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湘对抗着威压,脊背依旧挺拔，她正色道：“不是女儿知道了什么，而是女儿从您的身上看到了什么……”
法尊面色一沉,眼底漆黑如墨,“湘儿莫不是看到了，为父丢失的那段记忆？”
穆湘颔首,“‘窥天之法’若是大成,可探心魔，晓天机。我近来突破第八层后，便开始在您身上看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幻象。准确来说,是一句反复低吟的话语……”
她瞳孔一缩，学着幻象中的语气，“你以为小师妹真的是难产而死吗？”
穆湘诡谲而阴沉的模样，顿时将法尊深埋于心的某些记忆,从尘封中剥离而出。
法尊的身周陡然升起一股浊气，他明亮的眼睛布上混沌，喉咙处滚动着嘶吼，“是你！是你！”
这分明是要入魔！
果然不出穆湘所料，法尊当年堕入魔道的真相，实则是剑仙苏轩栾精心策划的阴谋。
而整个阴谋的根源和推手都是……那个在绯云峰和炎霞峰编织下缱绻红云的“小师妹”，穆湘的娘亲。
思量间，法尊的杀戮之气更甚,使得整个“虚空幻境”产生震荡。
穆湘想过触及法尊的沉疴会使他失控,却没料到他的恨与怨竟历久弥深，甚至大有直接在她面前暴发的癫狂架势。
好在，穆湘方才就已觉得内府逐渐充盈起来。约摸是法尊先前相助，加上老头在外为自己疗伤的缘故。
穆湘掀袍站起,在法尊彻底魔化前，运气为他注入一股灵力，引导法尊体内的气韵平息下来。
枕莲阁二楼，老头在穆湘榻前画阵为她凝气。
可没想到的是，穆湘在一刻钟前就已稳定的内府，忽而出现异动。阵法受到波及，有流光外泄。
大白察觉到不对，违背老头的嘱托，撩开纱幔冲入内间。
“出什么事了？”
大白这句话是对着老头问的，视线却在进入内间的刹那，紧紧锁在了穆湘煞白的面容上。他纤长的手指捏在雪白袍角的暗黑纹路上，青筋若隐若现。
老头脸色亦不好看，忧心道：“老夫之前已经给她喂了稳住内府的丹药，按理说不会如此。看来只能是……他的缘故了。”
“谁？”
大白终于抬起头看向老头。他如今御雷重生，早已褪去满身白羽，铺满背脊的墨发仅以一根金翎固定，雪衣翩然雅致，衣摆处的暗黑纹路却不失凌厉，一双眸子灿若星海。
老头掏出几张符咒，一边加固阵法，一边碎碎念，“她爹。那个如今依附神玉，存在于那丫头内府的法尊。”
老头对法尊的态度不算和善。毕竟那可是跟自个儿抢“闺女”的人。
大白对法尊残魂遗留于世的事，是略微了解一些的，却不知法尊原来一直就在穆湘内府中。
他想了想，“法尊不可能伤害小姐的。”
老头加固符阵后，背手立在原处，解释道：“穆云尘是走火入魔而死，他的残魂一直不算稳定。此番那丫头必然是做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真是不让人省心。”
虚空幻境内，穆湘越发吃力。她并住食指与中指，加注在不断运气的手臂上，努力唤道：“爹，爹。”
法尊草草盘起的发髻，垂落狂舞，他飞身而起，震开了穆湘。
穆湘不敌，连着踉跄几步才稳住身体。
法尊杀气腾腾地向穆湘靠近，眼中只余浑浊一片。
他此刻哪里还能认出穆湘？
穆湘捂住胸口，喉头涌上腥甜。
虚空幻境晃动，周遭昏暗不明，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穆湘来不及多想，便学着原主当年唤醒法尊的法子，不顾再受重创的危险，猛冲上去，抱住了发狂的法尊，“爹！”
穆湘一开口，血气登时上涌。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温热的血滑至唇角，滴落在正预备凝力甩开穆湘的法尊手背上。
法尊动作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