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然怀怔忡着转过头。
熟悉而陌生的一张脸映入眼帘。无数炙热的记忆涌来,烫伤了她内心仅存的一丝柔软。
那是她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少年时的模样。
突然,场景一换……
大师兄已是弱冠之年。他如玉的面庞依旧那样俊秀好看,此刻却布满了哀伤,“怀儿,我确实负了你。可是你信我,我迷恋上了她的小意温柔,却也放不下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我一定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爱上两个女人的男人。”
这番话将她的记忆唤醒,谷然怀忽而瞳孔一缩。
是了,她的大师兄早在三十年前就背叛了她。这些是她的回忆!
这样狗血的剧情,瞬间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看得更加起劲,甚至开始讨论故事情节。一些儒生觉得男子言之有理,却被几个大娘狠狠地怼了回去。
旧日辛秘一朝揭露于人前,谷然怀又急又窘,奋力挣扎起来。
奈何她越挣扎,神谕的束缚越紧。
莫明阁的几位弟子,莫名觉得幻象中的场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她们交头接耳地偷偷交流着,浑然未觉……
跟着来的大长老攥紧了手,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穆湘收回护住百姓的结界,并下令要禁军,将她昨日吩咐准备的瓜子小马扎分发下去。
忙着吃瓜的众人哪里还会管东西的来由?
他们本能地坐在马扎上,嗑起瓜子。就连莫明阁的弟子和那些个散修,也都主动抓了一把瓜子。
唯有看起来知晓内情的大长老,对瓜子的诱惑无动于衷。
“怀儿,莫明阁以女子为尊。而你又是师父亲选的下一任阁主。你太耀眼了,压得我实在喘不过气来。”
男子犹在狡辩。
莫明阁?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嗑着瓜子,一会儿望向谷然怀,一会儿又时刻留意着幻象,生怕错过什么重要剧情。
回忆伤人,痛入骨髓。
这痛,盖过了现下的羞窘。谷然怀红了眼眶。
年少时,大师兄与她彼此倾慕。他说她的明媚张扬最是可爱。
结果,不过短短数年,在大师兄眼中,她的张扬变为霸道,明媚也成了嚣张。
一个温柔却懦弱无能的女子,就能将她衬得面目可憎,低落尘埃。
骄傲如谷然怀,如何会善罢甘休?所以……
幻象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谷然怀亲手斩杀了那对狗男女。
谷然怀至今依旧记得,爱人鲜血的滋味。那血猩红温热,染了她一身,却根本暖不了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那一年,她囚禁尊师,杀尽莫明阁所有男子,并将全部知情的人灭口。唯有与她一贯亲厚的三师妹,也就是如今的大长老,侥幸逃过此劫。
莫明阁自此,正式从以女子为尊,变作了上下不再有半个男子的局面。
众人嗑瓜子的手停了,他们愣在原处。
四周独有风声呜咽。
莫明阁也算名门正派,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滥杀无辜的阁主……
众人的打量,让还未从回忆里缓过神来的谷然怀,感到崩溃。
她苦苦隐瞒了那么多年,竟叫穆湘这样轻易地揭露出来。
“啊!”
谷然怀痛苦地朝着穆湘大喊,“妖道,我技不如人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窥探他人记忆?”
她状似癫狂,连自称都忘了。
穆湘冷觑着谷然怀,“这不是你的记忆。”
谷然怀显然没有理解穆湘的意思,她还在破口大骂,“揭露他人私密于人前,简直是小人所为!”
“这是你的心魔,亦是你数年来修为始终无法精进的根源。”
穆湘的语气里不带半点情绪,“你上门挑衅,毁坏山庄的花草树木,还险些误伤贫道的客人。贫道这般指点你,也算以德报怨了。”
众人一阵唏嘘,皆觉得谷然怀印证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谷然怀张大了嘴,声音却噎在了喉咙里。
她久久未能,从巨大的震惊之中抽离出来。
心魔……
修士若起执念,便生心魔。但在心魔深种之前,没有修士能够察觉,它只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修士的修为进程。
有些修士,甚至在渡飞升劫,心魔雷击来之时,才知道自己有心魔存在。
可到那时,一切就也来不及了。
心魔越重,承雷越强。运气好的,修为尽损,留下半条命。运气差的,身死道消,化为灰烬。
“我……贫道有心魔?”
谷然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哑着嗓子,疲惫地问道。
穆湘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这面帘幕又称’心魔镜‘,所现的影像,正是你心魔的成因。”
众人依言看去,只见神谕在谷然怀周身环绕间,有无数光芒绽放出来,投入帘幕。
而帘幕所成之像,恰是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