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想快些见到凡间的破军星,奈何那领头侍卫心肠太好,说什么都不肯带本君入宫,还很执拗地要本君将皇榜再贴回墙上。本君无法,只得喊白笙给他当场治好了一个小孩儿的伤病,又大变了只活鸡给他看,唬得一众小侍卫连声高呼神仙,恭恭敬敬把本君和白笙迎进了宫。
东元的宫殿建筑很恢宏,要入宫,须得先过九道大门,再穿过一条长长的长廊。
本君不远不近地吊在那侍卫长身后,顺着墙根往前走,白笙面无表情地挨在本君身旁。
鉴于长廊太长,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走到底,本君实在闲得发慌,只得找身旁的白笙唠两句家长里短。
此时凡间正值冬季,头天晚上又下了大雪,将这片大地罩上一层明晃晃的白,使这原本便没什么生气的宫城更显肃穆。
本君吞着袖子,前后左右都看了一圈,转头问白笙:“嗳,当年你们陆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细说下来,你和你哥都是百年难遇的根骨,怎么他就能入碧云观,你就变成了个乞丐呐?还有……当初你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儿?”
豪门望族,修真大家,本君单从这八个大字中,便能嗅到许多名为八卦的气息。
不过别的,单说豪门望族中众多的人数,就足够司命充分发挥他的想象力了。
本君是怀揣着旺盛的求知欲在问,没成想被白笙翻了白眼。白笙道:“陆家是他们的陆家,不是我家。”
本君颇惊奇地道:“你厌恶陆家?”
白笙点头。“恨之入骨。”
本君更奇怪了:“但你不讨厌疏也?”
白笙再翻了个白眼给本君,悻悻道:“那是我大哥。”
怪了,即是厌恶陆家,不该连着陆疏也一并厌恶么?本君想了又想,实在绕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正待再问,却被白笙先一步堵住嘴。
白笙道:“家丑不可外扬,我不会告诉你的。”顿了顿。“你若真的很想知道,日后去问我大哥。”
白笙把话说的十分坚决,本君摸一摸鼻尖,不吱声了。
一时寂寂。
临到最后一扇大门时,白笙偏过头和本君主动搭话:“你怎么能确定我大哥一定会来东元?万一他当时什么都没有多想,直接去的碧云观呢?”
唉,本君和你大哥朝夕相处三百多年了,这点小事,本君还能不知道么。
“疏也若是想躲本君,就一定会来东元的。”本君笃定道。
闻言,白笙神色复杂地看了本君一会,又不说话了。
最后一扇门前的守卫颇多,进去之前要再仔细地搜一遍身。本君平抬双臂,把自个当条死鱼似的给那些守卫们折腾,同时还得竖起耳朵记着侍卫长的谆谆教诲。
“我知二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但请二位听我一句劝。”侍卫长叹着气道。“我观二位的行为举止,似乎不是东元人,许是在哪座仙山里隐居着的大能。但二位都得明白一个道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二位如今入了东元皇宫,就得恪守东元皇宫中的规矩。”
哦?莫非在这东元皇宫中,还有着什么稀奇古怪的规矩?
本君好奇道:“什么规矩?”
“不多,只有一条。”侍卫长伸出食指晃了晃,郑重地道:“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要随意顶撞,毕竟陛下的性子有些……”
本君挑眉:“有些什么?”
侍卫长再叹气:“有些过于古怪,狠……严厉。”
本君点了下头,心说这皇帝狠厉些倒是能理解,毕竟曾是我仙界的一颗凶星,掌过杀伐,但古怪又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功夫,守卫们已经搜身完毕,放本君和白笙过门。
想来不止是本君好奇,白笙也挺好奇,所以他追着本君的话,继续问道:“古怪在何处?”
“唉,这得怎么和二位说?”侍卫长皱起眉,似乎是在努力的组织语言:“我给二位打个比方吧。这……皇帝的谥号,历来都只有在皇帝崩了之后才定,二位说对吧?可是我们的这位陛下呀,在年轻力壮时便给自己想好谥号了。”
“一个武字,一个哀字,陛下挑了这么两个字做备选,勒令臣子们在他死后……也从这两个字里挑一个给他立碑。”侍卫长道,神色隐隐有些不对劲:“但你们不知道,陛下素来勇猛无双,臣子们也都偏心要挑个武字给他,可是依着陛下的意思,倒像是更喜欢哀字……”
本君颔首。
明白了,的确是够古怪的,好好的元武帝不做,非得上赶着去做元哀帝,哀……可都是那些亡国之君才会用的谥号啊。
破军星下凡一趟,怎么……竟会如此想不开?
过了第九道门再往前走,便是平时朝会用的正殿,向左转是接见臣子的偏殿。本君跟着侍卫长一路往偏殿走,末了在对方“自求多福”的眼神注视下,除鞋进屋。
和本君的镇定自若相比,白笙显然活的太短,虽然已经修行三百年,位列仙班,可是从未进过凡间的皇宫,是以此刻有些战战。
说起来,这会白笙紧张些也是正常。本君想。要知道凡间的皇帝们都大有来头,皇宫中又藏着龙脉,一般的小神仙见了皇帝,也是抬不起头的。
本君进了屋,不肖片刻,便从屏风后面转出来个一身玄色龙袍的人。
一把比墨还黑的头发随意披散着,仅仅用一条细缎子松松的束了,连冠都未束。眉骨高凸,眼眶深陷,鹰一样的眼睛藏着骇人光亮,皮肤还有些黑,一眼望去,端得是一副放浪形骸又不容小窥的狠戾模样。
唔,比起他在仙界那会,长相倒没怎么变,只是常年征战下来,晒得有些黑了。
对了,之前在司命的小黄本上看到过,如今破军星在凡间的名字似乎是叫做……元戮?
连名字也是一团杀气。本君在心中总结到。
没过一会,破军……哦不,元戮便在上首坐下,轻声道:“二位神医,见朕为何不跪?”
语气平平淡淡的,却叫人丝毫不敢怠慢。
跪么?本君倒是敢跪,但他受得住?本君身为仙界帝君,若真跪了他这个东元皇帝,恐怕东元的气数也从此尽了。
思及此,本君顺手扯住将要入乡随俗,正打算低头拜下去的白笙,十分诚恳地抬头对元戮道:“陛下有所不知,我这膝盖有旧疾,不能打弯。”
在一阵剑拔弩张的对视后,忽而爆出一阵大笑。
元戮边大笑边拍桌子:“有趣有趣,赐座!”
白笙颇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用一种看疯子似的眼神看了一眼元戮。本君在这阵大笑声中揣着手低眉顺眼,深藏功与名。
破军星么,吃硬不吃软,他这个性子本君太懂了,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