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降临,包裹住萱娘的血茧流淌出潋滟的殷红。
老头推开外间的雕花木窗……
初升的皎月洒入清冷光辉。
血色的流光四溢开来,宛若吸收了月光一般愈来愈强。
大白一瞬不瞬地盯着异象丛生的血茧,他明白这便是萱娘破茧的时机了。
大白微抬雪袖,手萃冷白妖力,助萱娘一臂之力。月色清冷,妖力凌冽,交织缠绕,使得血茧流光急速起伏,仿佛下一刻便要喷涌而出。
榻上的穆湘察觉到一纱之隔的动静,也为萱娘忧心着。毕竟穆湘虽然知道幻妖之血能保住萱娘的命,却无法预估它具体能做到什么地步。
可惜穆湘动弹不得,只能静静地等待。
“咔咔——”
血茧在流光经过裂开,泄出光华万丈。
纱幔乱舞,大白的雪袍在夜风中翻飞。
光影婆娑间,茧丝环绕,垂地尽散,一个身穿褴褛红衣的中年女子躺在木制地板上。
那便是萱娘的真身,慕离国的长公主原貌了。
大白一掀绣着暗纹的雪白袍角,半蹲下去扶起萱娘,将其揽在怀里,为她注入妖力。
萱娘面色逐渐红润起来……
不多时,萱娘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一下,随即睁开了双眼。
她初醒时还有些浑浑噩噩,只是瞪着眼睛痴痴望大白,不住地流泪。
大白于心不忍,语气不自觉变得柔和,“没事了……”
萱娘倾城容颜一朝衰败的状况,深深震撼了大白。他酝酿许久后,终是生硬地唤了声,“娘。”
这一声“娘”唤得萱娘心头一抖,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眼前的人非梦非幻,而是真真切切的活生生的。
萱娘翼翼小心地探出手,接近大白的面颊……
碰到了!
这次,她终于碰到了。
她的羽儿,她的儿子,不再是虚影,他有血有肉有温度。
萱娘窝进大白的怀里,痛哭出声……
大白面对萱娘的接触,四肢略显僵硬,却到底没有抗拒。
呼喝的风化作微风撩动纱幔,月光清雅普照大地。
兴都在几度喧嚣过后,终于回归平静。
静谧的阁楼内,只有萱娘的哭声在回荡。
那哭声里的激动和心酸,令穆湘湿了眼眶。她凝视着不远处母子依偎的投影,不忍发出任何声响去打扰。
然而,老头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他的徒弟还躺着呢!
老头轻咳几声,“那个,萱娘啊,以后日子还长,多的是母子相聚的机会。还劳烦你先给小徒上个药?”
……
次日一早,天光还未大亮,晓物山庄外就已经聚集了一些人。
虽说经过这几日的异变,前来求问的人数比之往日少了许多,却也还算热闹。
穆湘闭目凝息,运气周转,想要加快伤口的愈合速度。
只可惜,穆湘的伤乃是天劫所致,又伤及骨头,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复原的。
穆湘叹了口气。
她眼下,连下榻正常行走的能力都没有。
萱娘合衣宿在外间的坐榻上,听到穆湘的动静连忙趿起锦鞋快步走过去。
萱娘身上穿的,是大白昨夜从醉梦楼取来的干净衣物,看起来却很是不合身。
失去了妖丹的她干瘦憔悴,不及从前妖媚,如今这样不着粉黛,鬓角的白发都依稀可见。
其实,萱娘正值中年,若是养尊处优应当不至于此。她这般,只怕除了妖丹的缘故,还有思虑过盛吧。
不过萱娘的气韵犹在,甚至还多了几分恬静和安然,纵是年华老去,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
穆湘瞧着萱娘急匆匆的样子,有些无奈,“本不想吵醒你的。”
萱娘扶起穆湘,褪下她的衣物,取出怀中药膏,用帕子为她细细敷上。
穆湘背上,纵横交错的,是雷电造成的蔷薇色树状痕迹。纹路间,似在燃烧,灼热发烫。
失去妖丹后的萱娘,久违地感受到了冬日的寒冷。她紧了紧衣领,触及雷电伤痕时更觉滚烫。
萱娘忍着手指的不适,动作更轻,“能照顾你我心里也会好受一点儿。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既然萱娘这么说了,穆湘也不再多言,她转移话题道:“明帝气数已尽,殡天之日近在眼前。您可有什么打算?”
萱娘捏紧帕子,眼神里满是杀意,“就那么消耗而死,岂非便宜了他。我非要让他亲眼看看,他苦心经营的王朝尽归我手,他求之不得的长生归我儿所有。而他,将无后无名,就此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