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清冷不似金仙的性情寡淡,亦不似苏雪凝的刻意为之，她是一种历经诸事纠葛的哀莫大于心死，俗称……
有故事的人。
穆湘按耐不住好奇,她缓缓释放出神识,探查门外的情况。
被唤作萱娘的女人，恰在此刻经过穆湘所在的雅间。
穆湘在门缝的角度,只能看到萱娘的侧颜。但仅仅是这么一张侧颜,亦能看出萱娘的倾城之容。
她一身赤衣似血，脖颈修长，朱唇点着绛红,始终妖媚地笑着。可她的笑是冷的，是讽刺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一瞬之间，碎片般的回忆浮现在穆湘眸中。那是萱娘的回忆。
“樱儿,你先走，在城郊等我。我一定会把羽儿救出来。”
赤红的袍角飘动，说话的男人决绝转身……
“樱儿，不要难过，这是我的劫数。”
先前说话的男人，眉目依旧是模糊的。他面上，唯有唇角的斑斑血迹清晰得刺目。
画面下移，男人身中数箭。那箭矢泄出荧光,看起来不是人界之物。他赤色的衣袍被暗红的血浸透,看起来命不久矣。
“你要好好活着，羽儿一定会跟你重聚的。只是，我恐怕……不能护你……一世了。”
男人的气息越发微弱……
“夫君！”
痛苦的嘶喊将穆湘的“窥天之法”打断。
穆湘痛她所痛，不由捂上心口,眼眸也湿润起来。
在离穆湘最近的时候，萱娘蓦然美眸微转，不着痕迹地瞥了她身前的门扉一眼。
这一眼，让穆湘有些慌乱……
她好像能察觉到我的神识！
这人非魔非仙，不带半点灵力魔气，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本事……
看来此行还有意外收获。
萱娘最后进了二楼最里侧的那间屋子。
她身边跟着的女子掩上门后，屋外形成了一个屏障，让穆湘的神识无法轻易渗透入内。
穆湘并未强行进入，而是收回了神识。
毕竟萱娘既然没有戳穿藏在门后的穆湘，便是对她没有什么敌意，她又何必冒犯？
为今之计，还是应该先打探权贵们的消息。
可是，穆湘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萱娘记忆里的那个赤袍男子，和他口中的“樱儿”。
她的指尖下意识摩挲着金羽镯。
萱娘就是樱儿吗？
大厅的看台上，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拉回了穆湘的思绪。
说书先生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上回书说到，司马大元帅单骑入敌营，直取叛王首级……”
说书先生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台下的食客纷纷停下了交谈，静声听着。偶尔有几个说话的，也是在讨论故事内容。
穆湘对故事并不感兴趣。她在意的，是某个食客方才说的那句，“身为国舅的司马大元帅，为着参加皇后的寿宴，已于前日回到兴都”。
司马大元帅？国舅？就他了。
穆湘趁外间无人，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出了雅间。走下楼梯经过大厅时，她顺手拿走了角落一桌食客桌上的几块点心。
食客们还在聚精会神地听书，没人发觉她的小动作。
穆湘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往皇城方向走。
既然司马大元帅是国舅，那他的府邸估计不会离皇城太远。
走出街市，穆湘就进入了百姓和部分小官所住的里坊。
离皇城越近，路面越宽，行人也越少。
等穆湘走进府邸林立的内城，路上就已经没有行人了。
这能住进内城的，不是权臣，就是皇亲国戚。穆湘放缓了脚步，左顾右盼，生怕错过元帅府。
最后，穆湘在最靠近皇城根的地方，找到了元帅府。
这一左一右相对而立的元帅府和丞相府，从鎏金牌匾到高高的门槛，无一不透露着气派和嚣张。
看这势头，穆湘算是没选错人。
不过因为离皇城太近，司马大元帅也没有过于张扬，他的府门前，只站了四个穿盔带甲的精兵把守。
但是，相较于对门门前站着的两个家丁来说，元帅府已经算是很有排场了。
穆湘随手捏个法诀，在四个精兵的“注视”下穿过大门而入。
穆湘进了正院后，沿着小青砖路，径直向垂花门走去。她无心观赏路上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而是不断释放出神识去探路。
这宅院里七弯八绕的，可比外边容易迷路多了。
从抄手回廊绕过去，就是穿堂。出了穿堂后，穆湘终于到了目的地——司马大元帅的后院。
穆湘甫一踏进正房，就看到了倚在坐榻上与婢女闲话的元帅夫人陆氏。
陆氏差不多四十出头，她眼角带着几分戾气，眉心的竖纹更添威严，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的主。
穆湘的良心好受了点。
这样应该，可能，大概就不会吓到她了吧……
不过，穆湘转念一想，反正她是做好事，就算吓到了陆氏也算有所弥补了。
她不再犹豫，化灵为笔，在陆氏面前的虚空中，着笔写字。
落笔的地方，灵力凝出光点，闪闪发亮。
穆湘刚画了一横……
陆氏眨了眨眼，“小蕙，我是不是眼花了，那里怎么那么亮？”
小蕙疑惑地望向夫人所指的方向。
穆湘又写下一竖……
“啊啊啊啊……”
小蕙与夫人尖叫着抱作一团。门外守着的婆子一听，赶紧冲进内间，随即在看向二人紧盯之处后，叫得更加大声。
紧接着，杀猪般的叫声在后院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最后，连在前院书房处理事务的司马大元帅都被惊动了。
小厮不敢贸然闯入正房，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管事嬷嬷到底老练，她最先反应过来，护着夫人出了正房。
司马大元帅领着带回的一队精兵，冲进后院，“夫人，发生何事？”
元帅夫人一见夫君前来，立刻流着眼泪小跑迎上去，她前言不搭后语道：“闹鬼了！突然有字！字！”
这混乱的词句，让司马大元帅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件旧事。
他眯了眯眼，“本元帅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鬼，敢来此处生事！”
他浑身煞气，冲进了正房。
正对着坐榻的虚空中，几个光字最先吸引了司马大元帅的视线。那闪耀着的字，连起来竟是一段警示……
明夜子时，加强戒备，一伙乱贼，自东而来。
落款，晓物山庄。
此时，“始作俑者”穆湘早已在写完一切后，捂着耳朵逃出了元帅府。
这群女人太能喊了！
穆湘站在元帅府的院墙外，脑袋还是嗡嗡的。
穆湘靠着院墙歇息，一抬头，入眼的恰是丞相府的匾额。
只吓……哦不，只提醒一家好像不太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十二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