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邵瞻又懵了,“不是因为我出去找别人你才……”

“你找谁是你的自由,我们那时候又不是恋爱关系,我为什么要生气?”颜希的语气很正常,明显不是在说气话。

薛邵瞻越来越无法理解颜希的反应,“可是,你不是喜欢我么,怎么会不生气?”

颜希皱了皱眉,“你那时候以为我喜欢你?”

薛邵瞻突然不安起来,他一直认定了颜希是喜欢他的,现在颜希这句话简直让他如坠冰窟,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不是吗?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同意我的包养合约?还主动要搬来跟我一起住……”

“你不是见过我哥的照片吗?”颜希说,“刚好你也把我当成许昌浦的替身,我们扯平了。”

薛邵瞻想起了颜甄墓碑上的照片,意识到颜希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但他还是不死心,“那你跟我上床、还亲手给我织围巾也是因为我长得像你哥?”

颜希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薛邵瞻说的是什么围巾,回答说:“那不是给你织的,医生说做手工能转移注意力,或许会有助于睡眠,我就试了一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误会了。”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我吗?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薛邵瞻悲哀地问。

颜希认真思考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界定薛邵瞻在他心里的位置,不是普通的朋友以上恋人未满,他们之间的牵扯要更复杂,从一开始就伴随着性关系,而他又刚得知薛邵瞻喜欢他,看起来还是用情颇深的那种喜欢。

颜希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对薛邵瞻的感情,便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心里想的是无论如何薛邵瞻会是他未来孩子的另一个父亲这一点不会改变。

薛邵瞻没有得到颜希的答复,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看着颜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颜希根本没有因为他动过心,在颜希眼里他到底算什么呢?自动按摩器?还是精子库?又或者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许昌浦没想到自己会旁听到这种非常隐私的谈话,他无异于窥探薛邵瞻和颜希的感情状态,可是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离开。

谈话进行到这里他又开始有些同情薛邵瞻,像颜希这种有心理问题的人要么会很容易对别人产生感情,然后极其依赖对方,在恋爱中过分偏执或者过分脆弱,要么就很难真正喜欢上什么人。

现在看来颜希明显是后面那种情况。

刚刚还是一片硝烟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得让人觉得空气都过分浓稠,许昌浦想开口调节一下气氛,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终只能作罢。

颜希还在思考他对薛邵瞻到底是什么感情,他一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几乎察觉不到外界的情况。

薛邵瞻在这片寂静里最后又看了颜希一眼,然后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开了。

颜希没有追出去,他甚至都没看到薛邵瞻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许昌浦见颜希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些担心地问:“小希?你怎么样?还好吗?”

颜希被许昌浦的声音拉回现实,面前已经没有了薛邵瞻的身影,他怔愣了片刻,看着许昌浦问:“他走了?”

“你没看到?走了有一会儿了,你要追的话可能还来得及。”许昌浦说。

颜希这住处比较僻静,出门不容易打到车,薛邵瞻很可能还没走远。

颜希却摇了摇头,他还没理清楚思绪,现在把薛邵瞻找回来也没什么用,很可能还会再发生矛盾。

他觉得有些累,便转身上楼想休息一会儿,楼梯上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在薛邵瞻家里住的时候有一次他下楼的时候头晕,差点摔下去,是薛邵瞻及时拉住了他,然后把他抱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已经模糊的记忆会在这时候变得清晰起来,颜希愣了会儿神,转身去叫了个保镖,让他跟着薛邵瞻。

安排完这件事之后他才想起来许昌浦还在这里,又跟许昌浦说:“抱歉,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会儿,你要是有事的话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许昌浦不介意地说:“那你快去休息,注意身体,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即使跟威尔森教授说,我就先走了。”

颜希点了点头,回卧室躺了一会儿,可是他现在根本睡不着,要等晚上吃了安眠药才能睡。

薛邵瞻从颜希那里离开之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四处走了走,可是走到哪都能想起颜希,他经常陪着颜希在这附近或散步或慢跑,每一条路都不知道被他们走过多少遍。

越是想到关于颜希的回忆薛邵瞻心里就越烦躁,除了烦躁之外心脏还在隐隐作痛,他已经无暇去比较到底是当初许昌浦的离开让他更难受还是知道颜希从来没喜欢过他让他更难受了,他只想从这个地方逃离。

