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湘从枕莲阁醒来时,正赶上破晓。
她推开窗子，远看湖泊尽头的山峦处，有瑰色的红霞逐渐升起。
时辰太早,老头肯定还在睡觉。
穆湘干脆趴在窗台上,眺望日出。
不多时，太阳露出光芒夺目的一角,整个湖面都镀上一层金色。
穆湘的轮廓都在映照下柔和起来,她眼眸中光彩熠熠，为她的明艳更添了几许生动颜色。
身处幽冥殿，斜倚着骨椅的魔尊,透过所布阵法，将一切看得分明。他阴鸷的眉目，略有缓和，就连眼尾的殷红都似染上了晨光的温暖。
就这样,两个身在异处的人，竟共赏了日出。
怨气凝聚，不见天日的魔舟山，也难得地洒进了一丝光亮。
魔尊扯起唇角，“还真是命数。”
穆湘注视着旭日东升的美景，却忽而觉得耳边传来幻声。她四下看去，除却岚觞的灵力波动外，一无所获。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
魔尊挥动玄色袍袖,在穆湘查探过来前，暂且收了阵法。
他未想到，穆湘有着超脱他预料的警觉。
不过，穆湘无暇顾及这么许多,她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不再多想，直接掩上窗走出枕莲阁。
到院角厢房的时候，老头尚未醒来。
穆湘也不着急，她找了一个风炉，坐在院中木桌旁，取晨露煮起茶来。
待茶汤煮沸，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老头从屋内拉开门扉走到院中。
茶香四溢，萦绕鼻尖。穆湘的肩上落了几片小小黄叶，看起来应是等了许久。
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花白胡子也颤动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穆湘瞪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老头，“师父就是这样想徒儿的？徒儿还不是看眼下天气渐凉，想让师父一早就能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她这眼神，跟大白学得，已经入木三分。
“油嘴滑舌。”
老头嘴上骂着，身体却不自觉地坐了过来。
穆湘手上不停，为老头倒了一杯热茶，双手奉上。
老头看着面前恭敬守礼，双手托盏的穆湘，一时不敢去接茶。仿佛那热茶不是茶，而是烫手的山芋一般。
老头身子微微后仰，“你到底想让为师做什么？”
穆湘见老头始终不肯放下戒备，将杯盏放在木桌上，委屈得背过身去，“师父竟对徒儿半点信任也无，徒儿好生难过。”
语气浮夸，声声哀怨，听得老头脑袋嗡嗡作响。
他一拍桌子，“够了，老夫的徒儿，那是能徒手敲下敌人天灵盖的人。你是哪来的妖孽？不打探清楚就敢假扮她。”
穆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小手绢，擦了擦没有半点泪痕的眼角，“师父，徒儿不想的，但萱娘太惨了！大白也太惨了……”
老头翻了个白眼，端起杯子，吹了吹热茶，不为所动道：“大白的事儿，为师说过了，那是他的命数，为师不能干涉。”
穆湘捂住胸口，带着哭腔骂道：“你无情，你残忍，你无理取闹。”
老头的手一抖，险些被热茶烫到，“说人话！”
还真是固执……
穆湘扔掉小手绢，恢复正常，“师父，纸包不住火，萱娘一旦得知大白的事，必定会取出妖丹。您忍心看他们母子相认后，立即阴阳两隔吗？”
老头头也不抬，自顾自地喝着茶。
穆湘愤愤道：“喝喝喝，就知道喝。”
她转身欲走，又觉得气不过，返回去抢走老头手中的杯盏，连茶壶都拎走了。
老头手上一空，急道：“为师还没喝几口呢！”
穆湘回过头，“那你帮忙吗？”
老头吹着胡子，“走，赶紧走，老夫何至于为了一壶茶不讲原则。”
穆湘哼了一声，坚决地走回枕莲阁，怒喝了一整壶的茶水。
目睹了全过程的魔尊，端酒壶的手悬在半空良久。他目光放空，没有了焦点，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
*
过了正午之后，别院外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打断了穆湘的瞌睡。
她捏着眉心，放出神识去探，才发觉是兴都的百姓挤在湖边，纷纷表示要找国师算命。
守卫的禁军横起兵戈，拦住百姓，不让他们冲上木桥。
奈何百姓太多，而禁军又不敢贸然动手，就这样吵成了一团。
百姓叫着：“国师亲口说的，会为我们算命，醉梦楼的萱娘都来了，我们为什么不行？”
禁军声如洪钟，大嚷着：“不许吵到国师清修！”
穆湘：……
穆湘飞身御风而起，踏在院墙之上，“都别吵了……”
她声音不大，却令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被逆光的穆湘晃了眼睛。
他们低下头，虔诚而恭敬，“参见国师。”
“晓物山庄一日接见五位客人，不分贵贱，不论身家，全凭一个缘字。”
穆湘的语气带着肃然，庄重，让人莫名的顺从信服。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