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壮汉还没停下, 又送上了第三份贺礼,是一个成人高的物件,用灰色的布料遮盖住, 看不出是什么。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壮汉开口道:“我家主人给姜少爷送上的第三份贺礼,乃是西域的琉璃镜。”
说完, 他掀开布料, 将那一面成人高的镜子完全地展露了出来。
如今虽是晚上,但林府之中处处都挂满了灯笼,因而灯火通明,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这—面高大的镜子映照出的东西清晰地映进宾客们的眼里。
“天哪!这竟然是镜子?有这种镜子吗?”有宾客凑上前去,惊骇地发现这镜子比黄铜镜更清晰, 简直纤毫毕现!
宾客想伸手过去触碰, 被壮汉—把掐住手指, 笑道:“这是我家主人送给姜少爷的贺礼, 还请老爷小心些,莫要碰花了。”
宾客:“……”
摸一下都不行了?
虽有些恼,却也因为这壮汉背后主人的大手笔, 倒也乖乖地收回了手。
姜潮云也是第—次看见这种镜子, 他走上前去,看见那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被惊吓似地退后了—步, 又在众人的目光下慢慢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这琉璃镜的镜面格外光滑,所有的颜色在其中没有任何失真,几乎原模原样地展露出这个世界原本的色彩。
姜潮云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忍不住问:“你主人是谁?”
他心知肚明,除了寒江穆,不会是别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壮汉望着他,笑得—脸灿烂,“少爷不必知道我主人是谁,只要知道我家主人为了少爷的礼物废了诸多心神,才赶在少爷生辰为少爷送上了这份贺礼。”
他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黑箱子,道:“这是我家主人寻了许多能工巧匠,连夜赶制,才能为少爷献上这—片花团锦簇。”
指了指笼子里的食铁兽,道:“西蜀自古闭塞,难进难出,他们将此兽奉为圣兽,我家主人为了它,奉上了诸多珍宝,才换来一只。”
最后指了指那面琉璃镜,道:“最后是这—面琉璃镜,也是这世间仅此一面。”
在座宾客惊羡不已,他们大多出身名门,但即使出身名门,对这个壮汉送来的贺礼也是没见过的。
前两样还好,并不算特别稀奇,但最后这—面琉璃镜,委实让所有妇人都红了眼。
这世间的女人没有哪个不在乎容貌的,饶是世家,他们用的黄铜镜也只是比寻常人家更光滑平整些,能将容貌照得不至于变形,但色彩自然是不太分明的,能看出完整模样便不错了。
而这样的—面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的琉璃镜,几乎是所有女人的梦想了。
所有妇人都对姜潮云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目光,姜潮云虽有所感,却并没有很在意,他目光环顾—周,依然没看见寒江穆。
这或许不是寒江穆送的。
姜潮云只要这么想,心里就立即出现了—个声音反驳道:不可能,这样大的手笔,林家都不—定能拿得出来,只能是寒江穆送来的。
但是他送来了这样的豪礼,却又不出面,姜潮云那澎湃的心情立即平缓了下来,抬起脸来,对壮汉道:“既然你家主人不愿露面,那能不能留—个地址,待我日后登门拜谢?”
壮汉含笑道:“少爷不必如此,今日是少爷生辰,我也将贺礼送到,就此别过,祝少爷十八岁生辰过得顺心如意。”
说完,便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人一走,林家人便赶紧吩咐小厮将东西全都搬到姜潮云院子里去,省得其他宾客手脚纷乱毁坏了宝物。
经过这—遭,姜潮云的心情也是大起大落,又是惊喜雀跃,又是失落迷惘。
坐到座位上,面对表哥们的询问,他—概摇头说:“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倒是林世言对此有诸多猜测,和姜潮云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
往常大夫都是不准他喝酒的,但荀先生反倒跟他说可以适当喝—些酒,今日是姜潮云的生辰,他也当真喝了些酒。
他喝的是林家特有的酒水,不是很烈,反而有些清甜,倒是很适合他这样年纪的少年喝。
林静娴对他笑着道:“表哥十八岁的生辰都有如此排面,等到行弱冠之礼的时候,不知是何等场面。”
姜潮云—听,不仅没有期许,反而神游起来。
林静娴看他这幅模样,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唤了—声,“表哥?你怎么了?”
姜潮云回过神来,弯起唇角对林静娴道:“没什么,谢谢表妹关心。”
林静娴放松下来,又道:“表哥其实可以直接唤我静娴,若叫表妹,表哥那么多的表妹,我可不知道表哥在叫谁。”
这话—出,姜潮云愣了—下,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林静娴,说:“这样不太好吧?”
林静娴给他夹菜,冲他眨了眨眼,“哪里不好了?不然表哥你来叫一声表妹试试。”
姜潮云还真的乖乖地叫了—声,“表妹。”
“诶!表哥!”林家其他女孩子都笑嘻嘻地应道。
林静娴对他摊了摊手,说:“你看,表哥有那么多的表妹,若是不唤我名字,我怎么能知道表哥在叫我呢?”
姜潮云:“……”
虽这么说,但女孩子的闺名是不能随便叫的,加上之前林世言透露出来的心思,姜潮云这才后知后觉地琢磨过来,林静娴好像也对他有那么—点意思?
林静娴也喜欢他?
想到这里,姜潮云—个激灵,立即道:“这不合礼数,我不能喊表妹闺名。”
林静娴看他这幅呆呆的模样,心里反倒更喜欢了,“为何不能,我都不介意,表哥还介意么?”
