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所有魔人都?听说了这件事情,他们那?孤傲冰冷的魔尊收了一个徒弟。

最震惊的当属是魔君们,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殷无渊的脾气。

他是一个让人恐惧的魔尊,甚至比他的父亲更恐怖。曾经的幽冥大帝虽然也?是个可怕的人,可也?仍然有他的偏好和?喜爱。

殷华清喜欢血,喜欢杀戮,喜欢受千万人敬仰的感?觉。

魔族从不怕魔尊肆意妄为滥杀无辜,只要有偏好,就有投其所好的方向,能让魔君魔族们掌握讨好和?规避风险的办法。

可殷无渊不是这样的魔尊。

没有人能够摸清他的性格,挖掘不出他的喜好,年轻的魔尊端坐在黑暗之中?,不喜不怒,却也?喜怒无常。

他杀了追随自己父亲的那?些魔君,哪怕所有上一代魔君都?俯首称臣,可殷无渊还是杀了他们。

提拔上来的新任魔君们对他的恐惧敬畏大过于忠心和?感?激。因为他们更清楚地知道,殷无渊有多?么薄情。

他们都?知道,在他眼里,不论?是魔君魔人还是猫猫狗狗,都?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虫蚁而已。

他目空一切,并不是出自于高傲。

人看不起?另一个人,是高傲。可人讨厌虫子,甚至看不见虫子的身影,能算高傲自大吗?

殷无渊在位的几百年,大部分时间在闭关,只去了一次妖界,就斩杀了兴风作浪的妖皇。

剩余时间,他都?一个人待在魔殿里,并且禁止任何魔君魔族靠近。

没人知道独自坐在王位上的魔尊在想什么,也?没人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能坐得?住,一呆便是几十年。

没有臣服跪拜的臣子,一个空荡荡的宫殿,和?一个几乎从不离开魔殿的魔尊,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明?明?是这片土地最高贵的人,却硬生生将自己困在毫无生息的宫殿之中?。

结果,这样令人畏惧的魔尊,竟然时隔几十年让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女孩进了魔殿,他亲手治好了她,时隔不久就收她为徒。

魔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们大受震撼。

没人知道殷无渊与虞月凝签署了魂契,可纵使知道,恐怕仍然有无数魔人会嫉妒虞月凝。

然而,能产生嫉妒心情的人,自然也?不是魔尊想要魂契的对象了。

殷无渊知道女孩会同意他的要求的。

她那?时奄奄一息,如果拒绝,只有死路一条。

可如她那?样耀眼的、像是红宝石一样燃烧着火焰的姑娘,是绝对不会甘心让自己就这样死了的。

纵使魂契是将一方完全卖给另一方,并且永远不能反抗的不平等奴隶条约,可在最开始的几年,二?人其实相处得?很好。

殷无渊早就对虞月凝感?兴趣,他看着她从十六岁长?大到十六岁,她的魂魄又那?么让他满意,并且今生都?无法背叛他。

他没有任何理由对她不好。

原本只有殷无渊一人住的庞大魔殿分出了其中?一间宫殿给女孩,作为掌握着魔界七成法宝财富的魔尊,无数珍贵的、会让成千上万人争抢得?头破血流的法宝、丹药、衣物……都?塞向虞月凝的住处。

九死一生的女孩有很长?时间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在被毒害之前,她还躺在拥挤恶臭而满是魔虫爬来爬去的大通房里,和?十几个男男女女的魔修挤在一起?,而他们之中?很多?都?会成为彼此的敌人,这让整个破旧的房里充满着阴谋与阳谋,没有人敢真的放松休息。

可这样的环境,其实已经很好了,这已经是虞月凝用三年的时间拼出来的地位,在更之前,她和?其他被抓来的小孩甚至不像是人,更像是畜生家禽一样挤在笼子里,等待每个白天?到来的厮杀。

魔修的训练选拔,本身也?是贵族魔人们的消遣之一。

每个在闷热恶臭环境下入睡的夜晚,虞月凝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些围观魔族们的欢呼声与叫好声,以?及他们眼里的轻视与玩意。

她那?时便发誓,她要从这深渊里爬出来,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她都?要活下去,她要踩在所有人的头顶,她要这些傲慢的魔族都?俯首称臣。

可是,鬼门关走过一趟之后,她却莫名其妙成为了魔尊唯一的弟子,躺在魔殿里宽大柔软的床上,手边随便一探,便是曾经比她十条命加起?来还要值钱的珍贵法宝。

她以?为自己穷极一生或许都?无法达到的目标,竟然就这样成为了现?实。

女孩抱着柔软的枕头,最开始的每个夜晚她都?在失眠,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那?时太年轻,不懂得?这些包装精美、好似从天?而降的奖赏,其实都?要她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

