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笼里都是些奇形怪状,面目可憎的怪物,就连一个眉清目秀的都没有。
而穆湘方才就是沿着这条沟通血池的渠道,找到了血泉眼。她没想到自己曾那样无限靠近过,一群呲着獠牙的怪物。
穆湘细思极恐,不由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直冒凉气。
魔尊看着穆湘明显被吓到的反应,很是满意,他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你经过幻妖的时候,他笼外的血怨大阵松动了。妖气泄露出来,一直在找机会趁虚而入。幻妖是上品妖兽,它的妖气你哪怕只吸入一点,都会永困幻境。”
魔尊一高兴,就有耐心多解释了几句。
他可不是因为记仇故意吓唬小姑娘,绝对不是。
妖兽与灵草一样,都是有品级的,它们分为上中下三品。上品妖兽,世上不足百个,每一个放出去皆是为祸四方的存在。而且它们连妖气都带着神识,难以根除,只能镇压。
穆湘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她顺着魔尊视线看过去,就见百步远的玄铁笼内,有一滩粘液状的不明物体。那物体蠕动着,在鬼火之下,时不时挤出一个眼珠来,又在魔尊看向它时缩了回去。
穆湘有些后怕,向魔尊那边靠了靠。
魔尊微微扬起的唇角,在穆湘靠近后僵硬起来,他一把揪起穆湘的领子,将她拎出冥狱,瞬移到幽冥殿后的温泉处,扔了进去。
穆湘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掉入了温温热热的水里。她下意识要叫喊,结果这一张嘴,温热的水直接灌入了她的口鼻。
穆湘依着本能挣扎着浮出水面。
甫一出水面,穆湘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边继续扑腾着,一边在咳嗽的间隙拼凑出完整的话语,“别……杀我,淹死……的……不好吃。”
“本尊倒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不过……”
魔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要是真能把自己淹死在这儿,本尊确实是不会吃了。”
他怕沾染蠢气。
穆湘还没回过味儿来,就在扑腾几下后发现脚能碰到底。
她向下一踩,竟然……
站起来了!
穆湘低头看了看只没到胸前的水,又抬头看了看魔尊关爱傻子的眼神,尴尬地咳了两声,“我误会了。”
“没误会。”
魔尊眼尾的殷红随着冷笑略微扬起,“总得洗干净了才能吃。”
穆湘放松的那根弦再次绷紧,她缩回温泉里,只露出鼻眼,警惕地盯着魔尊。
魔尊俯下身,隔着温泉的水汽与穆湘对视,神色凌然,“你这个样子真像本尊九年前降服的那只鳄妖,它竟敢大胆直视本尊,最后被本尊剜下双目,剥去鳄皮,倒掉在玄铁笼内放干了血。”
穆湘摒住呼吸,整个人没入温泉里。
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娘不跟你个变态一般见识。
魔尊勾起唇角,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顺势在温泉内洗了洗抓穆湘用的那只手,又把外袍脱掉,冷声道:“乌鸦,扔掉。”
一只与昨天那三只长得一模一样的乌鸦,扑腾了两下翅膀栽在温泉边。它愣愣地稳住身子,叼起魔尊的外袍就又飞出了温泉。
穆湘在温泉内吐着小泡泡,显然快要支撑不住了。
温泉闷热,穆湘又缺氧,她想出去,却唯恐一不小心惹得外面那个变态不高兴。
可是,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穆湘在温泉水的浮力下有些站不稳,她左右晃了晃,踩到了脚下的软泥。
魔尊穿着赤色内衫,挺立在温泉边。
穆湘身上的血污逐渐化开,沿着她漾开一片艳红,随后艳红中冒起了一串泡泡。
泡泡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无踪。温泉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状态,仅剩那片艳红证明着穆湘存在过。
魔尊:……
这个蠢货害怕到,生生把自己淹死也不肯上来了?
她原来那么脆弱吗?
