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白笙的说法,本君在看到这个石头坠子后,便对他下了杀手。再之后,他被几位云游的碧云长老所救,那长老说他有仙缘,将他收作徒弟,带回碧云观。
一字一句传奇如话本,偏偏没有破绽。
白笙描述的很详细,时间,地点,甚至连本君当天所穿衣物这等细节——所有的所有都对得上,委实不似谎话。
但本君真的没有杀人。
对于这口从天而降,黑到发亮的大锅,本君百口莫辩,甚至连不在场证明都没有。啥?让那天同本君一块改寿数的判官做证明?……别闹,这都三百来年了,判官都不一定还是那个判官。
退一万步讲,就算判官没换,让一个完全听命于本君的人来作证,谁会信这里面没有猫腻呐?
白笙讲到愤慨处,唾沫星子满天乱飞,半点不给本君插话的空挡。
本君觉着,司命看本君的眼神都不对了。
从头到尾说了半个时辰,末了化一声长叹:“但碧云观里供着你的金像,我也只好对师父说自己遭了山匪,自此隐姓埋名。”
陆疏也默然不语。
许久,本君思索再三,总算寻出个不算疑点的疑点:“白笙,如果真是本君下的手,你一定活不了。”做亏心事便要手脚干净,本君是神仙,本君若真想杀掉他,事后一定焚尸散魂,让他彻底的从三界之中消失。
本君话音刚落,白笙一副要扑上来咬人的模样,万幸被陆疏也拦下。
陆疏也对白笙摇头:“我相信你。”再轻飘飘地看了本君一眼,拧眉道:“不过,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好疏也,知道在关键时刻向着本君说话!
慢着,陆疏也肯相信本君,岂非代表他认为本君残暴不仁?这实在没什么好高兴的。但他若不信本君……
本君抽着嘴角叹气,忽然发现自己里外不是人。
罢罢罢,还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司命咬着笔杆嘟囔:“帝君,要么……我先退下……?”
本君皱眉:“老实呆着。”若司命退下,谁来保证本君的生命安全?
一片沉寂。
陆疏也最理智:“那会是谁?谁有这种胆量?”
司命很务实:“帝君,您这些年都得罪谁了……”
好问题,本君也想知道。除了得罪过谁这个问题,本君还想知道,为什么陆疏也会有个乞丐弟弟。若没记错,陆家也该是个“名门望族”,甚至在凡间的修真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但都可以往后推,眼下最要紧的是……“疏也,把流云珠给本君。”
陆疏也肃然地往后退了三步,正色道:“有事说事,你休想再碰到我身上的任何东西。”
本君苦口婆心地劝他:“这颗流云珠是本君送你的,你信不过本君,更该把它还给本君。”
陆疏也抿唇:“那也休想……”说话间忽然瞪圆眼睛,厉声斥道:“你无耻!”
本君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从司命手中接过流云珠,使劲往地上一砸。
珠子没碎。
本君再咳嗽一声,腆着厚脸皮踩住碾了碾,珠子依然完好无损。司命叹口气,在百忙之中屈指弹出一道青芒,咻的一下,啪的一声,珠子碎成一堆粉末。
几道紫红色光丝盘绕而上,追着缚住陆疏也全身上下,渐渐隐在他的皮肉之中。
司命不怎么情愿地按住白笙,仰天长叹:“帝君,日后您干缺德事别找我帮忙,我跟您不一样,我是个有良心的仙。”
有吗?本君怎么瞧着他和稀泥和的挺高兴的。
再说了,帮陆疏也恢复记忆这事,能算缺德么?这分明是本君在为自己从前的缺德做出积极补救。
这是善事。
陆疏也抱头蹲在地上,皱眉咬牙,眼里的雾气却慢慢散了,进而现出一片沉不见底的墨色。
陆疏也慢慢抬头,颤着声音道:“礼……行……”
他记起来了!本君激动的不能自己,正要冲上去把人抱住,顺便和他说一说本君这些年的憋屈,再问清楚当年的误会,陆疏也却忽然起身,满脸沉痛地摇头道:“我又把你伤了……”
唉呀,打是亲骂是爱嘛,这点小伤又算得什么?本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两眼微眯,十分潇洒地……弯腰按住大腿上的伤口。
步子迈大了,伤口裂开了,没有法力真的太不方便了。
司命拍一拍白笙肩膀,咂嘴道:“帝君,咱先说正事成不?”
哦,对,要先说正事。怪本君太欣喜了,竟会忘了说正事。
本君叹道:“疏也……”
陆疏也往后退,眼中掺着愧疚与绝望:“你不要说了,我们不能在一起!”
本君忙伸手拽住陆疏也的衣袖,沉声道:“疏也,你听本君……”
陆疏也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本君坚持不懈:“你就听……”
陆疏也眯眸,伸手成爪攥了战雷剑,一脸决绝地挥剑割裂袍袖:“不听!”话毕一溜烟飞出去了。
本君愕然地看着衣袍破烂,满身血迹的陆疏也飞出门去,讷讷道:“……好歹把本君身上的法力恢复了呀。”
当务之急,恢复法力才是重中之重。只有恢复法力,才能专心去查碧云观的事,以及陆家的事。
所以,方才本君是想说……罢了,说不说的人都跑了。
此刻,本君一面为陆疏也恢复记忆感到高兴,一面又为自己变成个废人无比悲伤。正在悲喜交加时,回过神来的白笙忽然道:“原来……你这会儿一点法力都没了?”
本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再之后,白笙扑上来揍了本君一拳。
本君捂着脸,委屈道:“都说了凶手不是本君!怎么还打人?”
白笙磨牙:“单纯的看见这张脸就手痒,难得有机会能打到。”
司命堪堪拉住白笙衣袖,仰头对本君笑道:“唉,对不住帝君,疏忽了,疏忽了。”
……这都是什么人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