每一天?,虞月凝都?要去主殿面见魔尊。

她本该是随处可见的小人物,如今却能得?魔尊手把?手的教?导。

女孩总是显得?紧张和?局促。

殷无渊曾经是厌恶其他人随便进入他的宫殿的。外人在他眼里更像是虫蚁,会弄脏他的地板。

可面对这个年轻的姑娘,他似乎从没出现?过厌烦的情绪。

她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可从小到大的营养不良,外加为了便于厮杀而几乎这三年未长?高的个头,让虞月凝的身影看起?来仍然才十五六岁。

每一次她走进来时,都?小心翼翼没有声音,像是只还未熟悉陌生环境的小动物。

她换上了量身定做的衣裙,可看起?来身形还是太单薄了。只不过,这种瘦弱是一种假象,并不代表弱小。

当她握起?匕首的时候,就会看到身上紧绷起?来的线条,优美漂亮,像猫咪,但也?很像瘦却危险有力的小猎豹。

她的心性太纯净了,没有任何成人的肮脏,哪怕是她的野心都?那?样闪闪发亮,让人很难不喜欢。

殷无渊终于在虞月凝的身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没有情绪,没有痛觉,整个世界于他而言是灰色的。可魂契了虞月凝,便不再是如此了。

殷无渊透过她,看她所看,感?她所想,这个在他眼里无聊透顶的世界居然也?有了另一种形态。

在教?导虞月凝的时候,他十分严厉——虽然他没有像是父亲那?样嘲讽打击人的性格,可一个冰冷着脸的魔尊,哪怕他并没有动怒,大部分魔人也?早就跪下来瑟瑟发抖,又如何能稳定心神听他的教?导、并且得?到他的满意呢?

虞月凝却做到了。

殷无渊并没有故意对她好,也?没有什么保持耐心之类的品德,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更没有被好好对待过,所以?他的思维里根本没有对人好的概念。

然而,虞月凝还是做到了。在殷无渊没有放水的情况下,她每一次的学习修炼都?让殷无渊这个生来就因为拥有血脉而天?才的魔尊满意。

她是殷无渊挑不出任何缺点的徒弟。

她又努力又有悟性,学习的时候全心全意,哪怕在磨砺中?被殷无渊打成重伤,在被他治好后的第二?天?,她还是十分有活力地来上课,似乎从不知道退缩与害怕怎么写。

殷无渊对她起?初没有任何多?余的照顾之情,也?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少言又冷酷,他甚至算不上特别好的老师,因为魔尊血脉带来的优秀,他根本无法了解正常人修炼的模式,教?虞月凝时竟然跳着教?,教?学方式晦涩难懂。

可及时这样,虞月凝还是心怀感?激。

殷无渊总是坐在王位上岿然不动,每次修炼结束时,若是虞月凝受伤了,她会伏在王座旁,乖巧地等殷无渊治好她。

只要触碰额头,虞月凝做了什么、情绪如何,他都?能看到。

他感?受到她的感?激之情,她对他的敬仰与崇拜,那?甚至都?不用去读她的记忆。

每次治疗的时候,女孩趴伏在王座扶手边,她枕着下巴,抬着眼眸,眼睛亮着光看着他,像是只崇拜的小狗。

从没有人离他这么近过,更从没人敢扒过他的王位。可殷无渊竟然对此接受良好,不知不觉中?,他习惯了自己的魔殿里多?出一个人。

在最初的半年之后,虞月凝很快就没有了最开始的害怕与小心。

女孩花了半年的时间一点点试探殷无渊的性格与底线,结果外人眼里阴沉不定、难以?讨好的恐怖魔尊,在她眼里却只是冷漠少言的师父。

每天?早上,她会像是小鸟一样来找他,阳光随着她的步伐落入黑暗的大殿里,随着她的脚步,女孩总是会笑着唤一句‘师尊’。

不知不觉,殷无渊习惯了那?声随阳光而到的呼唤。

在魔尊的教?导和?极品丹药的加持之下,虞月凝进步飞涨,三年便突破到二?境修为。

与此同时,被力量滋润的女孩终于开始长?大,她的个头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笑起?来总是眼睛微弯,像是个小狐狸。

殷无渊便开始派她出任务,去做一些击杀魔兽或者通缉犯人之类的活动,以?此历练她的修为。

偶尔她连续历练几天?没回来,殷无渊竟然会开始感?到不适。

没有女孩儿说话时的魔殿,黑暗静静地蛰伏着,似乎能吞噬所有的生命。

这一日,虞月凝已经去北部处理魔兽整整四天?了。

以?往殷无渊会让她挑选三天?之内就能完成的任务,毕竟她虽然优秀,但才二?境,很容易遇到危险。

这次的事情她应该昨天?便做完回来了,可竟然又拖了一个晚上。

殷无渊的心中?第一次升起?烦躁的情绪。

他本不该这样的,他杀了父亲时也?从没有这样的情绪,虞月凝与他而言该是新奇的玩物,他教?导她不是为了她自己好,更不是为了魔界,只是因为似乎有趣而已。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殷无渊那?时不懂焦虑和?关心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开心。

