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就静静看着你们秀

作者:一壶花雕

瑶池里果然多了条黑不溜秋的小泥鳅。

小泥鳅怏怏地藏在池底,一动不动,和死鱼的唯一差别就是没翻白。

瑶池里游的都是些顶漂亮的鱼,从来没见过泥鳅。

本君将这条其貌不扬的小泥鳅瞧了又瞧,抖着脸皮问:“你说这是重殷?”

乐当归点头:“保准是他。这崽子摇骰连赢我一十六回,化成灰我都认得。”

没记错的话,重殷该是只威风凛凛的魔蛟,他若化原型,光是眼珠子都得比人大。但眼下这条勉强只有小手指粗细的黑泥鳅……

且慢,重殷成了瑶池里的泥鳅这件事,乐当归又是怎么知道的?

本君诧异道:“……你又偷着捞瑶池的鱼吃?”

乐当归便笑,笑了会停住,之后再笑:“这个……这个……也就捞过一两条,至多不过三四条!好罢,你别这么看着我,八条,真的只有八条……”

唉,还是不要往下问了。

本君敛起心神,努力把话风往回带:“往生门那边的岔子,本君会彻查,但你扯着本君来看这条泥鳅作甚?既已转生,前尘尽忘,做一条仙……泥鳅也是很好。”

乐当归摇头:“不对不对,重殷还记得。”说罢对着水面吹一声口哨:“重殷,过来这边。”

小泥鳅晃晃尾巴,向着乐当归对面的一处池角游过去了。

乐当归耸肩:“你看,他真记得。”

本君震惊了。

“走过往生门的仙魔,断断不会有什么前世记忆。”如果有,那么仙非仙,人非人,魔非魔,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乐当归理所当然地点头:“所以让你查。”再一招手,丹田里发声:“重殷!老子让你过来!”

小泥鳅把肚皮往上一翻,装死。

乐当归阴测测地笑:“你当泥鳅不能吃是吧?小豆腐和泥鳅一块煮,大补。”

小泥鳅终于在这等明晃晃的威胁下屈服,用蜗牛爬山一般的速度慢慢游到乐当归脚下,歪着小脑袋吐泡泡。从一只魔蛟变成一条泥鳅,重殷也是够憋屈的。

本君低头,面带悲悯地看着重殷道:“虽有记忆,修为却很浅,难怪化不了形。”

乐当归赞同道:“没错。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便是劳烦你助他化形。”

原来如此。往生门走过一遭,身为魔君的乐当归已然帮不上重殷什么了。

斟酌再三,本君道:“带它回玉清宫吧。”重殷的脾气不好,若冒然在此处助他化形,难保不会被他扑上来咬几口挠两下,人多眼杂的,委实不好交代。

要知道,除去乐当归这魔头,其他妖魔对本君还是很嗤之以鼻的。

乐当归也想到这层,拿小罐子把重殷盛了出来。对此,本君甚为惊讶——还以为他会直接把重殷“捏”回去的,居然很体贴?

出去这趟少说得半个时辰,绿水竟还未回来,想是正和元安神君他们摩拳擦掌地商量着怎么坑本君。年轻人嘛,有些朝气还是很好的,本君不反对他们搞仙人跳,只盼着他们能幡然醒悟,说服紫薇仙君出山“跳”本君。

如果是紫薇仙君的话,那还是很值得期待一下的。

不不不,应该说是非常值得期待一下的。

惯例设好结界,乐当归在殿中脱下玄袍,显出魔相。重殷则在本君的法术加持下,化了人形。

嚯,虽说是条泥鳅,模样真不赖。

重殷蜷缩在地上,水蛇似的扭动身体,神色迷惘而憋屈。大约过了有一刻钟吧,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能化形了,低头看一看腿.间,松口气,再伸手摸一摸头顶,嗷的一声。

“我的角——角——角没了——”

废话,泥鳅哪来的角,当自己还是魔蛟么?

幸好提前设下结界,否则重殷这一嗓子非得把人招来。旁的还好,若是被绿水瞧见本君脚底下趴了这么个没穿衣服的男人,那……那……罢了,还是不要想了,瘆得慌。

撕心裂肺地嚎了一会,见到本君立时顿住,之后用更大的声音喊道:“仙……仙……”万幸没有真的扑上来。

看来,没给他顺手变出衣裳的决定是很正确的。

被忽略的乐当归很不开心,方要说话,重殷却忽然转头,指着他恨声道:“枉我这般敬你!你……你竟与这等伪善的仙勾结,妄图出卖我魔族!”

被骂作伪善的仙的本君略略眯眸。

乐当归连忙道:“不要把小孩子的话当真,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顿了顿,又低声嘀咕了一句:“再者,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罢了,又不是头一回挨骂了,仙魔两族生来就是死敌,见面哪有和气的?

乐当归是个异数。

思及此,本君顿觉豁然开朗,甚至还很贴心的提醒重殷道:“你现在也是个仙,乖,不要连自己都骂,还有——真的不先把衣服穿上?”

唰的一下,重殷从黑泥鳅变成红泥鳅。

坐在一旁的乐当归闷出声笑。

直到把衣裳穿好了,重殷依旧涨红着一张脸,委委屈屈地哭他的角。

乐当归等不及了:“你怎么会成仙的?”

重殷一脸我不想和叛徒说话的表情,把脖子一梗:“你还我的角。”

乐当归磨了磨牙:“不就是角没了吗!”

重殷瞪眼:“没有角不好看!”

眼看着乐当归就要发飙,这回换本君按住他的手,连声道:“不要把小孩子的话当真,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重殷可是转生后唯一一个还有记忆的,你别真把他炖了。”

重殷依旧捂着脑袋,满地打滚:“叛徒,卑鄙,你还我的角——还我的角——”

乐当归忍了再忍,转头对本君道:“衡黎,你这儿有小豆腐和葱花么?还是炖了吧。”

本君右眼皮猛的一跳,肃然道:“没有葱花,只有几瓣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