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当这陌生的情感,在白闻歌的心头蔓延开来之时,他很想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

可是目光一触及对方的面容,他的神思会不由自主的就被引而过去,情绪也会变得无法自持。

……

另一边,见他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许临这才松了口气,只当今天这出已经翻篇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看院外的暖阳……忽然开口道:“你库房里的那些字画放的太久了,容易发霉,趁着今天天气好,我们拿出来晒晒吧。”

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来,白闻歌不自在的别过头去,闷声应了一字。

“嗯。”

……

因为屋子里足够阴凉,白闻歌才能短暂的出现,可若是要他就这样大咧咧的行走在阳光,不消片刻,很有可能他就会魂消魄散。

附着在牌位上,由许临抱着走到库房的这段路途中,感受着人怀抱里的温暖,他紧抿着唇,生怕因为这久违的舒适,而喟叹出声。

不过短短几日,他好像就习惯了这人的温度,就算在生前,除了家人,白闻歌也从来没有和人走的这么近过。

这段荒唐的婚姻,到了如今,他非但不再抵触,反而期待了起来。

期待身边人的拥抱,想要一睁开眼就看见对方,这就是……心动吗?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

库房常年不见天日,窗户也封的死死的,进了这屋子里,白闻歌才显露了身形。

十几个木箱子摆在地面上,这其中大半的珍玩字画,都是他祖父生前的收藏。

珠宝和古董摆件虽发不了霉,但早已落满了灰尘,许临没管那些,而是先把装字画的箱子打开,将那些泛黄泛潮的纸卷,一一展开。

这些字画都是出自大家之手,有山水有鸟兽,价值连城,可惜的是堆在这里也只是落了灰,等着长毛。

许临一边收拾着,一边和白闻歌聊起了天,打探起了他生前的状况。

“闻歌,看你家的家底,应该是个富贵人家,那你为什么会到这个山村来啊。”

目光一直追随着对方的身影,猛然被问道自己的情况,白闻歌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紧张,讷讷的道了句:“这里,祖父的根。”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这?”

“京城。”

“你们家应该是书香门第吧。”

“嗯。”

跟这样一个惜字如金的人聊天,几句话就能把天聊死,一时间许临竟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啊?”

闻言,苦苦思索了半晌,白闻歌才找到了话头。

“你平日里喜欢什么?”

有心想要打探他的喜好,也因为自己实在不善言辞,到最后他也只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熟料,话音落下,便见那人回过头来,专注的看着他,认真的道了一句:“喜欢你啊。”

……

这样突如其来的告白,让白闻歌顿时怔在了原。

愕然的看着许临,他的脑海中只余下了一片空白。

如果还有人身,他定然会气血翻涌,直接红了脸。

所以此刻,白闻歌忽然庆幸自己已经化作幽魂多年,那些生理上的反应不明显,才没有暴露他的心神荡漾。

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他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对方专注的目光,声若游丝的开口道:“我是问你喜欢吃什么,做什么……”

轻笑一声,许临回过头去,继续收拾那些画卷,清朗的声线不疾不徐的响了起来。

“我好像没什么喜欢吃的,不挑食,也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但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无论做什么我都会觉得开心。”

接二连三的直球打的白闻歌措不及防,心中的情绪逐渐发酵,羞意和蜜似的甜已经在他的心底,悄然铺满。

……

却在此时,刚打开一副字画,许临一愣,臻首娥眉的少女顷刻间便入了他的眸。

那是个还未出阁的少女,正手持罗扇坐在亭里赏花,春风拂过,她嫩黄的裙摆翻飞漾开。

少女回首看向作画人,眉目含情,顾盼生姿。

泛黄的画卷上,清隽的字迹提了两行诗句。

“心有千千结,笔落寄相思。”

视线落在角落上,那作画人盖上的印章,上书[琴殊]二字,红的触目惊心。

见许临的视线落在那画作上的时间太久,白闻歌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了异样。

“怎么了?”

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许临看着他询问道:“你可知晓这作画人[琴殊]是何人?”

琴殊?