即使他和?虞月凝的手中?都?有联络法宝——这还是她主动给他的。可不知为何,除了虞月凝主动联络之外,他不想联系她,似乎若是这样做了,便会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

等了一夜之后,殷无渊的‘不开心’变成了生气。

虞月凝过去一直是让他满意的,可这一次,她不该迟回,更不该整个晚上杳无音信。

第二?天?清晨,他总算感?到虞月凝的气息了。

他的神识笼罩整个魔殿与主城,自然能感?受得?到归来的虞月凝。

和?曾经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可怜不同,如今她已经成了魔殿的红人,所有住在主城的贵族魔人与其他魔将都?想巴结她。

他们的热情让虞月凝举步难行,这让殷无渊的表情便冷了些。

虞月凝似乎也?不喜欢他们的阿谀奉承,她抬出魔尊在等待复命,其他人才畏惧地离开了。

她回到魔殿,穿过魔殿庞大而华贵的一条又一条连接走廊,终于来到主殿。

虞月凝推开门,阳光顺着她的影子一齐洒落已经凝结了三个夜晚的殿内。

“师尊。”她笑道。

殷无渊坐在王座中?,看着她从门口跑来,身上带着清晨的露气与伤口的血腥,心头原本凝聚的不满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和?过往一样,虞月凝虔诚地单膝跪在王座边,她的手臂枕着扶手,殷无渊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脊背,治好她的伤。

“为何迟回一天??”他说。

虞月凝抬起?头,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像是变魔术一样张开手,她的掌心中?是一朵被透明?泡泡包裹的红花。

“师尊,你看。”她笑道,“好看吗?”

殷红妖冶的红花悬浮在虞月凝白皙的手掌中?,她垂着眸子看着花,嘴角还带着笑意,魔殿顶端的那?一缕阳光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知不觉的,殷无渊出神了。

这朵红花多?像她,那?样耀眼、生命力顽强,如火焰般跳动着,还带着年轻的朝气与青涩,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注视着女孩的侧颜,不受控制地说,“好看。”

“昨天?晚上赶路的时候,我听城主说玲冰城的北侧山谷开花了。”虞月凝献宝一样地说,“我看这朵花最好看,特地送给师尊呢。”

她抬起?手,悬浮在半空中?的花儿便也?跟着向上送了送。

殷无渊轻轻地拿起?花,看着她闪动着光芒的眼眸,鬼使神差地,他将这朵花别在了虞月凝的耳朵上。

虞月凝一怔,似乎没想到殷无渊会这样做。

这是他第一次在修炼授课之外,主动与她交互。

反应过来之后,她更开心了。在殷无渊眼里,她像是个第一次被肯定、便疯狂摇尾巴的小狗狗。

有一瞬间,殷无渊又恍然看到了自己。最开始的他,曾经也?希望父亲能认可他一次吧。

殷无渊只是稍稍愣神,便察觉到女孩的气息俯了过来,他抬眼,就看到虞月凝握着那?朵花,附身别在了他的耳边。

魔生从没遇到过这样胆大妄为之徒的魔尊彻底呆住了。

“师尊,送给你的花,你戴起?来最好看。”女孩轻轻地笑着。

她也?是一时脑热不由自主地做了这件事情,待到对上殷无渊狭长?的眸子,她一顿,又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畏缩了。

可眸子不由自主地向右移,就能看的魔尊如丝绸般的银色长?发间过于鲜艳的小红花。

虞月凝一僵。

完了,她太得?意忘形了。

在殷无渊的目光下,虞月凝收回手,她开始缓缓向着王座下缩去。

殷无渊垂眸注视着她,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惩罚’她,就像是曾经父亲因为他没有喊陛下而惩罚他那?样。

可看着女孩柔顺的长?发,他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生母。

他想起?那?个有些奇怪的女人会抱着他,揉他的头发,他曾经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可看着虞月凝不断向下躲去、即将消失在他视野里的头顶,有什么驱动使得?他伸出手。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顶。

他仍然不懂这个动作的意义,可女孩的反应过于激烈,她蹭地抬起?头,重新回到他的视野里,然后眼眸里的光芒不停转动。

殷无渊就又摸了一次,顺便探查了下她的心理动态。

似乎她很吃惊、但也?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因为他的抚摸,虞月凝的心中?多?了更多?的正面情绪,她的讶异、不敢置信、欣喜、感?动充斥着心间,与此同时,她满眼满心都?是他。

