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元戮依照约定把位置告诉给本君,果然十分隐秘,没人带路便很难找到。
白笙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本君逛了一圈都没寻到他,恐怕耽搁时间,便只得在桌子上给他留一张交代位置的字条,自己先过去了。
盯梢的小伙计传话过来,说是不知怎么的,清晨就见那反贼独自一个出了门,手里还提着个木盒子,看模样像是要去见什么人,现下已经被扣住了。
本君一路听着,心里既激动又疑惑,激动的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逮到人,疑惑的是为什么陆疏也没跟他一块儿行动,如果有陆疏也在,人一定不是这么好逮的。
行到地方,果然看见一个木头搭建的小屋,面积不是很大,其实说它是小屋都有些勉强,四面漏风,屋顶透光,简陋得堪比牛棚。
人就被扣在门口蹲着,本君过去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个满脸胡茬的莽汉,皮肤很黑,鼻子很大,粗眉毛细眼睛,嘴唇还有些厚,五官单看都没什么大毛病,组合起来就丑得很清新脱俗。
如果说,来之前本君还担心疏也和他之间有点什么,此刻见了他这副尊容之后,本君胸腔里的这一口闷气,算是彻底顺了。
疏也的眼光断不会这样差。
来接本君的,是头些天送本君进宫那个侍卫长,见了本君便拜,十分热情:“神医,人已经抓到了,就等您来处置了。”语气神态都很恭敬,知道的当本君是刚进宫的一个游医,不知道的没准还以为本君是哪个大官。
唉唉,处置什么?如何处置?真不知元戮是怎么和他说的。
被扣住的莽汉还在那一个劲唉声叹气,口中似是念念有词。本君和侍卫长客套几句,思衬片刻,绕过人堆细看。
“唉,怎么就被抓住了,盯梢的不是早该走了么。”那大汉一边说,一边抠着木盒盖子,神色很是焦急:“这下遭了,误了时辰了,仙师啊仙师,你可千万别出事儿啊……”
本君耳朵尖,甫一凑近便听他说到仙师二字,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几步上前扒住他肩膀:“你口中的那位仙师,现在何处?”
“……瞎,你是啥时候过来的?”骤然听到询问,这汉子明显是被吓了一跳,粗眉倒竖,两只原本细长的小眼睛瞪起来,眼眶里白多黑少,显得十分滑稽:“什么仙师?哪有什么仙师?是你听错了罢!”顿了顿,咬牙摆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样。“事到如今我认命,要杀要剐都随你们的便!但是有一条,我不管你是康亲王那头的,还是平西王那头的,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吴勇就算是死,化成鬼也要盯着他们,绝不会放任他们伤害陛下!”
嗤,什么康亲王平西王的,一个都没听说过。本君咬了咬牙,勉强压下心头的这股子燥气,尽量心平气和的再道:“我只问你,你口中的那位仙师在何处?”
本君问得很急,偏偏身后那侍卫长也在这种时候上来捣乱,弯腰小声的对本君道:“神医,方才我率弟兄们将他扣下时,他就再三咬住康亲王和平西王不放,依我看,这件事情里面还有些蹊跷,需得神医如实转告陛下,再请陛下亲自定夺。”
有蹊跷就有蹊跷,干本君屁事?
本君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你们东元的破烂事,还得我一个外人去转告?你怎么不自己去和元戮说?”
元戮俩字一出,周围哗啦啦跪了一地,告罪声连天。
“神医慎言!不可直呼陛下名讳!”
慎言?本君慎他姑姥姥!
抓个人都能搞成这样,傻子都能瞧出他们东元高层很有问题,而且那侍卫长似乎还误会了本君的身份,把本君看成一个能拍板的,可是本君现在委实没心思去管他们这些比麻团子还乱的闲事,整颗心都扑在陆疏也身上,所以说话态度都很不好。
正当本君一筹莫展,准备不要脸的仗势欺人一回时,前前后后的凡人们忽然都被定住,一动不动,紧接着一阵淡紫光亮闪过,本君便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陆疏也略到林子深处去了。
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飞在半空中时,疏也的手就搭在本君腰上,再往前摸就是不可描述了。考虑到他一贯的粗神经,本君叹声气,认命地自觉稍微转了点身。
疏也似乎比之前清瘦许多。落了地,本君望着他一张阴影分明的脸,颇担忧地想。
终于见着了,得有几个月没见了。
不知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饭有没有好好吃?觉有没有好好睡?唔,不对,疏也是有法力的,自然不必像本君这样按时吃饭睡觉。
朝思暮想,一朝相见,反倒抻不出一个话头,光顾着心跳了,看什么听什么都像在做梦,最后还是陆疏也先开的口。
陆疏也皱眉道:“何必为难一个凡人?吴勇是我在街边上救的,他有冤屈,是好人,这辈子是个中年飞黄腾达的命数,你别乱来。”
啪,梦醒。
树叶子簌簌的落,糊了本君一头一脸,萧瑟寂寥,瞬间便把本君刚热乎起来的一颗心又给砸凉了。
分别多日,见面第一句话,陆疏也他居然为了个外人对本君兴师问罪!
