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望把叶舒抱回寝宫。

叶舒刚才哭得太狠,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一下一下轻轻地抽气。

晋望把他放在床榻上,正要直起身,却被一双手扯住衣袖。

青年眼尾通红,濡湿的睫羽挂着水珠,漆黑的眸子清透明亮,带着几分不安与畏惧,小兔子似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没有男人受得了这种眼神。

晋望叹息一声,俯身重新把他抱住:“孤不走。”

说罢,又扭头吩咐:“备些热水来。”

内侍应声去办,叶舒脑袋靠在晋望怀里,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赌对了。

从晋望取出那枚丹药时,他就猜到那不应该是毒。

晋望是一国之君,若他真想处死谁,根本不需要理由,也容不得任何辩解。

他要求叶舒给个解释,就说明他其实不想让叶舒死。

但就算晋望心里不想杀他,原主谋逆刺杀是事实,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倒不如痛快承认。

只是没想到……狗皇帝还真吃他这套。

风月话本平时没少看吧?

内侍很快端来热水,晋望让人退下,自己拧干了丝帕帮叶舒擦脸。

“阿远……”叶舒不安地抓着晋望的衣袖,声音轻而颤抖,“我已经死了吗?”

晋望动作一顿:“胡说什么。”

“可是我……”

“孤告诉你了,那不是毒。”

晋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那是你先前吃过的补药,你尝不出来吗?”

那其实是抑息丹。

晋望先前特命太医多做了些,放在身上以防万一。

谁知道今天用上了。

晋望与叶舒相识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此人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要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让他这般难过。

晋望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恍然发觉所有事情都变了味道。

晋望不敢细思,若青年当真对他怀着这种心思,那他会如何看待晋望与他那一.夜.欢.好,又该如何看待晋望这几日对他的轻浮之举。

晋望深吸一口气,竟觉得心口隐隐刺痛。

国君陛下头一次生出几分悔意。

不该这样欺负他。

……等等。

分明是他要杀孤,孤在这儿愧疚个什么劲?

差点给他绕进去。

混账叶舒。

丝帕渐渐凉透,晋望将其丢回盆中,声音忽然变得冷淡:“清醒点了?”

“……”

这人变脸也太快了吧???

叶舒与晋望对视片刻,默默从他怀里爬起来,下了地,笔直跪在他面前。

晋望烦躁:“你又做什么?”

叶舒委委屈屈:“臣自知犯下重罪,请陛下责罚。”

青年哭得就连鼻尖都有些泛红,双目中盛着水汽,神情委屈又脆弱。

让人更想狠狠欺负一番。

晋望只觉口干舌燥,移开目光:“你的确罪无可恕。”

叶舒的眼神暗淡下来。

“……但孤也并非不顾及旧情。”晋望道,“念在你今日……还算坦诚,孤可以从轻处置。自去领杖责八十,这事便算了了。”

八十杖??!

会死人的!

叶舒没有回答,眼眶悄然红了。

眼神委屈得直冒泡。

晋望似乎也觉得量刑对青年而言重了些,轻咳一声:“……五十罢。”

“……”

晋望又看了看青年单薄的身形:“那三十。”

“……”

晋望恼怒:“二十,没得商量,受不住就让慎刑司分着打!”

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的叶舒:“……”

叶舒不太确定,小心翼翼地试探:“何谓分着打?是一个月……打一下?”

晋望恼道:“叶祈安!”

叶舒连忙磕头:“臣遵旨。”

“……”

晋望险些被他气个半死,可偏偏不知该如何反驳。

青年那双通红的眼像是戳在他的死穴,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想到这里,晋望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此人巧舌如簧,最懂骗人之道。

说不准方才那番剖白也是骗人的。

……险些着了他的道。

晋望眼睛眯起,流露出一丝危险之色。

叶舒被他看得脊背发凉。

他自然知道,仅凭在马车上那番剖白,还不足以骗过这狗皇帝。

或许在那一瞬间他会相信叶舒的话,可随着渐渐冷静下来,他只会越加生疑。

该怎么办?

二人一站一跪,殿内僵持片刻,有内侍来报:“陛下,浴池备好了。”

僵持的气氛瞬间褪去,晋望朝叶舒轻轻一笑。

叶舒本能感觉不妙。

果然,只听晋望道:“今日在外奔波一整天,阿舒,陪孤沐浴去吧。”

.