“师尊……”她轻轻唤道。

殷无渊从没想过仅仅两?个字,竟然能转那?么多?的音。因为高兴和?受宠若惊,她在撒娇。

他被她的各种情绪砸得?有些晕,只是看她离开时第一次还恋恋不舍地回了头,就能感?受到她多?么高兴。

殷无渊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奇怪又让人难以?自拔的情绪。

他曾经只是想观察她以?此来获得?乐趣,可是不知不觉中?,殷无渊的心态发生了变质。

他忍不住想让女孩露出笑容,让她开心,让她看着他的时候满眼都?是光芒。她平日太冷静自持,也?只有她感?动的时候,才会褪去一些锋芒,像是个小姑娘一样可爱,连说话的语气都?会软一些。

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醉,让他无法自拔。

女孩的开心又太简单纯粹了,她喜欢被他摸头,殷无渊就不由自主经常去摸她的头。

他甚至去了自己从未踏足的宝库,选了几个极适合虞月凝的护具与法器。

为了她能多?展露出几次开心,多?将那?憧憬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殷无渊甚至因此将他一次就选好的法宝分开给她。

不知为何,其他人受到奖赏时欣喜若狂的样子让殷无渊感?到恶心,可他却又偏偏喜欢看虞月凝开心的样子。

二?人甚至都?忘记了最开始魂契带来的是多?么不平等的地位,师徒二?人的前十年一直相处融洽。

在拜师的第九年,虞月凝突破进了三境修为,这个修为已经可以?当值魔将之任。

魔君们开始意识到虞月凝未来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可他们只能看着她不忿,却没有其他办法。

那?位厌恶外人踏入殿中?,每次都?用冰冷高傲的目光丈量他们,让他们瑟瑟发抖的魔尊陛下,却允许自己唯一的弟子随意进出魔殿,让她参与所有重大决策,甚至让她站在他的身后,二?人却都?对此理所当然。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魔尊对虞月凝的不同,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给她使绊子。

在第十年的时候,殷无渊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余生的决定。

他的密探发现?了生活在人界、疑似天?帝私生子的霍盛凌。

魔尊一脉因为血缘诅咒,只能呆在魔界里。唯有用仙族一脉、尤其是天?帝一脉的仙君血引做成的丹药,才能暂时解除诅咒。

这件事事关重大,殷无渊决定派出他最信任的徒弟。

虞月凝这些年来完美的完成了殷无渊派发的大大小小的任务,没有一次失败。殷无渊理所当然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然后,殷无渊又做了第二?个他最后悔的事情。

他本来可以?让虞月凝直接杀了霍盛凌,或者直接带他回来,可听说心头血药效最好,殷无渊便要求虞月凝作善作美,直接将天?帝私生子的心头血与人一齐带回。

心头血只能在大喜大悲的跌宕中?取得?,没有情感?的殷无渊不会理解这个任务要求的本质是什么。

虞月凝做了计划,很快回来禀告——若是要取得?心头血,她需要伪装自己,获得?霍盛凌的信任,才能再他最高兴的时候伤他最深。

殷无渊听到她说要离开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不由得?蹙起?眉毛。

可天?帝私生子事关重大,如果他能在天?界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得?到天?帝的血脉,就能得?到一个源源不断的血引来源,皆时他就可以?攻出魔界,覆没天?界。

毕竟,光辉魔界也?是魔尊该做的事情之一。

若是这九界改姓殷,再杀遍所有仙君,他就不信解不开自己身上的诅咒。

最终,殷无渊同意了虞月凝的计划。

他亲自放她离开。

他不知道,在这一刻起?,他永远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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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虞月凝是一心一意想完成师尊的任务的。

她暗中?观察了霍盛凌整整一个月,然后发现?这就是个心境干净的傻小子。

霍盛凌其实智商与情商都?很高,他的‘傻’来自于他的善良。

他因为用自己的血肉救富家公子而暴露,却又拒绝了对方留下的奖赏,转而去其他地方打工生存。

虞月凝活了二?十六岁,她前十六年在人间挣扎长?大,冷眼旁观了人界的炼狱,看着穷人卖儿卖血、饿到尽头的人吃人,又看过达官显贵的夜夜笙歌。

后来她去了魔界,像是畜生一样被魔族锁着、为了生存而厮杀,又好似另一种深渊。

她活了这么久,什么样的恶人都?见过了,却没见过霍盛凌这样干净善良的人。

起?初她以?为是他在装样,后来发现?他是真的单纯干净。

他不会隐瞒自己的妖族瞳孔,在混血被人鄙夷的人界,就只能做最底层最苦的工作,拿比其他人更少的工钱,还要每日被嘲讽辱骂。

所有人看在眼里,但没人给他出头——毕竟就算闹到官府去,最后可能被关押的还是霍盛凌这个外乡来的混血。

霍盛凌对此一直保持安静,他似乎从没想过反抗,但又不是害怕他们。他似乎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标准,外人再多?的欺压都?无法动摇他,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性。

