘州混不下去啊。”
穆湘这一招威逼利诱打得干瘦道人措手不及。
干瘦道人本就是看穆湘二人满世界找灵草,以为这二人是门外汉,打算上来敲一笔,不想这一闹还遇到个识货的。
干瘦道人见好就收,他捡起幢帆,搭上布袋,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