薛邵瞻加快了脚步,想离那些回忆远一些,可能是嫌走着太慢,他干脆跑了起来。

路边有一辆出租车经过,他想打车,又想到自己现在没什么钱,习惯性地想节省一点开支,于是他又打消了打车的念头,坐地铁去了离颜希的住处最远的一个公园。

薛邵瞻走进公园的时候夕阳给眼前的景象镀了层金,可是很快那层让人眼晕的金色就消散了,乌云聚集起来,没多久开始落雨。

薛邵瞻抬起头,一滴雨水落进他眼睛里,然后又流了出来,越流越多。

薛邵瞻开始怀疑这雨水里面混了太多灰尘,所以他的眼睛才会这么酸涩,连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公园里的人纷纷去找地方避雨,有人在跑,有人在慢悠悠地走,也有不少人撑起了雨伞。

薛邵瞻用力眨了眨眼,视野终于重新变得清晰,他走到最近的一个长椅跟前,颓然地坐下,在越来越密集的雨点中闭上了眼。

跟颜希认识这一年的回忆潮水一样向他涌来,他避无可避,只能拼命在那片汹涌的海浪里挣扎,竭尽全力地想要浮出水面透上一口气。

雨停的那一刻薛邵瞻站了起来,地面上的积水反射着路灯昏黄的灯光,薛邵瞻一脚踏上去,灯光被踩成了碎片。

雨后的秋风裹挟着凉意扫过来,薛邵瞻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被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得去找个地方洗个热水澡,薛邵瞻想着,开始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去找廉价的旅馆。

即便上班的薪水没法跟以前的收入比,他也不至于缺这点住宿的钱,可是他现在心里太空了,好像原本有什么填满在那里的东西突然消失不见,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有些恐慌,他得做点什么让自己有安全感的事,节省开支就是其中一项。

薛邵瞻在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终于找到一家最便宜的旅馆,他开了间最便宜的房间,一进去就直奔卫生间想洗个热水澡,可是调了很久的水温都没调出来热水。

他懒得再折腾了,干脆站在冷水下面冲了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薛邵瞻感觉自己的四肢都有些僵硬了,才关上花洒去拿浴巾。

透过卫生间那扇狭小的窗户能看到对面的居民楼,薛邵瞻盯着那格子里的灯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法拥有一个正常的、温馨的家了。

颜希照常吃了晚饭,饭桌上少了一个人他稍微有些不习惯,所以胃口不怎么好,吃了一半就放下了餐具。

外面在下雨,今天不能出去跑步了,颜希在沙发上坐着看了会儿电视,然后去健身房做运动,平时运动时间都在半个小时以上,但是他今天有些累,二十分钟就停了下来。

雨还在下,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有些吵。

颜希有些心烦,出了健身房去浴室泡了个澡,雨停的时候他从浴缸里站起来,穿上浴袍,拿吹风机开最小档吹头发。

治疗起效果之后他就去理发店把头发又剪短了,现在吹着并不费事,但是举着吹风机的胳膊很快就酸了起来,平时薛邵瞻只要没事都会包揽这项工作。

我可能有些过于依赖他了,颜希想。

他换了只手把头发吹干,见时间还没到平时睡觉的点,又漫无目的地拉了会儿小提琴,然后准点去吃药,吃完药就躺上床等药效带他入眠。

薛邵瞻好不容易才睡着,没睡多久又觉得浑身燥热,而且很渴。

他闭着眼去摸床头灯的开关,摸了好一会儿没摸到,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住在旅馆,而不是颜希的卧室。

心脏又是一阵闷痛,薛邵瞻有些费劲地坐起来,找到开关把灯打开,想去找点水喝。

一下床他才发现自己腿有些软,全身都一阵酸软,薛邵瞻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很烫。

他发烧了,看样子烧得还不低。

由内而外的疲倦感让他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可是他很渴,得自己去找水喝。

薛邵瞻突然觉得很委屈,为什么连生病的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呢。

几杯凉水灌下去,身体似乎没那么热了,薛邵瞻没力气出去买药,干脆就这样又躺回了床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薛邵瞻晕晕乎乎地去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胖胖的白人大叔,大叔的英文带着点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口音,薛邵瞻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对方是问他要不要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