他确实长?着一张俊美的脸,可这似乎不能给他谋得?福利,反而让底层的男人更痛恨嫉妒他,而去欺负他。

虞月凝看了一个月,都?不觉得?这家伙能和?天?帝扯上什么关系。

她收起?了自己的所有力量,伪装成一个因为战争柔弱迷路的女子,顺便又自己给自己来了几道不轻不重的伤,倒在霍盛凌平日经过的路边。

果然,这热情善良的傻小子便中?招了,他救了她,用自己的血喂给她,治好了她的伤。

虞月凝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方,完全让自己想借口在他这里暂住几个月的计划失败了。

她立刻开始备用计划,将自己伪装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没有任何生活技能的家道中?落的柔弱千金。

霍盛凌本来委婉地提过他自己住在村外半山腰的猎人小屋里,附近山中?经常有野兽出没,又男女授受不亲,虞月凝待在他这里不方便。

虞月凝便双眸含泪地点头离去。

霍盛凌不放心,他跟着跟着,就看到她一个人在村口迷茫无措,很快被无所事事的村中?混混盯上,差点‘被’轻薄。

没办法,霍盛凌又将她捞了回来。

他一时也?没了主意,就只能让虞月凝先住在小屋里,他为了避嫌,自己去住了他院中?搭建的羊舍。

再后来,二?人日久生情,虞月凝就像是被霍盛凌从阴暗海底捞出的石头,她的身上本来是冰冷的,可时间久了,还是被霍盛凌的温暖打动。

他就像是一束光。

他让她知晓了世界上还有这样温暖正直的人,让她知道什么是活着的滋味。

她已经死去的心,被霍盛凌捂热了。

霍盛凌外表的温柔宽厚下也?是一个寂寞孤独的灵魂,他们很快有了感?情,像是在寒冷冬夜里挤在一起?取暖的小兽。

那?是一段过于美好的日子,虞月凝从没有这样的感?受,每一天?清晨起?来的时候,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走出房门,就能看到男人俊美温柔的视线。

但其实后来虞月凝与霍盛凌想起?这段最初最美好的时光时,二?人的记忆和?感?受是有偏差的。

虞月凝一边不受控制地爱上霍盛凌,但一边总是也?因为他的善良耿耿于怀。

她总是容易想,霍盛凌喜欢的就是温柔的女人,又或者他这样善良又来者不拒,如果当时出现?的是另一个女子,未必不能与他喜结连理。

可霍盛凌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触。

从第一面起?,妖族混血带给他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察觉到虞月凝伪装柔弱外表下的秘密与危险。

他明?知她背景神秘,明?明?能感?受到她的危险,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让出了自己的住处,将她留了下来。

他能感?受到虞月凝温柔外表下似乎是犹如深潭般的死水与创伤,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霍盛凌想慢慢地扒开她的伪装,他想治好她,想让她愿意亲口告诉他所有的秘密。

他为她的危险与深邃着迷,甚至最后他能察觉到虞月凝要做些什么了,可仍然没办法就这么离开她。

总之,虞月凝度过了最美好的一段人生,他们二?人相处了将近一年时间,做过了平常夫妻会做的任何事情。

可时间越久,虞月凝精神上的割裂感?就越严重。一半的她蒙蔽自己,让自己沉迷于这段日子,当自己就是个普通女子,另一半却一直在提醒她真正的身份。

虞月凝努力地麻痹自己,努力地拖延时间,最终还是等到了那?一天?。

殷无渊忍受不了她每个月无可挑剔却没有进展的答复,他第一次联系虞月凝,要求她半个月之内解决所有事情,带霍盛凌回来。

这是个注定失败的任务。

又过了半个月,殷无渊终于等回了他的红宝石。

虞月凝人生中?第一次失败了,她一路上带着重伤归来,像是用这种方式惩罚和?让自己清醒。

她木然地跪在殷无渊的面前,等待他的处决。

殷无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年里,他的弟子到底怎么了。

当他看到她这一年的记忆时,殷无渊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指尖用力得?泛白,他隐忍的怒气在黑暗中?起?伏又压下。

他平生中?第一次生出嫉妒与巨大的愤怒,虞月凝一身染血的嫁衣刺痛着他的眼睛,让他有一种想毁灭一切的冲动。

按照过往的铁律,虞月凝放走重要的任务对象,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殷无渊闭了闭眼睛,他的睫毛轻颤着,过了半响,他说,“不怪你。”

