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戮沉声道:“你们在巷子里大变活鸡的事情,朕已经听人汇报过,但类似这样的民间戏法,朕平日亦没少听。”说罢看看白笙,再看看本君,言外之意,若想要他相信本君与白笙是能肉白骨的神医,还得再接再厉。
本君立刻识趣地接道:“但凭陛下吩咐。”
破军星啊破军星,今天你承了本君喊你这声陛下,只不知日后,若你真的有机会再列仙班,在凌霄宝殿上看到本君时,是否会被这声陛下唬得来与本君负荆请罪。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真是想想就很过瘾。
本君在心中如此想着,默默把礼行的更标准了些。
殿外是凛冬,殿内温暖如春日。元戮给他自己煮了壶茶,略微思索片刻,转头吩咐他身旁的一个小太监:“你去大狱里提个死囚过来。”小太监诺诺应声,躬身退下。
再过了大约半刻钟,元戮喝完一盏茶后,去大狱里提死囚的那个小太监还没回来。本君平日坐惯了珍贵皮草,这会在冷板凳上挺得腰疼,没忍住背过手捶了捶腰。
唉,分明是万八千的年纪了,本君竟还要出来受这种小辈的气,仙生啊,不值得。
元戮还是不肯往这边看,本君无法,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以此提醒他对面还坐着两个大活人。
白笙在一旁呆的都快睡着了,百无聊赖之下,浪费法力和本君传声:我忽然想到,这分明是显个灵便能做到的事情嘛,作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咄!
本君被白笙这句感慨吓得登时清醒,忙转头瞪他一眼。真是……要知道凡间自有凡间的规矩,饭可以乱吃,灵不能乱显,搞不好就要害一堆人脑子出问题!
殿内茶香弥弥,本君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出声说话,方才领了旨意的那小太监回来了,身后还拖着个邋里邋遢,半死不活的死囚——之所以说这死囚半死不活,是因为他虽然穿着极宽松的麻衣,却能从露出的一节指尖上清楚看见白骨。
死囚的一整个右手都只有骨头,从其上粘连着的血肉来看,显然是新受得刑。
本君眼皮一跳,觉着这画面有些刺激,转头不再看。
元戮干脆连眼皮都没抬:“可是自愿受刑?”
闻言,死囚便恭敬匍匐在地,虽极力隐忍,却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些微颤抖:“是。”
白笙嘶了一声,面露不忍。
本君……本君这会倒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很饿。
一直等到那死囚磕完第三个头,元戮方点头道:“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若朕没记错,你该是受你家主人牵连入的狱?这样罢,今日事成之后,朕便许你官复原职。”顿了顿,转头看向本君和白笙:“二位神医,你们不妨尝试着先将此人的右手医好,如何?”
白笙目瞪口呆,本君表面淡定无比,实则心中波涛汹涌。
还当他是要治什么重病,如今看来,那皇榜上的肉白骨三个大字……竟真的只是表面意思!
幸好,幸好。本君抬手揩了一把冷汗,心想:幸好大家都是神仙。
白笙经过短暂的惊讶后,又记起自己神医的身份,迅速入戏:“陛下给我们多长时间?”
嗳,这小孩儿看着发愣,居然还挺有心眼,知道提前给自个的治疗过程设个限,以便确定治法。
元戮被白笙看着,不答反问:“神医要几日?”
“这……”白笙颇迟疑地道:“三日?”
不多不少,孺子可教,本君欣然点头。
元戮大约和本君想的一样,对白笙要的天数挺满意,神色和蔼不少:“究竟是三日见效还是三日痊愈,还请神医告知,也好让朕心里有个数。”
白笙叹气:“自然是见效。”
三日痊愈看着也太神叨了,四舍五入算显灵。
白笙说着话,三两下踱到那死囚身前去,摆出一副山中术士点穴止血的模样,并指在那倒霉鬼身上一顿乱戳,实则偷偷给他度了一道仙气。
“先止痛,再通筋脉,最后生新肉。”说罢,白笙朝本君这边拜了一拜:“此乃家师传给我的秘密偏方,施展时不方便有外人在场,还请陛下应允。”
本君坐得端正,心安理得受了他这一拜。
元戮看看白笙,再看看顷刻间变得精神百倍,红光满面的死囚,大喜:“允了允了!朕这就给你们批个清净的住处,勒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对了,二位神医若是需要用到什么珍贵药材,也请尽管开口,朕都允!只要……只要能将此人的伤治好,朕必有重赏!”
有戏,终于提到赏赐了!
本君立时起身再拜:“陛下严重了,我师徒二人云游四方,所作所为不求赏赐,只求陛下能帮我找个人。”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本君把自个和疏也的事掐头去尾,连蒙带骗的粗略给元戮讲过一遍,将道侣说成同门,下错咒说成吃错药,临了唏嘘道:“当年试药后,小师侄因为我这药白白傻了三年,痊愈后便不信我了。我心里愧疚,盼望再见,只得亲自下山寻他,一路寻到东元国都,无奈小师侄却始终对我避而不见,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到借陛下之手,逼他出来。”
本君编瞎话的本领还算可以,元戮听得连连点头,跟本君一块唏嘘:“听来实为一桩憾事。”
“好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知神医的那位小师侄都有些什么明显特征?”
唔,明显特征么?神仙是会变化的,但这难不倒本君。
本君在白笙满眼狐疑地注视下,笑道:“他右边肩膀上有一朵紫薇花,那花无论怎么都去不掉的,一验便知。”
这回白笙不狐疑了,变成了要吃人。
混蛋!白笙咬牙切齿地同本君传声:我怎么不记得大哥身上有什么紫薇花!你个老混蛋对我大哥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自然是用了一点小手段。本君默然抬头,假装仔细研究房梁上雕刻的那一连串花团锦簇,对白笙的愤怒不置可否。
紫薇花的记号是在三百年前偷偷做的,曾耗费本君很大心神,做的很隐秘,连疏也都不知道他自己肩膀上带着这么一个小玩意。
大约元戮也没想到本君会说出这么个特征,僵在原地楞了楞,面上显出一点古怪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这样罢。”元戮稍微地犹豫了片刻,提笔沾墨:“朕今天就把圣旨给你们写好,三日后。”抬手指指底下跪的那个死囚,再指指面前的盘龙玉玺,道:“带他来换朕的这个红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