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穆湘隐身前往西郊小巷。
阳光慵懒无力地洒入老旧的巷子。巷口左侧墙壁磕破的那块青砖一如往常。一只黄白相间的老猫，窝在墙根处光线尚好的位置，半阖着眼,还时不时打个软绵绵的哈欠。
而素来安静的小巷,此刻却挤满了人。
众人围着巷口的圈椅，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穆湘收起隐身符,随手拍了身旁一个妇人的肩膀,“大娘，你们挤在这儿瞅什么呢？”
妇人瞧起来眼生，应当不是西郊小巷的街坊。她见穆湘模样生的俊,自来熟地搀着穆湘的胳膊，“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啊，这儿可是当今国师曾经摆摊算命的地方。”
合着这里现在成了“名人故居”般的所在。
穆湘自嘲地笑笑,“这国师又没死，与其在这看，不如去晓物山庄见见真人。”
“呸呸呸。”
妇人推开穆湘，煞有介事道：“你可莫要口出狂言冒犯高人，小心遭了灾祸。”
这动静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投过来打量的目光，似乎在探究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
“女先……国师！”
人群里一个饱含惊喜的呼喊声响起。
西郊小巷，嗑瓜子闲聊的主力军李大娘,挤开众人快步向穆湘靠近。
她还隔着两个人,便见缝插胳膊地将手伸出来拉住穆湘，“国师，当日您说还会回来，我还以为您是随口说的。”
围观的人不敢冲撞穆湘,倒是默默退开了些，容李大娘过去。
方才搀了穆湘胳膊的妇人，呆愣愣地把手悬在半空，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放。
李大娘如愿握住穆湘的手，激动得都有了颤音，“国师，没想到您真来了。”
穆湘回握住李大娘，端是没有架子，温和可亲的模样。
她趁着这个机会，高声义正言辞道：“贫道既然说了要来，便一定会来。更何况，晓物山庄有祖训，要为芸芸众生算命解惑。不管贫道身处何位，这规矩是不会改的。”
穆湘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没人敢相信，国师竟还会愿意屈尊为寻常百姓做事。
李大娘虽然热情依旧，却也有些迟疑，她道：“您这样，皇上……”
李大娘终归不敢直接问出口。
穆湘面上漾开真诚的笑容，顺便给明帝戴了顶高帽子，“皇上深明大义，体恤百姓，自然不会不予。”
穆湘就不信，她这样说完后，明帝还会阻止她行事。若真是如此，明帝岂非自打嘴巴，认下他的昏庸暴虐之名。
就这样，晓物山庄仍会为百姓算命的消息在坊间不胫而走，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连穆湘夸赞明帝的话都跟着传开了。
*
明帝听闻岚觞禀报此事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国师……真是……真是与众不同。”
明帝的语气颇为无可奈何。
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岚觞在袖下捏紧了拳头，“这个女人分明在耍心机，皇上不气？”
明帝晃着手中明黄色的奏折，“这本来就是朕答应过她的，算不上什么大事，随她去吧。”
岚觞心中不忿，但他还记得那日的教训，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抿起了嘴角。
明帝点了朱砂批阅的笔一滞，“对了……”
岚觞升起一丝希望。
或许明帝也没有那么信任那个女人，或许她不会取代自己的位置。
明帝唤了声，“丁公公。”
颁旨太监丁公公从外间急急入殿，行了一礼，“皇上有何吩咐？”
明帝嘱咐道：“去内务府看看，朕亲手题的牌匾做好了没，尽快送过去。”
丁公公领命，“老奴这就去。”
岚觞的脸色霎时一白，唇也没了血色。
那个女人留不得了！
明帝瞥见岚觞的反应，不着痕迹地翘起了嘴角。
斗吧，各尽其能才好。
*
自从西郊小巷回来后，穆湘直等到黄昏仍未有人来。
不过也不难理解，明帝毕竟还没下相关的圣旨，众人也琢磨不清明帝的想法。
谁敢做这出头鸟，第一个过来尝试？
穆湘等在距廊桥入口最近的水榭，不急不躁地饮着茶。
“你这主意行不行得通啊？”
看着穆湘没事人儿一样，老头忍不住问道。
热气卷着茶香蒸腾于鼻尖，穆湘细细品着，任醇郁的滋味流连唇齿。
她给老头斟了一杯，“方师兄乃是谦谦公子，平日里最爱饮茶这种雅事，我原来只顾跟着喝，并不甚明白其中滋味。但今日临湖一品，却很是不同，您试试？”
穆湘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让老头不满。
老头迟迟不接，直盯着穆湘看。
这个徒弟也开始让他看不懂了。
穆湘败下阵来，“您放心吧，有一个人，一定会来。等有人自愿做这出头鸟，其他人就也不会再有疑虑了。”
老头将信将疑地接过茶，一饮而尽，将杯盏转了几圈后还是难以平静。
最后，他干脆将水榭内的两把椅子一拼，半卧在其中假寐。
渐渐地，老头的呼吸平稳下来……
眼瞅着假寐就要变成真瞌睡，院外的木桥刹那间嘎吱嘎吱作响，听起来节奏纷乱不定。
来者应当不止一人。
老头从椅子上跳起来，“来了来了，徒弟，人来了。”
穆湘搁下茶盏，“不至于这么快，那人可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她释放出神识，探查院外。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