魔尊蹲下身,探手入温泉,去捞穆湘。
“咕嘟嘟——”
魔尊手边再次冒起一串泡泡,泡泡愈来愈大,愈来愈大。最后,泡泡正中,一颗头“扑通”一声窜了出来。
淡红色的水花,四溅开来。穆湘发髻散开,她如墨的发贴在面颊上,锁骨上,还有几根探着衣领延伸入内,引人遐思。
温泉的水汽烘得穆湘眼眸含水,热气惹得她眼圈微红。泉中血色还未散尽,穆湘立在那里凭空多了几分动人的楚楚之姿。她肌肤透着点点酡红,端是玉骨冰肌难自弃,媚眼如丝翠黛低。
穆湘朱唇微张,轻喘了几口。
魔尊蹲在那里,还未及反应。他此刻与穆湘近在咫尺,就连她唇上的水珠都能看到。
不属于魔界之人的温热气体,喷洒在魔尊冰冷了数百年的脸上,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唯独知道,那种热和温泉水的热不同。
穆湘的唇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踢着温泉边缘往后仰去,抬手向魔尊一挥。
魔尊眸色霎时冷冽如刀,他身形未动,不动声色地接住了穆湘投来的“暗器”,“本尊早就说过,不要试图和本尊耍花招……”
不对,这手感不对。
魔尊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他低下头,果然见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把淤泥。
魔尊被触起雷霆之怒。巨大的威压向穆湘袭去。
穆湘面色一变,继而……
伸出来另一只抓满淤泥的手对准了魔尊。
她用方才丢了魔尊泥巴的那只手,在脸上糊了一把,一本正经道:“温泉泥……对皮肤好。敷完以后皮肤细腻有光泽。”
魔尊亲眼目睹了,穆湘将那点剩余的温泉泥抹了满脸。他净手后起身远离穆湘,简直不能直视那团滑腻腻黑糊糊的泥巴,“你给本尊洗干净,现在就洗!”
穆湘扬起沾了一坨温泉泥的脸,一副欠揍的样子,“我不,我还要抹得满身都是,这泥巴对皮肤好。”
魔尊眉心突突直跳,他气极反笑,“你是觉得这样就能威胁本尊,就能逃过一劫吗?你信不信?本尊现在就能将你丢进冥狱里,放干你的血,或者让那些饥渴了多年妖物吸干你。”
他的笑是森然的。
穆湘心跳一滞。
她信,她太信了。魔尊太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了。
穆湘又退了一步,她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再去思考其他的脱身方法。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魔尊没有任她自生自灭,让她被冥狱那群妖物吸干呢?
穆湘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游移不定,她试探道:“魔尊总不会是真的要将我吃掉吧?小女子身贱,还颇不讲究……”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泥巴,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不讲究”,“魔尊是不是又发现我旁的用处了?那何必与我这般周旋,浪费时间不是?”
魔尊站在高处,神色冷厉,并未理会穆湘。
温泉升腾起朦胧的雾气……
可这些雾气亦没能,将魔尊身上的冰冷缓和半分。
他内衫微敞,露出坚硬的胸膛。赤衣如血,映衬得面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要真是病态就好了,等魔尊药石无医后,她的日子就安生了。
穆湘这样想着。
奈何魔尊宽肩窄腰,唇如点绛,眼尾一抹殷红,透着邪魅慵懒,一看就很健康。
不过,穆湘很想大喊一句“你有病,真的有病,变态也是一种病,是一种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而且,正好,穆湘是精神疾病康复中心的医生,她有“药”,她能治。
但这话,穆湘是不敢说的。
半晌,穆湘站得都有些累了,她往后退到温泉的石阶处坐着休息。
魔尊终于有了动静,他唇角上挑,“你很聪明,但要记住别在本尊面前耍小聪明。你先洗干净,本尊在幽冥殿等你。”
话音未落,魔尊已经化作一团黑气,瞬移离开了。
穆湘没入温泉内,露出一双眸子。隔着朦胧的雾气,她终于得了空隙四顾此处温泉的全貌。
温泉是天然形成的,位于幽冥殿后,泉周用黑云石修砌,铺以鹅卵石路直通殿外的回廊。温泉边上有一棵弯垂下来的树,只可惜已经枯死,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穆湘无奈地高声喊道:“你让我去,我倒也得能出去啊。我浑身都湿透了,怎么出去啊?”
话音刚落,一个乌漆麻黑的团状物体跌在穆湘旁边,飞起的羽毛惊了穆湘一跳。
又是一只乌鸦……
乌鸦莽撞,头上顶着的漆盘倒是顾得稳妥。乌鸦将漆盘放在温泉边的黑云石上,再次飞离此处。漆盘内搁着供穆湘换上的衣物。
穆湘嘟囔着,“这魔尊身边到底养了几只乌鸦啊?一个一个的贼傻。怎么?脑子全贡献给狡猾诡诈的主人了?”
