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邵瞻牵着颜希的手,过去喊了声奶奶,然后跟老太太介绍说:“这是我爱人,颜希,我们快要结婚了。”
颜希闻言看了薛邵瞻一眼,没有反驳薛邵瞻,而是跟着他喊了声奶奶。
老太太精神不大好,喘着气对薛邵瞻说:“你这孩子……非要一条路走到黑吗?你这样……让我怎么下去见你爷爷?”
“我过得好,你们应该替我开心。”薛邵瞻说。
老太太没力气再骂他,堵着气把脸扭开了。
薛邵瞻也没再试着劝她理解,这些年来劝说的话他说了不少,结果全是浪费口舌。
看着老太太枯槁的的病容,他到底有些不忍心,放软了语气说:“奶奶你好好休息,别气着自己,等你好些了我就带女儿来看你。”
来之前他就征询过颜希的意见了,颜希没反对,他才想着让老太太见一见孩子,他知道老人家惦记孩子惦记好些年了,要是这一回没挺过去,好歹也算是成全了老太太的一个心愿。
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听他提起孩子,立刻把脸扭回来了,不太相信地问:“女儿?你有孩子了?”
薛邵瞻没多解释,简单地嗯了一声。
“孩子谁生的?”老太太追问道。
“谁生的你不用管,反正是我和小希的孩子,你要是不想见就算了。”薛邵瞻暗暗威胁道。
老太太这才没继续追问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说,薛邵瞻肯要孩子都是一件好事,虽然是个女孩,也总比没有要好。
她又问了一些孩子的情况,薛邵瞻觑着颜希的脸色挑着回答了一些,最后老太太主动提起了遗嘱的事。
“你爷爷留的遗嘱你也清楚,他本来是想等你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把薛家交给你,结果你现在孩子是有了……”老太太说到这里看了眼颜希,明显还是想让薛邵瞻找个女人结婚。
薛邵瞻便接着说:“我会结婚,跟小希结,你少操点心养好身体,到时候还能喝上我们的喜酒。”
老太太用那双苍老又浑浊的眼睛望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后来长叹了一声道:“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把老骨头是管不动了,不过你得保证,薛家交到你手上不能比以前发展得差。”
“我说过了,我不想继承薛家,更不想跟女人结婚。”薛邵瞻有些烦躁地强调说。
老太太忽然有些狡黠地笑了笑,提醒他道:“遗嘱里说的是结婚生子。”
没说必须跟女人结婚。
她心里到底还是偏向薛邵瞻的,也不像薛老爷子那么固执,或许是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了,终于退让了一步。
薛邵瞻一愣,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我也累了,你记得明天把孩子带过来让我看看。”老太太说着便要赶他们走。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薛邵瞻说。
然后他就带着颜希离开了。
一路上薛邵瞻都有些出神,颜希也没打扰他。
薛邵瞻之前是不想继承薛家,可是看老太太的意思,还是想把薛家交到他手上。
自从跟家里出柜之后,他和爷爷奶奶的关系就越闹越僵,要是一直这么僵持着他还能不管不顾地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可是老太太突然来这么一出,他反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继续拒绝,恐怕会辜负老太太的一片心意,他甚至开始怀疑老爷子是不是故意留下了这么个漏洞,按照那老家伙老谋深算的习惯应该不会出现这种疏漏,除非是嘴硬心软,故意给他留的。
如果他同意继承薛家,手头肯定会有一堆麻烦事,别的不说,光是应付他爸那一家三口就有的他忙,短时间内肯定脱不开身,他还没准备好跟颜希求婚的戒指,也不知道颜希愿不愿意留下来陪他处理这些麻烦,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想把时间用来陪颜希和孩子。
可是不继承薛家他手里根本没什么钱,总不能连办婚礼都要颜希出钱,自己攒钱的话不知道要攒到猴年马月,就算是重新创业也得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他不想等那么久,他想早一点跟颜希结婚。
薛邵瞻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做出决定,干脆去征询颜希的意见,他看着颜希问:“小希,你说我要不要继承薛家?”