他说,“都?是霍盛凌的错,不怪你。”

他弯下腰,第一次抱起?迷茫的女孩,嫉妒与控制欲作祟,让他紧紧地搂住她的后背,他可能太用力了,他听到虞月凝的闷哼声。

殷无渊本来决意抹去虞月凝的记忆,让一切重回正轨。

可是她对霍盛凌爱得?太深,痛彻心扉,根本没办法完全只抹去这一年的记忆,如果强行操作,有可能对她的精神造成极大的损伤。

没办法,殷无渊便只能抹去结局,努力抹去虞月凝每一次动心。

可这样怎么能够呢?与霍盛凌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瞬间,都?已然夹杂着虞月凝的情与爱,那?是殷无渊永远抹不完、也?擦不掉的。

纵使他让她误以?为自己冷漠地执行了任务,可霍盛凌已经无法在她的心中?消失。

殷无渊能够感?受得?到,虞月凝终究变了。

哪怕他擦去那?么多?记忆,可她脑海里最想要的仍然是霍盛凌。

殷无渊紧紧地抓着虞月凝的手腕,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力不从心。

他能轻易杀了她,可怎么才能让她收回所有的心呢?

他想起?父亲曾经说过,铁律、责罚、力量。这一切才构成了他人对他们的尊敬。

最终,殷无渊决定让一切重回正轨。

他惩罚了虞月凝。

他为了感?受虞月凝所感?,从一开始就互通情绪,只不过虞月凝没办法感?受他的,他却可以?一直与她通感?。

当他用精神刺向她的时候,女孩尖叫起?来,她命悬一线的时候都?没有求过绕,此刻却哭着、尖叫着、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说着胡话请求原谅。

与此同时,殷无渊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

他失去痛觉已经很久了,当感?受到这份恐怖的痛楚时,他不由得?睫毛轻颤,闭上眼睛。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才觉得?拉近了自己和?她之间所有的距离。

他睁开眼睛,伸手抱起?女孩。

果然如父亲所说,受过惩罚的女孩一直在瑟瑟发抖,她蜷缩在他的怀里,乖巧又可怜,一直用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仿佛在寻求更多?的安慰,来获得?安全感?。

殷无渊紧紧地抱着她,他从未想过自己能说出那?么多?温和?的话语,只因为他愉悦于她的低头与依赖。

在这一刻,他终于切实地感?受到,阿凝是他的。

只是后来,这又成为了殷无渊另一件后悔的事情。

虞月凝一直忘记了魂契的存在,他们前十年的融洽也?因此荡然无存。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年签署的是何等可怕的条约,她已经失去了一个作为自由人的资格,她在魔殿里,可这和?她本身的地位无关,她只不过是魔尊豢养的小猫小狗。

她根本不算是魔尊的徒弟,她的一切都?是他的施舍,她没得?到任何东西,她只是他的奴隶。

虞月凝呆呆地坐在自己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精神惩罚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的太阳穴仍然隐隐作痛。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

她从来不会怨天?尤人,可是在这一瞬间,虞月凝还是破防了。她一个人在宽阔高贵的宫殿里无声哭泣着,她曾经不觉得?自己可怜,可是这一瞬间却觉得?苍天?不公。

因为她复盘了自己人生的每一天?,最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出生在贫困的家庭、被亲人贩卖、在这世道里独自一人努力长?大、被魔族抓走、被人记恨而命悬一线,最终与魔尊签署魂契。

想活下去,是她的错吗?

虞月凝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她遇到了霍盛凌,她终于知道人该怎么活着,老天?就又将他收了回去。

凭什么?

虞月凝在宫殿里呆坐了一整夜。

虞月凝知道魂契之事已成定局,与霍盛凌决裂也?已经发生。既然如此,她只能继续活着、努力向上爬,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才能对得?起?自己!

第二?天?清晨,她和?过去一样准时出现?在了殷无渊的宫殿里。

起?初殷无渊很高兴,因为他意识到,虞月凝的眼里又闪烁起?野心。

但很快,他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曾经她会像是个小动物一样憧憬又敬佩地信任他、看着他。可如今,虞月凝的心再次封闭了。

她仍然敬重魔尊,却再也?不会全心交付,更不会毫无保留地看着他。

她也?再不会绕远一整夜,只为了摘一朵送给他的花。

殷无渊只想让一切回到过去,可他似乎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让虞月凝离他越来越远。

