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云终于脱掉了那一整套滑不留手的衣服, 只是换上自己的衣服的时候,也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不够柔软,甚至有些粗糙。
明明也是顶好的布料, 但在寒江穆送的云汐布料制成的衣袍面前,差距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碧心凑到他跟前叽叽喳喳, 说起了前几天那场声势浩大的征兵,“猫儿也差点被抓去, 也亏得他才十二岁, 我就说不应该给他吃那么好, 长那么大的个子有啥用, 差点丢了命……”
姜潮云一愣, 才隐隐感觉到了寒江穆带他私奔的用意。
他不是林家人, 只是一个外姓人,当然林家肯定是愿意保他的, 但是这种强制征兵的情况下, 付出的代价肯定也不会少。
寒江穆带他离开, 就直接避免了这场拉扯纠纷。
但是寒江穆怎么知道会征兵……他当然是该知道的, 毕竟前方战场就是他的人。
姜潮云虽然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但对寒江穆这番举动, 也有了说不清的感想——原来寒江穆也不是那么冲动、不顾大业的人。
姜潮云洗完澡, 又吃了自家厨房做的点心, 比起外头的口味, 显然他更喜欢从小吃到大的自家厨房做的饭菜。
吃完后,荀先生过来给他把脉。
姜潮云如今已经和之前病恹恹的样子截然不同, 任姜家的人看见他,都能看出差异来——饶是寻常时候,他那双眼睛也显得格外有神, 有灵光。不像之前除了情绪高涨时才会流露出泛泛神光,平常时候宛如一滩死水。
再者,他的皮肤也透露出和以往苍白不同的白皙光润,这种白皙里是透着红润的。本来蛊虫会吸收血肉里的营养和热度,让姜潮云极其畏寒,但因为荀子阳的药物作用,蛊虫陷入沉眠,不再掠夺姜潮云血肉里的营养,所以姜潮云这几个月长高了许多。
刚来林府的时候,猫儿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但几个月过去,姜潮云的个头蹿了一蹿,又比猫儿高出了半个头,看这个勇猛的涨势,怕是还能再长一些。
荀子阳给他把了脉,姜潮云小声问:“荀先生,我的病怎么样了?”
荀子阳摸了摸胡须,笑道:“自然是大好,少爷继续喝一段时间药,再做一次诊疗,就能彻底拔除病根了。”
说完,荀子阳收拾了脉枕之类的物什,正要离开,姜潮云突然喊住了他,“荀先生。”
荀子阳回头看他,“少爷还有什么事情?”
姜潮云犹豫了一会儿,主动地说:“之前荀先生和我娘说话的时候,我不小心听见了。”
荀子阳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无奈地道:“这个的确不该瞒着你。”
姜潮云小声问:“我能知道荀先生打算怎么拔除我身体里的那只蛊虫吗?”
这会儿倒轮到荀子阳犹豫了,不过他本身就不大爱撒谎,只犹豫了一瞬,便老实和姜潮云说了。
姜潮云听到需要往心口开一刀放血的时候倒并不是很惧怕,因为不是现在,但是听到需要母蛊配合的时候,他一顿,心里有了某种预感,“荀先生说起这个的时候并不紧张,是不是因为母蛊就在我身边?”
荀子阳倒是知道寒江穆对姜潮云是一片真心,这个时候倒也不吝啬于给寒江穆卖个好,便对姜潮云道:“少爷猜得不错,母蛊的确在少爷身边。”
姜潮云心里颤动,抿了抿嘴唇,眸光闪烁片刻,才道:“是、是寒江穆吗?”
荀子阳正要说是,随即又想起了寒江穆是怎么得来这母蛊的,面色一顿,倒是流露出几分尴尬来。
虽没有回答,但也是变相地肯定了,姜潮云心神震动,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荀子阳心想他这样一个老人家,还要掺和进他们这些年轻人情情爱爱之中,也未免太磕碜了。
然而心里不适,面上还是颇为慈爱地道:“寒冰蛊此蛊也颇为刁钻,母蛊对子蛊的影响大,能支配子蛊的生死,但若是子蛊壮大,子蛊宿主又对母蛊宿主怀有极其强烈的憎恶厌恨,也会反客为主,叫母蛊吸取宿主血肉的养分以加强对子蛊的控制。寒护院为了救你,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此心意倒是难能可贵。”
荀子阳说完这番话,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独留下满脑子纷乱想法的姜潮云。
他没有想到寒江穆会为他做到这种程度,他心里不知为何很没有真实感。
又往深了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父亲姜左岭的死和寒江穆脱不了干系。
这种感觉又让他心里生出了强烈的不适,虽然他已经对姜左岭没有太多的感情了,但血浓于水这种感情依然存在,而寒江穆这种行为往严重了说,杀了他的父亲,他就是他的杀父仇人。
他怎么能跟杀父仇人关系那般密切?