“看你自己的意愿,不继承也没事,反正我养得起你。”颜希玩笑道。
薛邵瞻笑了笑,配合地说:“那我先谢谢金主大人……”
话没说完他突然看到从路口冲出来一辆车直直地往他们这里撞了过来,那辆车的速度太快,薛邵瞻来不及做出其它反应,下意识把颜希抱进了怀里。
上车的时候他给颜希系了安全带,自己却因为想着老太太的话没顾上系,颜希也没注意到,薛邵瞻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紧接着就是车子突然减速时产生的巨大惯性把他们往前甩,轮胎和路面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巨响,车子停了下来,两个人一起失去了意识。
保镖的反应并不迟钝,注意到那辆突然冲过来的汽车他便迅速打方向盘错开了一点车身,这才没有直接跟那辆车对撞,可是事发突然,对方的车速又快,车祸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坐在驾驶位的保镖受伤也比较严重,直接陷入了昏迷。
后面的保镖连忙停车下去查看情况,确定受伤的三人暂时都没有生命危险,便拨通了急救电话等救护车过来。
有人报了警,在警察赶过来之前那几个保镖就已经把现场搜查了一遍,初步判断这场事故很可能是有人蓄意安排的。
肇事司机也受了很重的伤,离多远就能闻到他身上一身浓重的酒气,像是在酒坛子里泡了很久一样,看来幕后的人是想伪装成醉驾引起的车祸,警察果然因此判定这是一起因为醉驾引起的交通事故,保镖们没有理会警察的说辞,按照自己发现的线索追查了下去。
颜希是受伤最轻的一个,只是轻微脑震荡,没多久就醒了过来,薛邵瞻因为没系安全带,还给颜希当了肉垫,伤情比较凶险,除了头部撞伤之外,身上还多处骨折,断掉的肋骨差点扎进心脏,抢救了几个小时才脱离危险。
颜希了解清楚薛邵瞻的伤势,心里一阵后怕,虽然医生说薛邵瞻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因为头部的撞伤有些严重,他很可能会昏迷一段时间,只要能醒过来就会没事,可颜希还是很不安,生怕薛邵瞻会醒不过来。
保镖知道颜希醒了,便过来汇报事故发生的原因,他们从肇事司机的个人信息入手,发现果然有问题,绕了几个弯才追查到雇主的身份,是薛邵瞻那个未成年的弟弟,当然,不排除他是在自己母亲的教唆下才这么做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他们还查到老太太的病房有监视器,颜希觉得对方很可能是知道了老太太要把薛家交给薛邵瞻,才会为了家产铤而走险,想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颜希心里冷笑,未成年是么?这是打着就算被查到也能因为年龄躲过罪责的算盘?可惜惹谁不好偏要往他这里撞。
他们家和钟家人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护短,而且不是一般的护短。
敢动他的人,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
颜希吩咐了几句,又让人去把孩子接过来,薛邵瞻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得在这守着,把孩子留在家里他不放心。
因为这件事,老太太不仅没能见到重孙女,还被薛邵瞻重伤昏迷的消息刺激得病情恶化住进了ICU,颜希没工夫管老太太怎么样,一心一意盼着薛邵瞻能早点醒。
薛邵瞻昏迷了三天,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趴在病床边睡觉的颜希,知道颜希没事,他才松了口气。
车祸发生的时候他来不及思考太多,现在他多少猜到了车祸是冲着他来的,要是连累颜希还颜希受伤,那他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颜希睡得浅,很快就醒了,一抬头看到薛邵瞻正呆愣地望着他,他心里一惊,心想傻狗不会是失忆了吧,撞到脑袋是很有可能会影响记忆的,于是他有些慌乱地问:“你怎么样?还记得我吗?”
