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厚的钟声在耳边鸣响,与呜咽的风声交杂在一起,仿佛地狱的叹息声。
本是一片黑暗的空间,突然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所填满。
“唔……”
布满藤蔓的高大树丛间传来低不可闻的声音。
奚浛脑袋一片空白,因光线太过刺眼,半掀的眼皮又再次阖上,她难受的抬手遮住眼睛,嘟囔着开口:“谁把窗帘拉开了啊?”
回应她的,却是久久的寂静后,沙沙的风声。
奚浛本迷糊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掌下传来冰凉光滑的条状触感,头皮发麻的她瞬间睁开眼睛,刚想要有动作就被周边的场景所震撼。
太阳高挂正空,放眼望去,是开阔而一望无际的树顶,仿佛金白色的天空触手可及,一片墨绿色树顶之后是一座高耸的黑色塔尖,塔尖之上伫立着黑色撞钟,有低沉的钟声顺风而来。
冽风吹得她脸颊生疼,奚浛抬手狠狠揉了下眼睛,再次睁眼,还是这幅陌生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捂住急速跳动的心往下看去,吓得她立马紧紧抓住了手下的藤蔓。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奚浛有些崩溃的喊出声来。
“不不不,一定是在做梦。”
她握紧了藤蔓,再次往下看去,是无法估计的高度。
抬头望天,是视野开阔的天空。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疼得她嘶出声来,白嫩的脸颊上立显红痕。
“什么鬼,谁在恶作剧啊。”她大声的吼出来,声音随着风传开,阵阵回音盘旋在森林的上空,飞鸟‘呱呱’的从林间飞起。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自暴自弃的仰躺在藤蔓上,光着的脚丫朝天瘫着。
无语望天。
奚浛想,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这金白色的天空别说还挺好看的。
风又大,太阳又毒。
不知道过了多久,奚浛双颊都被晒红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起来。
“啦啦啦啦啦啦,起床起床起床起床啦啦啦啦啦——”
刺耳又熟悉的起床夺命歌突然将她从迷糊中震醒。
这不是她的手机闹铃声吗?
堪称当代大学生起床夺命歌。
奚浛牢牢抓住树顶的藤蔓,支着身子往下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但是那起床夺命歌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她已经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感了。
当夺命连环歌已经让她听到身心都要吐的时候,终于在一堆密密麻麻的藤蔓中看到了一点儿闪光和白色机身。
无法估计手机与地面的距离,但是离她这树顶还挺远的。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奚浛思索了一下,不管了!先拿到手机再说,好歹能和家人联系一下。
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么个深山老林里的。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点隐晦的想法,但是又有点不敢想,现今之计,唯有先拿到手机。
以藤蔓为支撑,慢慢的往下爬,树又高又大,她尽量不看下面,慢慢往下移动,在几次快滑下去的危险下,奚浛终于靠近了手机所在地,手掌被藤蔓勒出了血痕,但是快拿到手机的喜悦超过了身体上的疲惫与痛感。
“呼……”
奚浛长呼一口气,一只脚斜踩在树杈上,一只脚八爪鱼似的盘在树干上,用盘在树干上的脚慢慢往手机藤蔓处移过去。
手机应该是进入了十分钟一次的自动循环模式,没再发出声音。
慢慢移动,指尖一点一点的勾过去,支撑自己的藤蔓突然晃动了一下,吓得奚浛立马紧紧盘住了树干,树好似也震动了一下。
等稳定了,奚浛往上看去,上面啥也没有,倒是日光好似没有那么毒辣了,隐约有点暗下去了的感觉。
再次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奚浛这次指尖刚刚勾到就借了点力往前冲了冲,一把抓住手机,抓住手机的同时。
“啦啦啦啦啦啦,起床起床起床起床啦啦啦啦啦——”手机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搭在树杈上的脚丫一个不留神滑了下来,支撑她的藤蔓突的就失去了支撑力,奚浛猛地往后仰了下去。
“啊!!!!”
缠绕树干上的藤蔓从支撑到崩开,不过几秒的时间,奚浛胡乱抓了一通也没能止住下落的趋势。
大脑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重重落地。
“嘭”的一声。
奚浛紧闭双眼,睫毛止不住的颤抖,但是意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反而?
软软的?