不是,本君说要把吴勇怎么着了吗?六界各有六界的规矩,本君能把他怎么着?
本君忧愁道:“那都是说出来吓唬别人的话,疏也,难道在你眼里,本君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混账么?”
陆疏也轻轻咳嗽了一阵,不说话了。
陆疏也这一沉默,本君越发心凉,但念着好容易才得来的见面机会,有些话必须得趁早说开:“疏也,你是中过忘情咒的,就算你想骗本君,你能骗过去你自己么?”
“既然心意相通,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为什么一定要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疏也,算是本君求你,你把当年的事和本君仔细说一说,若是遇见什么困难,或者被什么人欺负了……”
本君话未说完,陆疏也眼里忽然显出了点异样,有猩红魔气丝丝缕缕的从四周包剿过来,小蛇一般缠住本君手足。
这熟悉的气息……
本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说完犊子了。果然,下一刻,乐当归腆着他那张造孽大官人脸现出身形来,一把将陆疏也抱在怀里,而后眼里红光一闪,陆疏也居然就也配合着抱上他的腰。
本君看得怒火中烧,无奈全身被缚,动弹不得。
“唉,真是看你这个畏手畏脚的模样就着急,左右不过一个小仙罢了,怎么竟动了真情?”乐当归抱了陆疏也之后,居然还很不要脸地用嘴唇去蹭陆疏也的脸,偏头嬉皮笑脸地和本君打趣:“师弟,我也在旁边看了半天了,有些事情你要是不会……我倒可以教教你。”
见鬼,真是造孽。
本君几乎是把牙根咬得发酸,一字一顿:“你再胡说,信不信我跟你翻脸?”
啧啧,这个乐当归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每回跟本君见面都要没脸没皮的搞点事情,每回都把自身的快乐建立在本君的不快乐上?
本君奋力挣扎,乐当归权当自己眼瞎,甚至还笑嘻嘻地伸手去扯陆疏也衣襟,一边扯还一边问:“师弟性子一向冷淡,活了一万岁,水路都没有走过,知道旱路该走哪里么?”
瞎,谁说本君没走过!
估摸是本君这会脸色黑得实在太可怕了,腰封扯到一半,乐当归忽的摸了摸鼻尖,悻悻松手:“嗳,开个玩笑罢了,太不禁逗。”说罢,仔细地给陆疏也整理好衣裳,禁制一松,一把将他推到本君怀里来:“我还是喜欢娇艳风情些的,不爱他这样的。”
不爱最好,不爱最好!闻言,本君顿时如蒙大赦,仿佛财迷接银票一样,万分珍重的伸双手把陆疏也接了。
乐当归在一旁看的直叹气。
“师弟,差不多就可以了,你这都快魔障了。”乐当归满脸惆怅地看着本君把陆疏也安置好,负手叹个不停:“我今天去仙界找你,若非司命提醒,我还不知道你下凡了。”抬手指指陆疏也,眉头紧皱:“又不是什么绝色,玩玩便罢了,否则他会害惨了你的。”
玩?什么叫玩?辗转反侧三百多年的执念,叫本君现在说放下就放下?更何况本君下凡一趟,也不全是为了陆疏也。
本君几乎快被乐当归气笑了:“你也活了一万多岁,水路旱路都走得很多,但你知道在意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知道相思两个字怎么写?”
“冥顽不灵。”不知怎么的,乐当归听了本君的话,再开口忽然发起狠。他缓着脚步上前来,仗着本君这会法力全失,周身磅礴的魔气倾轧过来,微笑。“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你么?”
“是我做的。”乐当归淡淡地道:“三百年前,是我给他看了你们俩的未来。”
本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