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顿了下没有回话,而是将一旁挂着的璜玉佩的流苏轻轻捋了捋,随后弯下身仔细的拴在了他的腰带上,柔声道:“不是对王爷曲意讨好,而是妾时疫刚好,身子疼乏的厉害……”
原本是打算安慰安慰晋王的,可是越说越觉得自己嘴拙了,说了半天竟说成不侍寝的原因上去了,玉瑶不由耳根子都红了,眉眼低低垂着,手指也绞在一起,羞窘的不成样子。
只是,若是旁的人,她才不会这般好声好气的哄着。上辈子,她进宫探望长姐兰妃时,被懿贵妃诬陷设计,弄得差点被醉酒的皇帝拉进暖阁,懿贵妃是个狠毒又聪明的女人,因为她猜准了晋王会出来阻止。可是就算是阻止,玉瑶也牵涉进了这桩皇家丑闻里头来,宣帝爱面子,为了防止流言蜚语定然会暗暗处死玉瑶。
可她没有猜到是,晋王竟会聪明到未卜先知地私下将玉瑶调换出去,弄了个假的丫鬟出来顶罪,更没想到的是他那般清冷威严没多少人情味儿的男人,竟然会为了苏玉瑶,不顾惜皇位、江山,公然跟宣帝针锋相对……
想到当初晋王和宣帝为了自己闹僵的往事,玉瑶心里便一软,夫妻之道便是如此,在于相互珍惜爱护,而不是非要争长短的东风压倒西风。
对于道歉这事儿,她才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觉得错了就会主动道歉,说过去翻篇儿也便完了。
冷不防听到这番话,晋王不由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一脸柔和清雅的玉瑶,不由脸色更阴沉了。
看了她半晌,杨胤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望向了别处。玉瑶转头看着他的背影,一身黑色的长袍,白玉绶带,身形纤长清秀,腰间的流苏被风吹起显得清贵优渥,嘴角轻勾又莫名带了一股威冷。
玉瑶摸摸鼻子,觉得他对自己方才的说法并不太感兴趣,便快速转移了话题,说了几句不关痛痒的,玉瑶突然想起表姐曾莞的事,不由道:“对了,先前表姐说前阵子给太后贺寿用的绣品出了些问题,说是针法水平变了许多……做出来的很是小家子气。”
“绣工不下绘画之功底,见过的山水风景皆罗列、铭记在心中,杳杳漠漠,飞针走线,这才是女红的顶级。”玉瑶沉吟了半晌,继续道:“太后辅佐两代帝王,用王摩诘《辋川图》,来比喻水中之乐,是很好的,只是表姐那边的绣工不熟悉这幅图,绣出来的也没有宛然自足的味道。等妾身子再好好,便过去瞅一眼,到底是太后的贺礼,规矩些也算是孝心。”
太子妃曾莞对绣匠绣出来的《辋川图》很不满意,只是太后寿辰将近,绣品还未出,她很是头疼,多次来信,请玉瑶过去给她拿拿主意。
太子妃曾莞跟玉瑶交好,玉瑶自然是愿意帮助曾莞的。
“你是为了皇祖母的寿礼,还是为了东宫?!”冷冷的话没有听出什么指责和愠怒来,却让人觉得他心情相当低沉糟糕。
他从少年起就很喜欢玉瑶,等到玉瑶十五岁及笄后,去太师府提亲的根基的世家,快要踏断了太师府的门槛,京中的红娘媒婆被氏族们央求的一天往太师府跑八趟。
不过,整个太师府是不知道这些的,因为晋王私下都打发。
苏太师每次上朝时,脸拉的长的跟个黑了的茄子一般,逢人就抱怨,“我家二姑娘论虽说绣功、贤惠不是京中拔尖儿的,可是论相貌论才学那时一等一的。天下商贾状元的怎么就眼睛瞎了似的,再过小半年儿这就十六岁了,连个提亲的都没有,记得府里的兰儿,刚及笄就有求娶的……”
苏太师的门生皱眉看了看不远处的清冷晋王,攥了攥拳又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张嘴说迎见杨胤的目光,又咽下去了,最后只能奄嗒嗒地道:“可能缘分……正缘……或者该说是孽缘的……地位太深厚了……”
苏太师没听出他门生的意思,回去后和徐夫人半点法子都没有,还以为是玉瑶年幼胡闹,传出了淘气嚣张的名头,只得愁眉苦脸使银子请媒婆来焦急嘱咐道:“银子不是问题,快来劝一劝京中,或者直隶的青年俊秀,务必在我家二姑娘二十岁之前嫁出去!”
一般情况下,媒婆接到这样的打单子都会精心挑选些的,不成想媒婆竟是领些歪瓜裂枣来,连个才学一般的正常人都没有。
苏太师愁的都快去宗庙烧香拜佛去了,不想当天夜里却遇见晋王登门,他亲手提着一对大雁,拿两人的八字朝着苏太师清清冷冷地道:“苏大人,本王求娶二小姐。”
想起这些往事,晋王不由浅浅苦笑一声,他们这种皇家子孙,向来都是傲睨万物、目无下尘的。可是一遇见她,他所有性格里所有的淡然和清贵全都崩的一塌糊涂。
不多时,惹的自己一肚子火的小姑娘,却安顺的坐在了镜子旁,一脸淡然的拿着象牙梳,梳着额前的细发。光晕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她脸儿上,弯弯如月的黛眉,明眸红唇,艳光逼人,高髻上斜插一只福禄凤钗,钗上的垂挂着的红宝石熠熠生辉,益发显得仙姿佚貌、楚楚可怜。
看到她这幅安然静默的模样,晋王又莫名觉得对她说重去,有些心不忍。
玉瑶坐在经前,细细的贴着额前的花钿,正补上最后一片儿,却见晋王的双手从她腰后方伸出来,轻轻圈住了她的腰,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袖手腕,随后下巴轻轻抵在玉瑶的发心,低低道:“我不求你心中百分百有我,只是要每日每日的爱本王多一些……”
他声音轻轻的,语调里带着一抹温柔,眉宇却微微皱着,明显心气儿还是没顺的。
对他来说,玉瑶去不去东宫,为的谁去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苏玉瑶是他的王妃,是晋王妃,是他杨胤的女人,从古至今,爱之深的人是斗不过过被爱的那个人的。
所以,他对她要慢慢的,细水长流的,总会有一天他能水滴石穿,磨得她彻彻底底的心里只有他,也宠惯得让任何人都受不得她的脾气。
玉瑶一怔,望着皱眉似乎有什么盘算的晋王,心头委屈的跟什么似的,也都闹起了别绞着帕子,小媳妇无理取闹似地道:“哼,除了染病的十王爷,京里的这些王爷哪个不是娶三宫六院的,一会儿惹得嫡妻发恼,一会又妒的小妾哭闹的,就说王爷,府里不也是如此?到底是妾不爱王爷,还是王爷对妾不知道珍惜………”
晋王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倒是第一次见还有这么倒打一耙的。
他叹了一口气,不由将玉瑶圈得更近了些,淡淡道:“府里这些女人,哪个不是你纳进来的?本王从大婚那天起就说过,本王只要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