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约摸有三日。
穆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每日上午选人算命，下午熟悉神谕,晚间入梦修炼。
作息规律到,根本抽不出空搭理老头。
老头坐不住了，在第三日早上主动等在枕莲阁外。
穆湘一早拉开门,就看到老头坐在木阶上。
老头一听到动静,回头去看，正对上穆湘疑惑的眼睛。
半月不见，穆湘的气质大不相同了。
她一身暗红色道袍,端正大气，又惯常用光晕模糊容貌，通体散发着不可侵犯的迫人气息，看起来长进了不少。
老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别闹脾气了。”
穆湘先是讶异，随即又有些歉疚。
她跟着老头坐在阁楼木阶上，“我没那么大气性，最近确实忙了些。”
老头靠着栏杆，审视穆湘的表情，“忙得半个月都没空去找为师？”
穆湘心虚地去看远处湖面，“起初确实是气您固执，后来却不知如何去开口求和。”
穆湘回答得坦诚,倒是让老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说到底,他不也执拗了半月有余，始终不肯先拉下脸吗？
落叶已然掉尽，湖上的风多了些许冷冽。万物凋零后，只静待一场初雪。
穆湘率先打破了寂静,“徒儿最近也想过去找您的，但因为一些事儿绊住了脚。”
老头顺坡就下，也不端着，“那群散修的事？”
穆湘颔首，“我一直在等一个时机，那群闹事的散修恰巧给了我灵感……”
老头听出穆湘话里有话，“你又想做什么？修真界如今对晓物山庄和你都盯得很紧，这个时候你不便有什么大动作。”
他也是担心这件事，才会耐不住性子找来的。
穆湘不甚在意，她挥手在湖面上打出一串涟漪，“万事总要先破后立。危机亦是转机。”
零星几株摇晃的败荷跌落水中。
穆湘声如梦呓，“有败荷烂入泥潭，滋养泥土。泥土才能年年开出亭亭新荷。”
老头望着恢复平静的水面，叹了口气。
他最近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老头喃喃道：“为师该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放手去做的。可真看你去做了，又觉得不忍。你知不知道，为师……”
穆湘眼睫微颤，“我知道……”
她盯着老头神色慌乱的脸，“您一直在暗中推动着一些事情。但我不介意，我清楚，您不会做恶事的。”
老头脸上升起疲惫之色，“你……”
他无奈地苦笑道：“为师还真是作茧自缚，没事教你‘窥天之法’作甚？藏得那么好，还是被你看出了端倪啊。”
老头停顿了一下，“你就不怕为师是在将你推向死路吗？”
“吾心所向，身死何妨？”
穆湘盈盈一笑，纯粹简单，仿若将老头拉回初见她的那日。
她那时，尚是一个从异世初来乍到的小姑娘，还未曾背负那么多东西。
不像现在，老头总能在她的笑眼里，看出暗藏的阴霾。
他的眼睛浑浊了几分。
收那么多徒弟做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
“师父，时辰已到，徒儿去选人了。”
穆湘站起来拍了拍暗红的衣摆，缓步而去。
老头瞬间抽离了低落的情绪，转回厢房方向。
*
穆湘伸手召出神谕，点足飞落晓物山庄院墙最高处，俯瞰着一众虔诚的百姓。
她将神谕甩至半空，照例选五人进入晓物山庄。
谁料，神谕将飞出去，就遭到一道凌厉的剑光袭击。
穆湘迅速结阵，护住下方百姓，催动神谕抗下一击。
双方皆未尽力，但神器碰撞所生的强光，已然波及百里。
林中有几棵大树被拦腰截断。
百姓受穆湘的结界保护，未有大碍。
他们惊吓不已，纷纷庆幸有国师在。
穆湘执着神谕背在身后，落回院墙，“谁人来犯？”
“竟真能徒手结界。”
孤傲的声音响起，站在湖对面树梢之上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她手中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灵剑，满脸的不可一世。
正是莫明阁阁主谷然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