他仍然习惯地摸她的头发,可虞月凝不会再感?到开心。

他送给她那?些武器,她也?只是笑笑。

能让她开心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少了。

后来的几十年,虞月凝越来越优秀,她开始为殷无渊把?持大局。

殷无渊将整个魔殿与主城的控制权转移给了她,才换得?她片刻的开心。

更多?的时候,她在他的面前封闭了自己,只保留表面的顺服与尊敬。她在出任务时反而会更自如开怀一些。

虞月凝立下了新规则,将整个魔殿人员换血、后来又开始整顿魔军。

得?到权力时她会开心一些,而且她也?做的很好,殷无渊便没有什么犹豫,全都?给了她。

与此同时,霍盛凌的消息不断传来,他也?不断地成长?,开始随着修仙者上仙魔大战。

殷无渊一直要求虞月凝亲手杀了霍盛凌,似乎这样才能证明?她对他的忠心与感?情。

可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局,虞月凝会重伤霍盛凌,又或者让自己受很重的伤,霍盛凌最终都?活了下来。

殷无渊每一次都?会惩罚她,他们似乎开始恶性循环,没有人能够解脱。

但他几乎没有再碰虞月凝的记忆,因为读取那?些记忆的时候,他没再看到虞月凝的私/情,她每一次都?十分恶劣地伤害霍盛凌,一直到他眼底再不见过去的爱,而是满载的恨意。

在这样能被霍盛凌眼神千刀万剐的时候,殷无渊能感?受到虞月凝心中?升起?的正面情绪。

殷无渊完全无法理解,她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感?到开心。

而纵使几百年朝夕相处,他们二?人的感?情在没有回到最开始的十年。

或者说,虞月凝的心早就不在魔殿了,殷无渊却不由得?越陷越深。

为了让她开心,殷无渊少有地离开魔界,他集齐了六界珍稀材料,为虞月凝打造了本命法宝。

她的开心像是昙花一现?,保持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殷无渊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虞月凝的身上没了朝气,每次面见都?更加公事公办,她再也?不会像是年轻时那?样轻盈地越上台阶,来到他的身边。

她总是在台阶下停住脚步,表现?得?温顺有礼,只有殷无渊不满地命她过来,她才会走上阶梯。

虞月凝得?到了她年幼时想要的权势,她将整个魔界管理得?很好,可她却像是一潭死水,没什么事情能激起?她的兴趣。

除了霍盛凌。

哪怕每次见面时是刀锋相对,她也?是期待看到他的。

爱不能爱,便恨也?要纠缠。

殷无渊的无力感?却在逐渐加强,他做的事情似乎都?在将她推远,她的眼底再也?没有他的身影,她宁可去与霍盛凌相爱相杀,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终于有一天?,殷无渊忍耐不住了。

“下一次,我要你提他人头来见。”朱殿中?,殷无渊冷冷地说,“如果你再完成不了任务,我会杀了你提拔上来的每一个属下。”

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对虞月凝而言,她自己的生命根本无足挂齿。

可她没办法舍弃其他人的生命。

他注视着虞月凝僵硬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身上浓重的绝望几乎要淹没他。

半年后,虞月凝上了战场,再一次遇到霍盛凌。

这一次,她杀了他。

她满手鲜血地回了魔殿,将霍盛凌的血与骨头跪地呈上。

到了这一刻,殷无渊其实对称霸天?界已经没什么兴趣,他只是单纯想让霍盛凌死而已,而且一定要死在虞月凝的手上,似乎这才能证明?什么。

他已经顾不上她对他到底是恨意还是嫌恶了,至少最后,虞月凝亲手解决了霍盛凌。

她最终选择了他,不是吗?

殷无渊的高兴没有持续几天?,因为虞月凝的状况似乎急速恶化。

她犹如行尸走肉,没有一丝生气,仿佛魂魄已经死了,只剩下□□在机械地维持自己每一日的工作。

不论?殷无渊与她说什么,虞月凝的眸子都?是灰暗的,仿佛一切情绪都?沉入了深渊。

殷无渊无法理解,虞月凝和?霍盛凌最相爱的也?不过是几百年前的那?一年而已,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纠缠不清,为什么放不下,为什么霍盛凌明?明?死了,却还是阴魂不散?

一个月后,丹药炼好了。

殷无渊唤来虞月凝,他让她过来,她便垂着眸子,在他的身边跪下。

他伸出手,拿出两?颗暗红色的药丸。

“丹药炼好了。”殷无渊说。

虞月凝木然抬头,她的视线对焦了几次,似乎才看清殷无渊手中?的东西。

她抬起?眸子,最初有些疑惑,似乎没听懂他说了什么。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

虞月凝瞳孔紧缩,当她意识到这是由霍盛凌的血炼成的丹药,她顿时掀开殷无渊的手,跪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她辟谷多?年,没有吐出食物,而是呕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她抬起?头,伸手抓住殷无渊的衣袖,撕心裂肺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为魔界鞠躬尽瘁,也?不能弥补你的愤怒吗,师徒几百年的情谊,你当真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虞月凝已经百年没有这么多?大的情绪波动了,她一边呕血一边死死地抓着殷无渊的衣袖,双眸赤红,连殷无渊都?呆住了。

“杀了我吧!”她肝肠寸断地说,“求求你了,师父,杀了我吧,让我解脱吧!”