浴池内水汽蒸腾,叶舒站在白玉汤池边,耳根被热气熏得有些发红。

“阿舒,怎么还不下水?”晋望大半身子浸入水中,露出大片精瘦的胸膛,“是不愿与孤共浴么?”

谁乐意与他共浴!

这狗皇帝是不是变态啊!

不过话说到这份上,叶舒也不敢拒绝。

他不情愿地脱下外袍放到一旁,一边解里衣的衣带,一边往浴池走。

忽然,池内扬起哗啦水声。

一只手从水中伸出来,一把将叶舒拽进水中。

天旋地转,叶舒回过神来时,已被人紧紧按在浴池壁上。

他最后一件衣衫还没来得及脱下,此刻浸了水,紧紧贴合在身上,浑身上下湿得透彻。

晋望一只手抬起叶舒下颚,凝视着那双眼睛,沉声问:“你说你心悦孤?”

叶舒:“……是。”

“那就证明给孤看。”

又是试探。

狗皇帝。

叶舒故意偏头不与晋望对视,许久才轻声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没关系,孤教你。”晋望拂去叶舒睫羽上沾染的水珠,伏在他耳边轻轻道,“主动承.欢一次,孤就信你。”

叶舒一怔,脸颊迅速染上绯色。

晋望没错过他任何一丝反应,语调波澜不惊:“你连这都不肯,怎么能说是心悦孤?”

晋望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叶舒拉住了。

青年嘴唇发颤,低声道:“我……我愿意的。”

晋望没动,叶舒闭上眼,缓缓吻上晋望的嘴唇。

“我心悦你……是真的,请你信我。”

青年的技巧生涩,那双颤抖的嘴唇贴上晋望的,很快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晋望在心中嗤笑,扣住青年的手腕,将人反压在玉璧上,反客为主。

二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忽然,叶舒身体一僵,拼命地挣扎起来。

晋望稍松开他些许,轻嘲一笑:“装不下去了?孤就知道你……”

晋望的话音戛然而止。

二人隔得极近,近到任何一丝变化都显而易见。

晋望难以置信地看向叶舒。

在这般折辱的情形下,他都能……

叶舒的惊愕不比晋望少。

他的戏还没好到这程度,那反应……真不是装的。

不就是被亲了一下,他那玩意有病吧。

剁了算了!

叶舒耳根全红了,再也演不下去,只能勉强把头偏向一边,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就地埋起来。

可这副神情在晋望看来,就是不堪受辱,痛苦挣扎。

这下,他全都明白了。

“阿舒啊……”

许久,晋望轻叹一声,将青年紧绷的身体重新搂进怀里。

叶舒牙关战.栗,用力握住晋望的手腕:“你、别、碰、我——”

“害羞什么,孤信你还不行?”晋望拨开他的手,在叶舒耳旁低声道,“别乱动,这次真不欺负你了……孤帮帮你。”

在晋望面前,叶舒这点反抗几乎可忽略不计。

当然,他很快连这点微末的反抗都不剩。

……

浴池内水声不断。

.

叶舒今晚大哭大闹一场,又在浴池被晋望好一通欺负,最后直接累得昏睡过去,被晋望抱回寝宫。

刚沾上床,叶舒立即滚到床榻内侧,只留个单薄消瘦的脊背对着晋望。

晋望也躺上去。

叶舒今天的话,晋望相信,却仍由疑虑。

就算此人钟情于他,也无法抹去他曾谋逆弑君的罪责。

他于晋望而言,始终是个隐患。

对,是个隐患,所以孤绝不能……

身旁的人忽然不老实地动了动,翻身拱进晋望怀里。

他小动物似的在晋望怀中蹭啊蹭,终于找到个舒适的位置,不再动了。

晋望抱着青年温软的身子,半晌意识回笼。

……孤方才在想什么来着?

对了,此人今日因钟情于孤放弃刺杀,可万一有朝一日深情不再,又会如何?

这世上的感情总归不能长久,他还是该……

“晋望……”熟睡的青年忽然在梦中呢喃,“你怎么都不相信我呢……”

晋望心口一颤。

青年缩在他怀里,低哑着嗓音控诉:“你永远都不信我……”

……罢了。

晋望闭了闭眼,妥协般叹息:“孤再信你一次,最后一次。”

“你若再敢骗孤,孤一定杀了你。”

“……君无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