薛邵瞻只是在走神,如果换个人这样问,他很可能会恶作剧地装不记得逗一逗对方,可是面前的人是颜希,他哪里舍得让颜希担心,所以他有些费劲地扯了扯嘴角说:“当然记得了,我就是把自己忘了也不会不记得你。”
颜希猛地松了口气,凑过去在薛邵瞻唇上吻了吻,然后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吗?用不用打止疼药?”
“我没事小希,不用担心,只要你跟宝宝好好的我就没事。”薛邵瞻说。
他一身的伤,颜希不敢抱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鼻尖,才坐回去说:“以后记得系安全带。”
薛邵瞻应了一声,又忍不住想笑,可是一笑就会牵动脸上的伤,还有断了肋骨的胸腔,疼得他轻轻嘶了口气。
颜希便板起脸教训他:“别笑,你肋骨骨折了,一笑肯定会疼。”
薛邵瞻不怕疼,更怕颜希会担心,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颜希跟他讲了车祸背后的原因,薛邵瞻的眼神冷了下来,心里谋划着要怎么报复那母子俩。
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他是不信他那后妈没有参与其中,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屁孩哪有那么大能力去雇凶杀人,还把事情安排得这么缜密。
他甚至怀疑他爸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很有可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母子折腾。
薛邵瞻叹息一声,喃喃道:“我可能要辜负老太太的期待了,他们想要家产,那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颜希轻轻抚着薛邵瞻没受伤的那侧脸,叮嘱说:“你好好养伤就行,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
薛邵瞻一愣,看着颜希近在咫尺的脸,心里生出了几分异样情绪。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在应付薛家这些这些事,哪怕是当年跟许昌浦恋爱的时候,他也很少会提起家里的情况,许昌浦也没问,就是他那俩发小,他也一直不愿意跟他们多说这些,最多就是心里烦闷的时候找他们喝喝酒。
认真算起来,颜希还是第一个要在这些事上帮他的人。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帮助,可是对方是颜希,他便说不出拒绝的话。
颜希见薛邵瞻乖乖应了下来,满意地笑了笑,又亲了薛邵瞻一口。
薛邵瞻专心养伤,听话地没去操心薛家的事,颜希一直在医院陪着他,还时不时让人把女儿抱过来,俩人一起欣赏小宝宝卖力喝奶的样子。
期间薛彦霏要来探望薛邵瞻,被颜希拦下了。
颜希对薛邵瞻这个爹没什么好感,再加上薛邵瞻出事很可能跟薛彦霏也脱不开关系,他连应付都懒得应付,直接让保镖把人赶走了。
至于那母子俩,颜希暂时没怎么动,只是让人趁薛彦霏不在的时候喂他们吃了点药,然后把母子俩滚在一起的录像送给薛彦霏,至于薛彦霏会怎么处置背叛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就不是颜希需要操心的事了。
等薛邵瞻的伤稍微好了一些,他说想去看望老太太,颜希便找了个轮椅推着他过去了。
祖孙俩住在同一个医院,只是在不同的楼层,过去倒也方便。
老太太的情况比他们上一次过来的时候又糟糕了很多,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薛邵瞻等了一会儿没见人醒,便又回去了,走的时候跟护工说等老太太醒了过去通知他一声。
第二天中午老太太醒了,薛邵瞻看到她精神奕奕的样子,心里就有了预感,他跟颜希商量了一下,到底还是让老太太见了颜湛一面,老太太见到孩子很开心,让管家给孩子准备了一份见面礼,又单独跟薛邵瞻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咽气了。
薛彦霏赶过来的时候薛邵瞻他们还没离开,薛邵瞻看到薛彦霏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才不到半个月,薛彦霏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一样,头发都白了不少,人也一副憔悴的样子。
薛彦霏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之前一直保养得很好,说他三十几恐怕都有人信,现在却突然显出了老态。
薛彦霏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怎么好,见到薛邵瞻,他猛地扑过去哭喊道:“小瞻,是爸爸对不起你,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保镖在颜希的示意下过去把他拉开,薛邵瞻心里有些唏嘘,看着薛彦霏问:“你说的对不起是指这次车祸还是别的什么?”
