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湘站定一会儿,觉得乏累，便就扶着法尊的手臂直接坐了下来，“其实也没事,劫数迟早要来的,如今不过是提前些。”
她轻飘飘的语气，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法尊顺着穆湘的力道徐徐弯下腰,在穆湘坐稳后,挨着穆湘蹲下来，无奈道：“湘儿，这怎么能一样呢？飞升劫非同小可,纵使你做好了十足的准备，都未必能全身而退，更别说如今你已身受重伤……”
言语间，一贯洒脱的法尊紧锁起眉头。
气氛渐趋沉重时,穆湘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
这样突如其来的笑声，闹的法尊莫名其妙。
穆湘见法尊疑惑，收起笑意解释道：“您这样思虑过重的模样，真是越来越像我师父了。”
她轻轻挽住法尊，“爹，女儿不想看到您这种神情。您该是不拘小节的。”
法尊有点感动，甚至升起了泪意。
“也该是没心没肺的。”
穆湘说得认真。
“嗯？”
一句“没心没肺”直接打断了法尊刚生出的温情，他伸手就要给穆湘一个爆栗,却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没大没小的，说谁没心没肺呢？”
看到法尊恢复了往常的活泛样子，穆湘浅浅一笑,“爹，其实不管是为了大白，还是为了你，我都非做这次逆天而行的尝试不可。”
法尊心生不妙，一把推开了穆湘的手，“你想做什么？”
穆湘无意隐瞒，坦言道：“我在想，既然能为大白重塑真身，或许也能让您重见天日。”
法尊惊得站了起来，“不成，为父不许你这样做。你是不是嫌自己小命太长了？非要一遍遍挑战天道，逆反天意！”
他瞪着穆湘，“你娘身死后，为父就已了却凡尘，对俗世没什么眷恋了。你不用冒险。”
穆湘对上法尊的视线，倔强又执拗，“爹不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吗？”
这个问题直问到了法尊心底深处。法尊一滞，瞳孔缩了缩。
穆湘继续道：“世人皆道爹是修习魔功，走火入魔，将您视为道门叛徒。可女儿不信。这些年女儿道魔双修，越发感悟到道魔之间玄妙共生的关系。且不说您是不是真的修习了魔功，纵是您修了，以您的天资和心性，也不至于会走火入魔到大开杀戒的地步。”
法尊闭了闭眼，“湘儿，为父如今只盼你能平安。什么真相，什么名声，都不重要。为父能再见到你，就已经很满足了。”
穆湘仰首，“那娘呢？”
法尊俯身直视穆湘，“什么意思？”
某个深埋心底的怀疑种子，悄然生根发芽。
法尊惊恐于他从未这样想过。更惊恐于，他或许早已这样想过，只是一直在骗自己。
穆湘垂下眼睑，“您看，我还没说是什么，您就已经明白了。爹，您也知道，娘的死没那么简单，不是吗？”
“不会的，他不会，他会对我动手，但绝不会动你娘。”
法尊无力地反驳着，脚下却有些不稳。
穆湘定定地看着法尊，并不言语。
穆湘清亮的瞳子映照出法尊的迟疑。
法尊望着自己的投影，逐渐冷静下来，他盘腿坐在穆湘对面，周身都是肃杀之气。
“虚空”为之一冷，黑暗从无穷远处，攀爬靠近，让重伤在身的穆湘，感到了些许压迫。
这样强大的威压，令穆湘险些忘了法尊如今不过是一抹残魂。
这就是道元双绝，昔年法尊的真正实力吗？
“湘儿，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告诉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