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就静静看着你们秀

作者:一壶花雕

丹炉没换成,最好的那鼎已被本君拿去讨好紫薇仙君了,余下的品相,本君又瞧不大上。

机缘巧合之下,本君练出几炉蒜香味的丹药,吃到嘴里嘎嘣脆,细品有点像蒜香青豆,真正的色香味俱佳,一度颇受仙子们的欢迎。

紫薇仙君被本君救下一命,收了本君的紫金丹炉,对本君的态度依旧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不卑不亢。元安神君依旧没有放弃套路本君,司命依旧没有查出往生门的岔子。

不知怎么的,本君近日总有些恍惚,炼丹走神,看书走神,连打坐都走神,往往是念着咒坐下,没多大会便睡过去了。

讲道理,修到本君这个份上,早该不用睡觉了。

睡觉便罢了,还做梦。

梦里是三百年前的碧云观。本君和陆疏也一左一右地清扫台阶,好容易扫干净了,一阵风吹过,身后又是成片零零落落的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陆疏也咬着本君的耳朵说:“礼行,做我的道侣吧。”

两根扫帚扔在一旁,两个人叠在一处,陆疏也又重复道:“礼行,做我的道侣吧。”

后来我俩真的做了道侣,却只得半日逍遥。

下午还乐呵呵的,出一趟门,晚上回来便不和本君说话了。本君观他面色灰白,印堂发黑,忧心他招惹到什么邪祟,连声问他出了什么事,陆疏也答非所问,背对着本君负手道:“你我的缘分尽了。”

本君楞了楞,权当陆疏也在说笑,依旧伸手去搂他的腰,却被对方旋身躲了。“礼行,我忽然想到,修道最忌不静六根不断红尘,道侣之事,就此作罢了。”

作罢?本君手中正藏着那颗渡他成仙的丹药,当然不肯罢休:“为何作罢?是我哪处做的不好?”

陆疏也摇头。

本君又道:“你不喜欢我?”

陆疏也立刻再摇头,少顷又点头:“不喜欢。”

本君察觉到他的犹豫,见缝插针道:“你要走,总该有个缘由吧。”

陆疏也动了动嘴唇,淡然道:“你要缘由,明天给你缘由。”

于是,本君见了一个名叫白笙的小乞丐,丢了一颗不算稀罕的解毒丹。

时至今日,本君仍觉着那乞丐只是块挡箭牌,陆疏也要走,一定有些难言之隐。但本君的丹药又确确实实丢了,本君也确确实实被他拿剑捅了。

被捅出三个窟窿之后,本君发狠甩了他一袖子。自此,改寿数,赐仙位,世间再无礼行,再无陆疏也。

棒打鸳鸯不厚道,本君知道。但本君当年被他捅的那三个窟窿又怎么算?

不好,果然走神了。

抬手揉一揉额角,本君连叹气的耐心都欠奉。“……绿水。”

绿水凑了来:“帝君。”

本君皱眉:“元安神君在哪里?”

绿水的眼中骤然迸出精光:“帝君您要找元安神君吗?”

找,为何不找。陆疏也做仙这三百年来,本君只差没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这般差别对待,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或是本君待他太好,才把他养成这么个淡泊性子?

也罢,元安神君不是想玩仙人跳么?本君便由着他胡闹几日,将计就计。

三个血窟窿的恩怨摆在那里。本君不会死,却也会疼。

“帝君,恕绿水多嘴,您找元安神君来,不会是想灭口吧……”

实在不好,居然又走神了。

本君勉强收住心神,扯了半天也没能如愿扯出抹笑,只得道:“胡说什么,元安神君又未犯错。本君喊他来,是想送他些好东西。说到底啊,用上古神兵换走一坛酒,他太亏了。”

绿水攥着衣袖扭啊扭,欲言又止。

本君道:“你怎么了?”

绿水这才战战兢兢地道:“帝君,您这两天的言语神态……委实不大对……”

有么?何处不对?本君越想头越疼,终于放弃:“无妨,喊元安神君来吧。”顿一顿,像是说给绿水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大约是被往生门的事闹的,有些烦闷。”

司命也是个不会办事的,往生门一向由他看着,找不出岔子便罢,竟连何时出的岔子都不知道。还有乐当归——骄奢淫逸,顽劣成性,遇事就知道跟本君告状,他倒是做了甩手掌柜了。就连师父……

本君想到此处,忽然醒悟。

本君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这几日,本君竟总在走神想一些……旁人身上的坏处!

就连那梦,也从来都是噩梦。

本君怎会如此的小肚鸡肠,道心不稳?

正要往深处想,元安神君来了。

本君将他看了又看,试图像对待紫薇仙君那样语气和善的招呼他坐下,究竟没有成功。“你更适合散着头发。”

元安神君抬手,摸了摸头顶一尺来高的墨玉冠,满脸迷惘的看着本君。

仰着脖子看人很累。本君道:“坐下吧。”

元安神君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坐下,难得没有凹出什么英武的造型,全程都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双手作捧心状置于膝上,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难道本君现在的脸色,真有这般吓人?

元安神君插话:“不是吓人,是威严。”

糟,居然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

这就尴尬了。

本君和元安神君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对坐许久,本君道:“元安,你想要什么?”唉,也是实在想不出能问他什么了。

本君满怀希冀地看着元安神君,却听对方恭敬道:“劳帝君费心了,什么都不缺。”

本君很惆怅,这若是换了紫薇仙君——

“斗胆向帝君讨两把仙草,一块赤纹铜,另有——帝君新得的那副鱼骨棋,我也很喜欢。”

说来惭愧,本君一向对紫薇仙君颇多照顾,但后者似乎是有些误会,认为本君对所有人都这么照顾。

该静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