薛彦霏不说话了,捂着脸蹲下去呜呜地哭。
他知道妻子和小儿子一直以来都觊觎薛家的继承权,比起从小不闻不问的大儿子,他确实更偏向于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儿子,车祸发生之前他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是他以为就算妻子和小儿子想耍点手段,应该也不会太过分,所以他没管,没想到他们居然想要薛邵瞻的命。
薛邵瞻重伤住院的消息已经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看到颜希送过去的录像之后,他被刺激得差点发疯,直接把那母子俩毒打了一顿关了起来。
事后他冷静下来,不是没有怀疑这件事是有人故意策划的,不然他不会看到那段录像,可是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没办法在看到自己的老婆和儿子搞在一起之后还能当作无事发生,尽管妻子和小儿子在事情败露之后一直强调他们是被人陷害的,薛彦霏还是没办法再面对他们,所以他跟妻子提了离婚,并且拒绝接受小儿子的抚养权,让他们俩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第一次婚姻破裂之后,他在这个新的家庭里投入了很多感情和精力,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小儿子他不想再见到,现在老太太也走了,他的至亲只剩下薛邵瞻一个人,而且薛邵瞻还是薛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他才这么迫切地想要求得薛邵瞻的原谅。
原本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希望薛邵瞻不知道车祸的真正原因,听到薛邵瞻的问话,他明白自己最后的希望也没了,情绪崩溃之下什么脸面都顾不得,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了起来。
薛邵瞻原本还不是很确定薛彦霏跟车祸有没有关系,看到他这个反应,心里便明白了。
颜希自然也从薛彦霏的反应里判断出了这一点,怕薛邵瞻难过,颜希握住薛邵瞻放在轮椅上的手,在他手心轻轻捏了捏。
薛邵瞻知道颜希是在安慰他,仰起脸冲颜希笑了笑,轻声说:“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然后他没再看薛彦霏一眼,让保镖推着他离开了。
薛邵瞻伤还没好,便没去操办老太太的后事,只在丧礼那天出现了一次,然后就又回医院养伤了。
外面那些关于薛家的流言他一句都不想听,他只想快点把伤养好,然后跟颜希回家。
丧礼过后他妈过来看了他一次,邵女士一向性格强势,什么地方都不肯吃亏,得知他是被人算计才会出车祸受伤,恨铁不成钢地骂他不中用,说他谈恋爱把脑子谈坏了,居然会被那个出身低下的蠢女人算计到。
薛邵瞻见她大有把责任推到颜希身上的趋势,不耐烦地说:“行了,这么多年你也没管过我,现在又来操什么心?我死不了,你回去忙你的事业照顾你的家庭去吧。”
邵女士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就这么跟你妈说话的?我之前没管你是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弥补你吗?二三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操心一下自己的事业,放着这么多家产不顾天天就知道跟男人厮混,我再不管你你就得睡大街了。老太太把继承权交给你了没?不能便宜了薛彦霏那个狗东西……”
薛邵瞻烦不胜烦,大声打断她道:“够了!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也不稀罕你的弥补,你别来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弥补。”
颜希见他气得胸膛一阵阵起伏,连忙过去安抚他帮他顺气,然后冷着脸跟薛邵瞻妈妈说:“阿姨,邵瞻肋骨骨折还没好全,不能动气,您先出去吧。”
邵女士还要再说什么,颜希怕他再刺激到薛邵瞻,直接让保镖把她请了出去。
薛邵瞻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讽刺地想,他这对爹妈虽然见面就掐,在膈应他这方面倒是出奇地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