没听过的名字。

白闻歌的字画都是出自大家之手,却不知道何时,混入了这样一个无名之辈的作品,别说许临有疑问,就连他自己都心生疑惑。

摇了摇头,白闻歌拧眉看向那画作,画中秀美的少女,五官熟悉的让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心有千千结……琴殊……

灵光一闪而过,封存了数十载的记忆,终于在脑海中翻出。

“这副美人图,画的是百年前江南首富家的嫡女冼千结,琴殊好像是我祖父的学生,其他的,我不记得了……”

白闻歌的祖父曾在翰林院掌事,年老之后退休下来,又收了一批学生,这其中似乎就有个年轻人叫琴殊。

时过境迁,白闻歌零碎的能记起来的,只有这两个名字,其余的埋藏太久,就算他有心,也想不起来一二。

“可是这画有什么问题?”

许临摇了摇头,旋即又将画合上,轻手轻脚的摆在了一旁。

“不是画有问题,是画上的人和作画人有问题。”

有些莫名,没有从他这句话中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但看着许临已经结束了话题,又去搬另一箱字画,白闻歌也只好沉默着,不去打扰他。

……

然而,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等到正午时分,太阳最毒辣的时刻到来时,白闻歌又躲回了牌位之中。

赵大花拎着篮筐,踩着饭点来寻的许临。

还是些粗面馍馍和小菜,不甚美味但足以裹腹。

透过牌位,落在赵大花那张含羞带怯的脸上时,白闻歌一惊,恍然间才发觉,抛去肤色不提,赵大花长的竟是和画卷上的美人一模一样。

彼时,赵大花正坐在桌子旁,看着许临慢条斯理的进食,目光甫一接触到那俊美的年轻人,她的心头便止不住的小鹿乱撞。

赵大花是恨嫁的,十六岁放在一个女儿家身上,已经有些大了,再蹉跎到十八岁,她便真的成了昨日黄花,会面临被全村的人的耻笑。

等到许临吃完之后,她也没急着走,怯生生的坐在那里拧着衣角。

在许临疑惑的视线里,她踌躇了半晌,才红着脸讷讷开口道:“许临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娶妻生子啊?”

许临:???

不明所以,许临反问了一句:“我这不已经成婚了吗?”

“两个男子如何做的数啊!?”

觉得这人十分莫名其妙,许临拧着眉看着她,满目的严肃:“我和白闻歌拜堂、入洞房,都做了,怎么做不得数?”

察觉到对方的认真不似作假,赵大花怔愣了一瞬,旋即又道:“可……可你总要娶妻生子,延续香火的啊?”

在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子为大,每一个人都先是家族的一份子,其次才是个人。

就算没有家族,人人都觉得延续香火,才是活着最重要的目的,赵大花也不例外。

可这个观点对许临而言,十分荒唐。

先不说他喜欢的是男子,就算他是异性恋,也从来不是奔着传宗接代,而去结婚恋爱的。

“我不打算娶妻生子,我既然和白闻歌成婚了,就会一辈子守着他,其他的不会考虑。”

他说的太过不容置疑,顷刻间便让赵大花的心凉了半截。

以为自己的暗示对方已经听明白,赵大花觉得许临拒绝的言辞,太过荒唐,她又气又羞,霎时间便红了眼眶。

抹了抹眼泪,赵大花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来,草草的将碗筷放进篮筐里,她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说,落荒而逃般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许临:???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姑娘刚刚是哭着跑出去的吧?

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突然哭了?是他的理念太过超前,让赵大花无法接受吗?

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把人小姑娘弄哭吧?!

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情况下,牌位里忽然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艳福不浅。”

“嗯?……什么,你该不会是在说赵大花吧?”

话音落下,便听牌位里又传来一声冷哼,许临坐在座位上,满心的诧异。

脑海瞬间变得清明,翻回来去思考赵大花刚刚所讲的话,再联系起这个时代女儿家的含蓄,许临这才恍然大悟。

“……我懂了……原来她刚刚是在暗示我娶她啊……”

“呵~!”

一声冷笑又自牌位里传来,许临一顿,随即忽然伸手将牌位抱了过来,猛的rua了好几口。

“你居然呵我!你再呵!你再呵!”

mua!mua!mua!mua!

伴随着许临的夺命连环亲,一阵地动山摇,白闻歌被晃的头脑发晕,下一秒便从牌位里跳了出来。

回过神来时,那牌位已经掉在了地上,白闻歌感受着身下活人的温热触感,僵硬着身躯抬起头来,一入目的便是许临放大的俊脸。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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