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迅速将身上沾了血污的锈红长衫除去。
穆湘透过雾气,垂首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
血污早已渗透入内,将白色里衣染出斑驳的痕迹。
穆湘翻了翻漆盘内的衣物,那里有一件玄色的外袍和一件赤色内衫……
魔尊自己的衣服?
合着整个魔舟山除了你没别人了?连个女人都没有?
穆湘叹了口气,本着“要饭的不嫌馍馊”的原则,认命地飞快剥下里衣,踩着身后黑云石砌成的石阶,爬出温泉,又拧了里衣匆忙擦拭干身体,套上了魔尊的内衫和外袍。
果然,外袍大的不像样子,最起码有三掌的长度拖在黑云石上。穆湘的个子只到魔尊的胸口,这三掌正是二人的高度差。
最麻烦的不是这个,而是如此一来,衣服的衣领偏长,根本不能挡住穆湘的身体。穿上后,她胸口有一大片的春光无法遮掩。
穆湘琢磨许久,才想起在外袍和内衫的胸口处皆打一个结,总算让这宽大的袍子勉强达到衣能蔽体的地步。
穆湘坐在黑云石上,细细梳洗了一番头发,再将里衣投水拧干,粗略擦了几下,就撩起衣摆赤脚踩上鹅卵石路。
可是刚走一步,穆湘又觉得衣摆过于累赘,行动实在不便,她干脆蹲下来,撕去过长的衣摆,露出半截光洁的小腿。
穆湘踩着鹅卵石路,大步流星往幽冥殿走去。那视死如归的气场,就如奔赴刑场。
总要面对的,管他新发现的用处是什么,忽悠得过去就忽悠,忽悠不过去就硬忽悠。
穆湘转过回廊。在步入幽冥殿前,她猛吸了一口气。
魔尊慵懒地坐在妖骨所制的座椅上,感觉到外间动静,便掀起了眼皮。正巧,穆湘大义凛然的模样,就撞进了他的眸子里。
穆湘抬脚跨过门槛入殿。未被衣袍遮住的精致脚踝和小巧玉足,落入魔尊眼中。
她身上系着结扣,小腿露出半截,赤着一双脚,头发凌乱湿润,活像个乞丐。
魔尊眉头一拧,“本尊的衣袍借给你,真是糟蹋了。”
穆湘不以为然,“没办法,你的衣袍太大了。”
魔尊凤眼微眯,“你知道本尊唤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穆湘左右看看,发觉没有多余的椅子,于是席地而坐,“我可猜不透神秘莫测的魔尊,您有什么直说就行。”
魔尊眼尾的殷红一挑,“本尊问你一事。”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湘就如同一个莫得感情的答话机器。
魔尊不与她计较,冷声道:“你在道坛对本尊使诈逃跑后,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原来他想调查我身上莫名出现的魔气……
穆湘回忆了一下,“我直接瞬移回的东院,没遇到什么事。”
魔尊又问,“那回东院后,你可有见过什么人?”
穆湘羽睫微颤……
金仙?
先前突发了太多变故,她竟一时忘了金仙眉心跑出来的那丝黑气。她就是在看到那丝黑气后失去的意识。
说起来,那黑气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上回在鹿崖峰茅草屋内,她还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确实可疑……
难道魔气来自于玄祖金仙?
穆湘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不会的。
纵然金仙不肯信她,她还是不愿意贸然污他名讳。
毕竟……他救过她。
穆湘垂下眼,“没,我回了卧房。卧房内就我一个人。”
魔尊将穆湘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并未急着戳穿,而是袍袖一动。
接着,魔尊面前的桌案上出现了两个晶莹剔透的玉制酒壶。
魔尊捏起一个,举壶道:“陪本尊饮一壶酒吧。”
魔尊眼尾的殷红带着惑人之色,足以引诱众生。
穆湘抬眸打量起两个酒壶,生怕魔尊在酒里下毒。
魔尊瞧出她的意图,“若本尊想杀你,用得着暗中下毒吗?”
穆湘深觉有理,她走上前拿起另一个酒壶,含糊其词道:“我只是不大会喝酒,既然魔尊高兴,那小女子舍命陪君子呗。”
话虽如此,穆湘端起酒壶后,还是不断用余光扫着魔尊的动作,不敢先喝。
魔尊微勾唇角,举壶痛饮。
穆湘见魔尊喝得畅快,吞了吞口水,她挨着桌案坐在黑云石上,小酌了一口。酒水入口微苦,还有点涩,回味略甘,和一般的酒滋味不同。
她咂咂嘴,“味道很奇特,这是什么酒啊?”