与殷无渊的魂契,让她连自杀都?无法选择。

看着他没有反应,虞月凝松开手,她爬起?来,趔趄地向后退了几步,跑回了自己的宫殿。

她受够了,受够这该死的日子了!她一天?都?不能再忍受下去……

虞月凝关上大门,她跪在地上,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丹元,鲜血向着嗓间涌来,她咬紧牙关,坚定地要震碎自己的丹心。

魂契与力量相互冲撞着,几乎要将她撕成碎片。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她看到死亡的乌云正在逼近。

可是在最后一个瞬间,殷无渊还是将她拉回了魔界。

虞月凝昏迷了五天?,才再次醒来。

她睁开眼睛时,就对上了殷无渊疲惫的眸子。

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

“阿凝,你到底要什么才能开心起?来?”他颤声道,“为什么要寻死,你就这样厌恶我吗?”

殷无渊闭上眼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阿凝……”他的语气更加轻柔,“你想去山谷看花吗?听说玲冰城的北侧山谷开花了,很漂亮。”

不论?他说什么,虞月凝都?没有反应。

她死气沉沉地让殷无渊害怕。

“都?是师尊的错,好不好?”他说,“我不该与你签魂契,我不该让你去接近霍盛凌,我不该惩罚你……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没有反应。

殷无渊无措地抬起?头,过了半响,他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说,“你不是一直都?想活得?比任何人都?高吗?我将魔尊的位置给你,阿凝,你活着,好吗?”

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语,终于让虞月凝睫毛微颤,她抬眸看向他。

“师尊。”她平静地说,“杀了我。我不欠你什么了。”

不,不行!

殷无渊捏紧拳头,她怎么能不欠他呢?他们之间没有爱,没有恨,如果没有亏欠,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总会死的。”虞月凝继续说,“我想做成的事情,从没失败过。”

殷无渊知道她说的是认真的。哪怕魂契能在最后一刻制止她的行为,可修士的丹元那?么脆弱,一次不行,就来几十上百次,她总有一天?会死去。

巨大的恐慌笼罩着殷无渊,这几百年里,他早就离不开她,哪怕是想到虞月凝不在的可能性,都?让殷无渊喘不上气。

“不行!”他咬紧牙关,残忍地说,“你忘记你的属下们了吗?”

这句话一出,虞月凝便缩紧了瞳孔。

殷无渊知道她会怨恨他,知道恐怕从此之后,虞月凝对他的心中?再也?不会有一丝感?情,可是他早就顾不得?了。

不论?是恨还是怨,只要能将她留下,他便不在乎。

这句威胁果然有用,虞月凝不再自杀,她继续像是个空壳一样活着,殷无渊不想她让是这样的状况,却又无能为力。

一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虞月凝带魔军上战场。

她这些日子一改过去冷静又使用战术的作战风格,而是开始鲁莽,经常亲身带兵作战,最后一人杀入修仙者与天?兵的深处,似乎想死在战场上,奈何每次都?活着回来。

这次便又是同样的交锋。

两?边打得?白热化,地震山摇,自然无人察觉一个人影悄然出现?。

直到那?股熟悉的杀气涌来,虞月凝抬起?头,就看到身穿一袭黑衣的霍盛凌悬浮在半空中?,一双红眸冰冷地看过来。

他像是弓箭一般划破紊乱的气流,斩魔剑向着她攻来。

虞月凝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眸色中?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

他还活着。

这个念头让虞月凝放下了所有的抵抗。

“死在你的手里,我很高兴。”

当男人下意识地搂住她时,虞月凝轻声道。

她终于可以?从这段冗长?的噩梦中?解脱,死在她最爱的人怀里。

虞月凝缓缓地闭上眼睛,她的额头抵在男人的胸膛。

扑通、扑通……

一切似乎在抽离,可与此同时,又什么东西在向着虞月凝涌来。

虞月凝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犹如云般轻薄的被子,十分舒服,而自己整个人似乎都?感?觉很好,好的诡异。

这是……

虞月凝正在愣神,就在这时,有人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虞神君,你终于醒了。”

虞月凝抬起?头,她看到一个陌生女子站在门边,轻轻地笑着。

“你是谁?”她蹙起?眉毛,“你叫我什么?”

六界顶天?了也?只是仙君与天?帝,哪来的神君?

“我是陆雅娴。”陆雅娴缓声道,“您渡劫归来,记忆融合或许要需要一段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终于写完了累瘫了

陆雅娴就是原书女主但没什么出场戏份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