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祖金仙收回视线，“你只需记住，凌玄门可护你安乐一世。”
玄祖金仙缓步离了茅草屋。
明日，参加“论道大会”的各门派就该齐聚瀛洲城了，他还有事要与御清掌门商议。
穆湘空落落地蹲下来，抚了抚小鹿的脖颈，那是与大白不一样的触感，却是一样的温暖柔软。
穆湘鼻子有些酸涩，她闭上了双眼，低声唤道：“大白。”
小鹿不满于穆湘摸着它，却呼唤着其他灵兽的名字。它跳起来，躲开了穆湘的手。
穆湘一惊，抬起头正对上小鹿褐色的眼眸。
这一眼，让穆湘蓦然抽离出低落的情绪。小鹿到底与大白相去甚远，它即狡黠又顽劣。而大白却总是带着涉世未深的干净懵懂。
穆湘振作起来，她站起身，看向玄祖金仙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心魔又如何？倾元门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夜里，穆湘始终难以入睡。
“北斗七星阵”的箭光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凌厉的光仿若切割着她每一寸血肉。她甚至能闻到光箭灼烧皮肉的焦糊味道。
穆湘抓着黑鸦鸦的头发，将朱红的嘴唇咬得发白，还是难以缓解这压抑在心头的阴影。
忽而，一阵微风拂过，夹杂着春风化雨的力量和阵阵清香，流淌过穆湘的四肢百骸。朦胧间，穆湘好像看到了点点金色的碎光，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清晨，穆湘从混沌中醒来，才意识到自己昨夜不知怎的突然睡着了。她活动了几下有些酸痛的肩肘。这一夜，她睡得并不自在，但总好过一夜不眠。
穆湘出门的时候，恰遇上蹦出屋子的小鹿。
小鹿记恨着穆湘昨日没给它做“奶油灵果沙拉”，还在它面前喊别的灵兽。它一看到穆湘就停止了撒欢儿，直接从穆湘面前绕了过去，表达不满的情绪。
穆湘弯下腰搔了一下小鹿来回转动的耳朵，安抚道：“别气了，等我和金仙从‘论道大会’回来，我再给你做‘沙拉’。”
小鹿半阖着眼睛，瞥向穆湘，算是勉强答应了这个提议。
此时，玄祖金仙从屋内漫步出来，他周身淡淡的金色光晕宛若圆月之华，衣袂翩然间有暗香浮动。那香气，与昨夜那股微风所携的甚为相似。
穆湘疑惑地仰视着清冷如霜的玄祖金仙，欲言又止。
“此物可掩去你的真实面容。”
玄祖金仙凭空取出一面轻纱赠予穆湘，轻纱薄如蝉丝，却有淡淡光华。
穆湘直起身子走过去，她接了面纱，小心翼翼地戴在面颊之上。面纱如水，在穆湘戴上的瞬间，透入她的肌理，消失不见了。穆湘也随之变了张面容，就连衣物都变成了素净的白。
小鹿目睹着这前后转变，它羽睫一颤，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穆湘知道，若是她贸然出现在倾元门的人面前，只怕会打草惊蛇。
她心照不宣地抿唇感激一笑，“谢谢。”
玄祖金仙凌风而起，带着穆湘下山前往瀛洲城。
小鹿一跳跳地，目送金仙与穆湘离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之后，才又独自蹦去了树林。
*
瀛洲城，道坛。
各大门派的掌门早已立于道坛外等候。他们身后是各派核心弟子。再靠后，才是一些小门派的弟子和各路散修。不大不小的瀛洲城内外，聚集了数以千计的修士。
玄祖金仙带着穆湘落在众人面前。
玄祖金仙落下之处，一朵金色仙灵花悄然绽放。仙灵花脱尘清雅，正合了玄祖金仙清冷的气韵。
众人的目光在一瞬间齐齐聚集在玄祖金仙的身上，自发地忽略了他身后侍童模样的穆湘。
穆湘微垂着头，不断用余光打量着下方的人群，试图分辨出哪一个是倾元门的人。
结果，她尚未找到倾元门的人，就瞥见了道元门的轩栾长老。
没想到，道元门掌门不理俗务就罢了，竟连“论道大会”都让苏轩栾代为参加。
苏轩栾一身紫袍，沉稳大气，站在众位掌门之间也是最扎眼的那个。不愧是当世剑仙。
苏轩栾身边站着的，自然是穆湘一直以来想要躲避远离的全书男女主，苏雪凝和夏连寻。
苏雪凝依旧是那般清丽可人，冰冷的犹如高岭之花。可惜，她这种硬凹出来的“白莲花”之光，如何能与仙灵相提并论？在金仙面前，苏雪凝清丽有余，气韵不足，完全不够看。
