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虚弱,无力与穆湘计较，他拔下羽箭，运力止血,撑着身旁随侍的手臂,道：“摆驾回宫。”
随侍一一传令下去，却无人应答……
在街井上等着抬鸾驾的宫人,都被穆湘定住了。
明帝凉凉地看向穆湘。
穆湘干咳了一声,“贫道是怕禁军与百姓起冲突，造成伤亡。这于皇上的声名无益。”
明帝眉眼一厉，“国师想要如何？”
“还请皇上撤回,要禁军对拦路者格杀勿论的命令，让百姓有序撤离。”
穆湘虽然不喜欢明帝，却也不得不向他求情。毕竟兴都百姓皆是无辜的。
“在国师心中，朕的命还比不过这群卑微如蝼蚁的人？”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明帝的脸色分外阴沉，“若是朕执意不肯呢？”
穆湘揶揄地笑道：“皇上知道的，在贫道这里，众生平等。皇上如果非要徒造杀戮，贫道身为方外之人，自然不能听之任之。”
明帝怒极，他起身想要去抓穆湘，却牵连到伤口,痛得一个趔趄倒回去。
随侍太监扶得更加谨慎,唯恐弄疼了明帝，受到迁怒。
“皇上的伤口，好像在不断泄出丝丝缕缕的光。难道……这支羽箭……有侵蚀灵力之效？”
穆湘威逼之后，又来利诱,她装作担忧的样子，道：“皇上还是快些收回成命，贫道好亲自为您疗伤。不然，就算是长生观的道长出马，也救不了您啊。”
不会有人比明帝更清楚，穆湘所言非虚。
明帝早就发现，那箭羽流光，与妖王当年所中的一模一样。
他命长生观的老道铸造噬灵箭之初，就知道这箭造成的伤口无药可医，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是不知，那暗地出手之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又与妖王有什么关系……
会是她吗？樱瑶……
明帝抚上肩处。
他未伤及要害，不会有性命之虞。可若放任不管，他将会终生无法聚灵，再不能修炼任何功法。
这对一直追求长生之术的明帝来说，可谓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明帝面上缓和了一些，“国师当真能治这伤？”
“当然。”
穆湘回得简单，反让多疑的明帝信服。
明帝不再耽搁，吩咐道：“传朕命令。所有禁军需护卫百姓朝臣，有序撤离，不得……伤及无辜。”
休整过来的侍从高声唱诵口谕。
穆湘飞身出去，与老头一明一暗，默契地解除了众人身上的定身诀。
醉梦楼在混乱中变得一片狼藉。雕柱上鹤嘴衔着的夜明珠，有几颗滚落在地，化作他人脚下的齑粉。
街上的花灯掉的掉，烧的烧。
灯海的盛景不复存在。
穆湘之前斗法的屋顶，瓦片被尽数掀掉。好在穆湘出手时，刻意避开了人群。
折腾到半夜，明帝总算安然回到寝殿。
他遣退皇后等人，独留下穆湘与一个随侍的宫人。
隐身的老头，随手在院子里搓了个泥丸，大摇大摆地进殿。
寝殿四处挂满明黄色的纱幔。夜已深，殿内宫灯熄了半数。
老头悄默声地靠近穆湘，将泥丸递给她，低语道：“能行吗？要不要施点术法改变一下味道和口感。”
穆湘接过泥丸，灵力传音，“用不着多此一举。你觉得明帝会吃过泥巴吗？”
她从金羽镯内选了个好看的盒子，于袖下装入泥丸，赠予明帝，信口胡诌道：“这是贫道精选上古神草，炼制九九八十一天所得的神丹。皇上服下后，定能伤口痊愈，延年益寿。”
明帝半躺在龙榻上，明黄的床幔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将信将疑地接过随侍奉上的锦盒，取出“神丹”，轻嗅了一下，“怎么半点药味都没有？”
穆湘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神丹都这样，与众不同。您尝尝味道。”
明帝斜睨穆湘，抿起苍白的唇，“国师不会下毒吧？”
穆湘哑然失笑，“皇上觉得，贫道要是想害您，需要用下毒那么迂回的招数吗？”
明帝青筋一跳，闭了闭眼睛。
她说的明明是大实话，可怎么听起来就那么气人呢？
明帝将“神丹”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口感……”
穆湘与老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明帝的嘴，等他说出感受。
“口感有点奇怪，还带着些许清香。”
明帝吞下“神丹”，咂了咂嘴。
穆湘疑惑地看向老头……
你，动手脚了？
老头：那或许是泥土的芬芳。
穆湘按耐住笑意，作揖道：“皇上喜欢的话，贫道日后给您多做几颗。”
明帝伤口不大，消耗起灵力来，不会是一朝一夕之事。算起来，在明帝察觉出不对之前，她还能再骗他几次。
总之此事不足为虑。
眼下最让穆湘担忧的是，萱娘的突然撤退……
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穆湘习惯性地摩挲起金羽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