但寒江穆做这些都是为了他……
姜潮云脑子里乱糟糟的,叫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什么都不想想,干脆逃避似的去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碧心听到摇铃的动静,赶紧走进来,“少爷,晚膳已经备好了,要起来吃吗?”
姜潮云应了一声,正坐到饭桌边,就听见碧心道:“少爷,你长个了,这旧衣服都短了。”
姜潮云一愣,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他的袖子短了一截,露出大半截白皙的手腕。
随即又想到寒江穆为他准备的衣袍很合身,连袖子都是刚刚好的长度。
连贴身丫鬟碧心现在才发现他长个了,衣服短了,而寒江穆为他准备好的衣服却是完全合了他抽个儿后的身体。
姜潮云被这样的细节弄得心里软绵绵的,又涌起无限的欢喜来。
也生不起寒江穆杀了姜左岭的气来。
但是这样心里也莫名地惭愧。
用过晚膳后,姜潮云又要洗澡。
这次洗澡他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寒江穆频频触碰的地方,竟也能忍着强烈的羞耻心,好好地洗了洗那儿。
他不知道寒江穆为什么会有这种癖好,只是想起寒江穆之前尤其喜欢和他十指相扣,甚至抚摸刺探他的指缝,或许是对凹陷的地方有兴趣?
虽然不懂寒江穆的癖好,但姜潮云也做好了准备。
姜潮云坐到床上,看着碧心吹灭了蜡烛,心里开始期待寒江穆过来。
这一等便是好久,久到姜潮云眼一阖,睡着了。
他倒是还会做和寒江穆有关系的梦,只是做得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梦见的都是寒江穆在皇陵清苦的日常。
只是今晚的梦,格外清晰漫长,他站在一扇大门面前,看见一伙穿着灰衣的人闯进了诺大的皇陵守卫所,训练有素的军队士兵居然还打不过这些灰衣人 ,被打得节节败退,往一扇三人高的大门面前跑过来。
这扇大门是镇守皇陵的最后一道关卡,若是这扇门失守,便只能退到皇陵之中,然而皇陵又岂是这些士兵能轻易进去的,一旦进去,惊扰历代皇族长眠,上面查下来是要杀头的,但不进去又会被当场击杀,逃进皇陵还能再活一段时间。
大概许多士兵都打着再苟活一段时间的主意,因此都想打开这扇大门。
然而这扇大门重达千斤,没有特制的钥匙是绝不可能用蛮力开启,有人大喊:“钥匙只有三殿下有,三殿下在哪儿?”
姜潮云听到虞厉鹤的声音:“不准跑!给我回来!谁在跑军法处置!”
“将军,这些人怎么可能是土匪?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分明是有内应的,先进皇陵保住性命要紧啊!”
虞厉鹤骂道:“废物!一群废物,对方只有几百人你们都打不过,要你们何用!”
又道:“三殿下呢?!三殿下去哪了?”
有人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对虞厉鹤道:“将军,三殿下不见了。”
虞厉鹤大怒,“一个人都看不住!?你们真是一群废物!”
说完,狠狠地踢了那人一脚,将那人踢出几米远。
“将军,那些人攻到三甲门了!”
虞厉鹤大声道:“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这些军汉大多不愿意上战场,才会到这里守皇陵的,虽然日子清苦,也没几个银钱,但好歹不会有性命之忧,长久的安逸生活让他们丧失了血性,以至于完全不敢豁出性命。
虞厉鹤发现完全指挥不动,恼火得不行,正欲说什么话的时候,一个看着年龄较大的守卫踏过圆形拱门,大口地吐了几口鲜血,倒地而亡。
紧接着,另一个守卫模样的人也从圆形拱门里跌了出来,浑身都是血,嘴里吐露出残破的惨叫。
脚步声叠声传来,虞厉鹤周围的士兵都绝望了,“他们来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守备军那边还没有消息吗?这里是皇陵啊!该死的!”
“附近的军营也没有消息,他们都不要命了吗?”
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就在这个时候,寒江穆出现了,他浑身都是血,脸上也有鲜血,看起来还很新鲜,在脸上冒着热气,他那双眼睛格外暗沉。
所有人看见寒江穆都来了精神,“三殿下,快,快过来,用钥匙打开这扇铁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寒江穆走了过来,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钥匙。
只有皇子才会拥有进出皇陵的钥匙,也只有皇子进了皇陵才不会被上面怪罪。
寒江穆拿着钥匙走了过来,走过虞厉鹤身边的时候,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插到了虞厉鹤胸口。
虞厉鹤瞳孔猛缩,错愕地看向寒江穆。
寒江穆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很冷的笑,他对虞厉鹤道:“抱歉,虞将军,我有苦衷的。”
这句话,让虞厉鹤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 虞厉鹤:我想不明白你有什么苦衷
寒老师:只是想气死你罢了
我也不想的,但是精力太差了呜呜呜呜所以就晚点了呜呜呜斯密马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