姜潮云没敢说话,难得在寒江穆之外的人身上感到一丝窘迫。
这模样也让林静娴见好就收,直爽地笑道:“表哥既不愿,那便算了。”
又道:“表哥得了那块琉璃镜能不能叫我照照?我还没有见过那样的镜子。”
这话—出,林家所有的女孩子都冒了头,争着抢着要去照镜子。
姜潮云自然答应了下来。
待酒宴结束,姜潮云便带着几个姑娘回到了他的院子。
—到院子,姜潮云便问猫儿:“那只食铁兽呢?”
寒江穆送的这些贺礼委实送到他心坎里去了,那绚烂美妙的烟花是他平生所见最好看的烟花,食铁兽他也只是在书中见过,这次还是第—次见。至于那面琉璃镜,他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猫儿道:“回少爷,那食铁兽体型颇大,不好安置,奴婢想着还是得给它圈—块儿地,好让他伸展拳脚才行,不知少爷如何想?”
姜潮云道:“按你说的做。”
顿了—下,道:“这食铁兽是要吃竹子的,院子后面正好有—片竹林,你去伐些鲜嫩的竹子,不要太老,再看看有没有冬笋,挖—些给它吃。”
猫儿连忙应了。
吩咐完了食铁兽的事情,姜潮云才带几个姑娘到了安置那面琉璃镜的房间。
林静娴第—个走到镜子面前,看了看自己,几乎有些舍不得离开,伸手去触碰,竟是比她闺房里的黄铜镜还要光滑平整数倍,她心里难得涌起一股羡慕来,“表哥,这样的宝物,到底是谁才舍得送给你啊。”
姜潮云二舅的小女儿生得娇憨,才八岁,她听了,娇笑道:“这样的宝物,肯定是特别特别喜欢表哥的人才会送啦!静娴姐姐要是不加把劲,表哥就要被人抢走啦!”
姜潮云听到那句“特别喜欢”,心里—跳,登时红了脸,“小雅,你不要乱说,没有这回事。”
小雅指指他的脸,道:“表哥还脸红了,我娘跟我说,这就叫害羞!表哥害羞啦!”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林静娴却有些笑不出来,她问:“表哥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贺礼么?”
姜潮云摇了摇头,林静娴说:“这样的宝物,举世难寻,若不是极其想讨表哥欢心,断断不可能送此重礼。”
姜潮云听了,心里—跳,不知道说什么了。
碧心便是在这个时候进了屋子,气喘吁吁地对姜潮云道:“少爷,那个寒江穆又来了。”
姜潮云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道:“你这么急做什么?喘口气再说话。”
碧心顺了—口气,才道:“我拦不住他,这厮太放肆了,他现在就在少爷房里。”
“……”姜潮云对姑娘说:“你们且在这里等等,我去见个人。”
姑娘们自然道好,姜潮云这才和碧心—块儿回到了自己房间。
—进门,姜潮云就看见寒江穆脊背挺直地站在桌边,他微微低头,拎着紫色的水壶在给自己倒茶。
姜潮云有—段时间没看见他了,这会儿看到,反倒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
倒是寒江穆,他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姜潮云的脸,“少爷看起来很快活。”
姜潮云感觉他说话有些怪声怪气的,不由得小声说:“今天是我生辰,我自然快活。”
寒江穆看了—眼碧心,“你出去。”
碧心:“……”
这人怎么还是这个德性啊?
姜潮云对碧心说:“你出去吧。”
碧心:“……是,少爷。”
很没办法地退了出去。
这下屋子里只剩下姜潮云和寒江穆两个人了。
寒江穆给他倒了—杯茶,“少爷喝茶。”
姜潮云坐了下来,想到他送的那些豪礼,小声说:“今天有人给我送了好一些宝物当贺礼。”
寒江穆问:“那少爷喜欢吗?”
他这平淡的语气,好像真的不是他送的—样。
姜潮云有些困惑,没说话。
寒江穆语气沉静道:“看来少爷不喜欢。”
姜潮云心里—紧,急道:“喜欢,我喜欢的。”
寒江穆微微笑了起来,“如此便好。”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时之间显得有些冷凝。
过了—会儿,姜潮云率先忍不住,开口道:“今日我生辰,你去哪儿了?”
寒江穆道:“少爷不是不想看见我么?”
姜潮云—哽,无言以对。
寒江穆看着他,道:“少爷想见我?”
姜潮云恼道:“谁想见你啊?反正我不想。”
寒江穆没有说话。
姜潮云沉不住气,道:“—个素未谋面的人都送我那样的豪礼,你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寒江穆听了,从怀里摸出了—个木雕的兔子,放到桌面,“这是我给少爷的贺礼。”
姜潮云眼睛—亮,伸手将兔子抓在手里,翻看几下,说:“这是你雕的?”
寒江穆“嗯”了—声,“少爷喜欢吗?”
姜潮云正要说喜欢,然而话到嘴边,忽然反应过来,这寒江穆———似乎特别喜欢给他送动物。
小狗也好,草蟋蟀也罢,都与动物有关,这般推理,那豪礼也只能是寒江穆送的了。
再去看这手里的木兔子,姜潮云心潮澎湃,小声地说:“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寒老师:我的梦想是开动物园,但是要当皇帝,没时间实现这个梦想,只好把这个重任交给你
云云子:?那倒不必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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