魔尊不语,倾身靠近穆湘,随即用酒壶碰了碰穆湘的酒壶。
姿容霸道,威压强悍。他空洞邪魅的凤眸,好像能一眼望进穆湘的心里。
穆湘一时紧张,无意识地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借此掩饰心虚。
魔尊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在穆湘耳边诱哄道:“再喝一口,慢慢尝,总能尝出不同来。”
穆湘觉得那凉薄的气息让人不适,她向旁侧挪动了一下,拉开二人的距离,又喝了一口酒水。
魔尊低低地笑起来,“这条蛇可是修行了近千年,它的胆所酿之酒果然不俗吧?”
穆湘如遭雷劈,她慌乱地丢开了玉壶,“你这,你这是蛇胆酒?”
玉壶掉在黑云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继而滚动起来,洒了一地的碧色酒水。
魔尊躺回妖骨椅,懒懒地道:“可惜了这蛇胆酒。这蛇的修为很高,蛇胆很是滋补。它的血也不错,对血怨大阵的加固起了不小的作用。”
穆湘想起血池内黏腻的血和狰狞的怨气,胃里再次翻涌起来,她趴在桌边,不断干呕。
魔尊冷漠道:“你如果敢吐在幽冥殿上,本尊会把剩余的蛇胆酒全部灌给你。”
穆湘连忙捂住了嘴,所幸她饮得不多,又许久未曾进食,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墨色的桌案,伴有幽暗的香气,闻起来让穆湘舒服了许多。
魔尊抬起凤眼,“好闻吗?云西寅兽,骨有暗香,可舒缓心神,制成的桌椅也很结实。”
穆湘连滚带爬地远离桌案,骨寒毛竖地仰视着魔尊,满目惊恐。
穆湘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栗。
魔尊满意地看着穆湘,“知道怕就好,本尊再问你一遍,你回东院后,见到了谁?”
“嘭——”
穆湘直直地倒在地上。
后脑勺敲击黑云石的动静,听起来绝对不是能装出来的。
吓晕了?又耍什么花招?
魔尊放下玉壶,走过去俯身拍了拍穆湘的脸,“醒醒,别装死。”
穆湘脸颊通红,吐气沉重,明显是喝多了。
魔尊颇为头疼。
他本想把穆湘灌醉了,再加以威吓,逼她说出真相。谁知道穆湘那么没用,才喝三口就倒地不起了。
穆湘睡得很沉,微启檀口,吐息如兰。她难得的乖巧,喝多了不撒酒疯也不哭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
可穆湘睡得并不平静,她皱着眉头,时不时翻动一下。动作间,勉强系上的结扣松开了,泄出胸前旖旎的春光。她的小腿本就有半截未被遮盖,这一动更是卷起了几寸。
小腿纤细,脚踝精致,线条流畅,骨肉均匀。
魔尊拧起眉,正欲呼唤乌鸦,想了想又随手化黑气为玄色毛毯,扔在穆湘身上,才冷声吩咐道:“乌鸦,过来把她丢进偏殿床榻上去睡,等她醒了再来禀告。”
玄色的毛毯极大,将穆湘从头到脚遮盖住。
两只乌鸦扑腾进来,分化出数百只,托着穆湘去了幽冥殿偏殿,谨遵吩咐地将穆湘抛在了床榻上。
幸而床榻柔软,穆湘摔上去也没受什么罪,她只是不适地翻了个身,抱住毛毯就重新睡了过去。
*
玄祖金仙于道坛东院调息了一日一夜。
最后一缕黑气钻入眉心后,玄祖金仙才算将心魔全部锁回体内。
玄祖金仙气色缓和了许多,只是身周明灭不定的护体光晕,证实了他的狼狈。
穆湘先前的护身符已经吸走了玄祖金仙半数心魔,但玄祖金仙控制起心魔来却好像更加吃力。
玄祖金仙徐徐张开双目,眼眸深邃空灵,“莫不是内疚导致心魔激涨?”
他喟叹道:“罢了,终究是我不对。”
*
穆湘的梦里,魔尊倾身逼近,桀桀怪笑,化成一条巨大的黑蟒,死死缠住穆湘,叫喊着“还我的血,还我的蛇胆”。
黑色的巨蟒蟒吐着蛇信,眼看就要把穆湘勒死……
穆湘猛然惊醒。
穆湘动了一下,却觉得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身子。她这才发现,因为她睡着后不老实,来回翻腾,所以把毛毯缠在了身上。
穆湘将毛毯解开,坐起身靠在榻边,久久无法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偏殿外,乌鸦探头探脑地不敢进去。听到内间动静,乌鸦高声询问道:“你醒了吗?”