而向来高傲的夏连寻，此刻正一脸崇敬地仰视着玄祖金仙，就如仰望着信仰。
至于炼器阁的黎镇海和黎风羿父子，则是站在较为角落的位置。更别提那不入流的倾元门了。
穆湘不再去找，专心站在玄祖金仙身旁接受着各门派的拜见。
当今的修真界，最为风光的门派有五个，分别是凌玄门，道元门，离修派，莫明阁，炼器阁。
当然了，这也是为了说起来好听。
若真论起实力和底蕴，靠后的三个门派，与凌玄门和道元门绝对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其实，凌玄门和道元门数百年来一直有并驾齐驱之势，直到玄祖金仙加入凌玄门，才真正让凌玄门成为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大派”。
不过，道元门在近百年内也出过“道元双绝”。修真界众人不止一次预测过，“道元双绝”或许可以齐齐飞升，让道元门挤掉凌玄门成为新任的“修真界第一大派”。
谁知世事难料，法尊穆云尘三年前突然入魔，徒留剑仙苏轩栾在世。从此“道元双绝”的传说不再。苏轩栾亦是修为不再精进，只一心料理道元门琐事。
修真界的人至今提起此事，还免不得长吁短叹一番。
离修派的邢掌门与莫明阁的慕阁主皆接管门派不过百年，尚算玄祖金仙的晚辈，更莫言后起之秀炼器阁阁主黎镇海。
三人同苏轩栾一起，带领门派众人及各路散修，向玄祖金仙行弟子礼，“拜见金仙。”
上千位修士同时作揖，声浪混合着真气，由远及近传来，恍若回音，激荡着穆湘的心神。穆湘随玄祖金仙站在仙灵花之上，只看到一堆黑压压的后脑勺。
这便是站在高处俯瞰众生的感觉吗？
穆湘有些恍惚，她终于明白为何书中的“穆湘”会被踩入淤泥里，为何倾元门那群人为了抢夺宝物泯灭人性。
大约在修真界，唯有居于人上才能不受制于人吧……
可是，他们却忘记了“道心”二字。
穆湘微微抬眸偷看了玄祖金仙一眼，她也不知这世上还有几人，像金仙这样，会以“道心”为由拒绝收徒，会当真一心向道。
只是，金仙向往的“大道”又是什么呢？
穆湘犹在出神，方谦生已从人群中走出来，主持局面。
众位道友在方谦生的主持下，纷纷起身，他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
玄祖金仙收起仙灵花，与穆湘稳稳地落在地面之上。
不过，玄祖金仙身周足下素来有金色的光晕护体，他信步行过人群，并未沾染半点世俗之气，反倒更显孤冷，与四周的一切格格不入。
没有人敢簇拥上来。玄祖金仙这种有如神祇的人好像天生就该独独地，站在高处，站在远处。
这一停顿，穆湘就与玄祖金仙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穆湘想快步跟上，却突然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她看着玄祖金仙越行越远，心中陡然生了几分抗拒。
她不懂玄祖金仙口中的“道”是什么道，但她明白……那里没有她求的“道”。
穆湘退入人群之中，此刻她只想做一个见证一切的旁观者。
众人凝视着玄祖金仙，却见金仙步子稍缓。玄祖金仙停下来，回过身，望向身后的人群。
腰间环佩叮当，衣摆无风自动。
这一幕令众位道友有些莫名。
玄祖金仙清冷的目光投向某处，淡淡道：“过来。”
声音不大，却惹得全场俱静。无人知晓是谁入了金仙的眼。但他们知道，不管是谁，这都是一件为人艳羡的事。
穆湘对上了玄祖金仙淡然冰冷的双眸，她挣扎了几下，还是无从抗拒地走出人群，在众人注视下走近金仙，随他一同进了“道坛”。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不声不响跟在金仙身侧的小姑娘。
“这人是谁啊？”
“金仙带在身边的，应该是弟子吧。”
“可是这小姑娘看起来平平无奇，灵力微弱，金仙怎么就看上她了？”
“哎，别瞎说，金仙看中的徒弟，必有不同寻常之处……”
众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但穆湘早已习惯了这些，她并不在意。
只是，当穆湘从苏雪凝面前经过的时候，她分明瞥见苏雪凝的周身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