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湘明白,她没有资格置喙萱娘的决定。
这些年，弑夫夺子之恨对萱娘日日夜夜的折磨，旁人岂能感同身受？
穆湘微侧着头,垂眸平静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尽管开口。”
许是受到穆湘波澜不兴的影响，萱娘身上的杀意削弱了几分。
她回过神来,为穆湘穿好衣物,扶着穆湘重新躺下。
此时，阁楼的木梯上，传来脚步声。
穆湘与萱娘对视一眼。后者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唇忍住笑意,不作言语。
穆湘心下顿时了然。
来人想必是，昨夜想要替代萱娘留下陪夜，却被老头硬生生拽走的大白。
穆湘哭笑不得地扬声道：“别在外面晃了，有事儿进来说吧。”
果然,下一刻，一双修长的手推开了门扉。
一袭雪袍长身而立的大白走进来。
大白努力表现如常，却到底显得局促了些。
他站在外间，隔着纱幔推说道：“我是来问问，要不要跟山庄外等候的人说一声，今日不接见客人了。”
此言一毕，穆湘的声音从大白身后传来，“不必了,我有办法应对。”
大白一惊,猛地回过身来，“你……”
眼前的穆湘发髻高盘，身量挺拔，气定神闲地背手站在不远处,哪里像重伤在身的模样？还有……
方才外间分明没有旁人，穆湘是如何突然出现的？
与大白同样震惊的，还有急急从屋内掀帘出来确认情况的萱娘。
这一看，萱娘与大白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透过掀开的纱幔一角，一站一躺的两个穆湘，同时出现在外间与卧榻！
大白与萱娘仔细辨认了一番，还是无法分出二人真假。
外间的穆湘看着二人如此茫然无措，终于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居然连你们都看不出来。”
她抬起手臂，展开暗红道袍袍袖，“这是我的神识。”
萱娘暗暗咂舌。
穆湘伤重未愈，竟还能将神识具象化到与真人无异，修为当真不容小觑。
念及此处，萱娘不由更担心起老头所言的“天劫”。
逆天改命如斯，所要面对的劫数又该是多么可怖？
萱娘尤在出神，大白已跟着穆湘的神识走下阁楼。
“穆湘”瞧着即将踏出枕莲阁，大白还没有留步的意思，阻拦道：“你别跟着了，送到这里就行。”
言罢，她背手继续前行，却被人扯住了衣袖。
“穆湘”无奈地回过头去，只见……
大白白净的指尖紧紧捏着她的袖角，面上还露出些许懊恼。
拉扯间，“穆湘”袖下肤若凝脂，润白不输雪袍的手腕，若隐若现。
大白匆匆一瞥后，悄然移开了视线，神色怪异地喃喃道：“初离道元门的时候，我能日日陪着你，宿在金羽镯内的时候，我更是与你朝夕相伴。怎么这会儿就不能跟着……”
“穆湘”失笑，“我还道你是有所长进，却原来只是模样长大了几分。”
大白捏得更紧，手背青筋浅浅，认真道：“在你面前，我永远会是从前的模样。”
“穆湘”对上大白的眼睛。
那里没有让人一眼望到底的澄澈如初，却满是她熟悉诚挚热切。
这下，“穆湘”哪里还能有什么脾气？
她妥协道：“跟着可以，但你现下还不宜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白收回手，“我明白。”
得到大白应许后，“穆湘”点足跃起，飞至院墙上。
大白飞身跟上，终在靠近院墙前停下，靠在廊桥上仰望着穆湘。
道袍纷飞，飘然若仙的背影落在大白眼中，让他隐隐升起一个怆然的念头……
那个曾与他相扶相依的女子，或许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