穆湘心烦意乱的,不想搭理乌鸦,她不耐烦地回了句,“没醒!”
乌鸦点点头,“没醒我就再等一会儿。”
穆湘:……
这乌鸦蠢得那么表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穆湘整理了一下衣物,“你进来一下。”
乌鸦犹豫了一会儿,“魔尊没让我进去。”
穆湘拿乌鸦没办法,“魔尊有说不让你进来吗?”
乌鸦想了想,“也没有。”
“那你还不快点进来!”
穆湘无可奈何道。
乌鸦推开门,依旧是鸟的形态,迈开小爪子,摇头晃脑重心不稳地走进了偏殿。
穆湘坐直身子,双手托住差点栽到床铺上的乌鸦,好奇道:“这里到底有几只乌鸦啊?你是上次在瀛洲城外袭击玄祖金仙的那只吗?”
乌鸦偏着脑袋,“就一只。是我。”
它一下回答了两个问题,也算简洁明了。
穆湘摇头道:“不是的,我是问整个魔舟山上有几只乌鸦。”
乌鸦还是偏着脑袋,“就我一个。”
穆湘撇撇嘴,“不想说算了,我之前明明看到一只去扫地,一只去拖我,怎么可能就一只?睁眼说瞎话。”
乌鸦执拗起来,“你不能说我骗人!我从来不骗人。魔尊最恨骗人。”
它一跺小爪子,抖出几点黑气,化出四五个分.身来。
穆湘理解了乌鸦的意思,“你是说所有的乌鸦都是你变的?”
乌鸦又点了点头。
穆湘在瀛洲城外的茅草屋时,也见过大乌鸦被金仙打散后化作数百只乌鸦。她还以为是功法化出的幻影,没想到是分.身。
这样一想,穆湘可算明白了。
难怪这群乌鸦就跟缺根弦儿似的。原来是多个分.身,同时处理不同的事情,分.身乏术了。
这就跟手机后台同时运行很多软件一样,搁谁谁不卡?
穆湘疑惑道:“所以整个魔舟山只有你跟魔尊两个人?哦不,只有你们一魔一妖?”
乌鸦再次点点头,“魔尊爱干净,人多了脏。”
穆湘嘴角一抽,“合着冥狱那群魔物妖物不脏?”
乌鸦瞪着眼睛不做反应。
很明显,这些话已经超出了乌鸦智商的理解范围。
穆湘继续问道:“魔界其他人呢?”
乌鸦张开嘴,却发出“嘎嘎”声,失去了说人话的能力。
“既然那么感兴趣,不若直接问本尊?”
穆湘正要帮助乌鸦查看嗓子的情况,就瞥见一抹玄色的衣角。
穆湘当即背脊一凉,躲回榻上,裹紧了毛毯。
魔尊一记冷冽的眼风,扫过乌鸦,“你最近话很多?”
乌鸦变作人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叩首,“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乌鸦头上已然蔓延出血色,还是没有停下动作。
穆湘于心不忍,从毛毯中探头出来,露出一只眼睛,颤颤巍巍道:“是……是我……是我哄着它说的,你别为难它。”
魔尊讥笑道:“你何时能替旁人求情了?”
他沉下脸。
穆湘裹着的毛毯幻成黑气,飘渺无影。
魔尊俯下身,逼视穆湘。
穆湘躺平在床榻上,恨不得陷入其中。她偷偷伸出手,想在床榻上找个什么东西阻隔二人,奈何连个枕头也没摸到。
穆湘只得抓住衣襟,缩紧脑袋,“你……我……我说错什么了?乌鸦脑子不好使你又不是不知道。”
乌鸦听到有人喊自己,就停下了叩首,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魔尊与穆湘姿势.暧昧得倒在床上。
乌鸦想起了在凡界看到的话本子,一时连魔尊的怒气都忘了,张大嘴歪着头定定地望着二人。
魔尊哑声道:“滚。”
乌鸦刹时就像被这个“滚”字砸到了脑袋,连滚带爬地扑出大殿。
作者有话要说:乌鸦在线吃瓜,并发出了想继续吃瓜的声音:嘎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