心里飘过一千种大型动物被自己摧残的可能。
奚浛颤抖着心,轻手轻脚的起身,松软的泥土踩上去印了脚印,等她站定了一看,才发现地上是一个和自己身形相仿的人形坑,而坑里,是个……
“人!!!!”
高空坠物,一点点的重量也会被放大,更何况是个人。
在阴暗的树林下,坑里的人和暗色泥土成了一体,和她差不多的身高,一头长发似乎……似乎是个瘦弱的姑娘。
奚浛颤抖着手摸了摸坑里人的脖颈,一头漆黑凌乱的长发下,脖颈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凉、凉的!
“我、我杀人了。”奚浛嘴皮发抖,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坑里的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呻.吟。
“唔……”
奚浛吓了一跳,意识到坑里的人还活着,连忙轻手轻脚的将人从坑里翻了出来。
“你、你还好吗?听得到我说话吗?”奚浛一边将人翻过来一边问。
将人翻过来后,奚浛却愣了几秒钟。
她以为的姑娘并不是姑娘,而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虽是一头长发,但是棱角分明的五官还是清楚的说明了性别为男,尽管满脸的泥渍,但还是可以看出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似乎、似乎就快不行了。
“呕……”少年突然一口血喷出来,溅在奚浛身上。
“救……救……”少年一只手猛地抓住奚浛的手腕,苍白的手上青筋毕现,黛色的血管似乎随时可以迸裂开来。
“你说什么?怎么救你,怎么救你?”奚浛俯下身去,在少年的耳边询问。
但是少年好似没了力气,方才稍稍扬起的头也垂回了地上,但手却紧紧的抓着奚浛,好似抓住了他的救命稻草。
方才还大亮的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起来,眼前的少年不知是死是活,自己又是罪魁祸首。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少年,还有陌生的……种种……
黑暗中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奚浛一下子想起她还有手机啊。
可是刚把手机拿上,屏幕上正闪着蓝色的关机标志。
奚浛:……
鉴于手机还会有一点点存电,奚浛不死心的重新开机了一次,连忙输入密码给最近通话的人拨出,还没看清最近通话人是谁,手机就不留情面的再次关机了。
奚浛握着屏幕碎裂的手机,旁边还躺着一位不知生死的少年,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这种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法,没有一丝儿月光射下,仿佛天地间被一层黑布裹住,漆黑不透。
摸着黑将少年的上半身揽入怀里,往后移动了一点,靠在树干上。
她知道森林的夜晚是极不安全的,可她若是乱跑可能只会更危险。
“唉。”奚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显示着不正常。
她该如何是好。
又将少年搂紧了一点。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奚浛小声的道,仿佛自言自语。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
在未知的森林里,疲惫而饥饿的睡去。
在两人相握的手腕处,有微弱的暖白色光芒顺着接触的皮肤慢慢流入少年的身体。
在相隔不过数十公里外的地方,是一座黑色的城镇,房屋皆为黑色,与黑夜融为一体,若不是小窗户透露出的微弱光芒,只会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位于小镇边缘的某座房屋内,一位卷发的干瘪老者,身穿黑色长袍,长袍上绘有银色花纹,是一株植物的形状,从袍底一路从后背蜿蜒而上,在肩背的位置绽开成一朵六瓣花。
老者赤黄色的浑浊眼珠,此时似乎快要蹦出眼眶,他一杖打翻了墙上的燃油灯。
“人呢!!!”他瞠着目,怒视前方散发着红黑色光芒的药池,药池沸腾着,冒着红烟雾,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他的身边还有大量这样的药池,从翻滚的药池中隐隐约约显现人形,四肢皆以不正常的弧度弯曲着,随着药池的沸腾而隐现。
几名身穿灰色袍子的仆人跪匍在老者脚下。
瑟瑟发抖。
“主人饶命,主人饶命啊!”仆人们重重的在地上磕头,力度大到几秒钟便见了血。
“没用的废物!”老者阴沉着脸,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那空空的药池。
他枯瘦如枯枝般的手掌向药池一挥,一株深红色手臂粗的藤蔓从药池窜出,飞快的靠近又戛然而止,停在了老者面前。
藤蔓顶端是一朵花,若不是花瓣间隐隐约约可见的两排锋利锯齿,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朵鲜艳而漂亮的花,但显而易见,这是一朵吃人花。
而花、有六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