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
卓无肃轻飘飘两字,却让司马大将军沉默了许久。天色渐明,天边云彩被染上橙黄之色,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在下司马御,代丰城百姓谢三位仙人的恩情。”司马御隐去了面上表情,抱拳躬身道谢,“谢三位仙人救了我。”
卓无肃微微颔首。
淇澳拍了拍他肩膀,是在安慰他。然他后面说出的话却更为残酷,“我们不过是兑现与盈盈许下的承诺罢了。”
司马御冰冷的无懈可击的神情出现一丝皲裂,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却转瞬被他藏了起来。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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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卓无肃几人进了城,告别了司马御,他们前往破屋。
破屋中二人早已醒来,小乞儿正打水给老乞丐洗漱,见到三人前来…见到淇澳前来,他眼前一亮。
“哥哥!”
淇澳扬起嘴角,揉了揉他头顶。
小乞儿眯着眼很是享受,“哥哥为何这么早前来?”
“因为有事啊。”淇澳笑眯眯道,看着满心期待的小乞儿,就是不告诉他到底是因为何事。
小乞儿皱皱眉,想要追问,破屋内传出老乞丐的声音。
“三位来了,进来罢。”
三人进了屋子,看着小乞儿替老乞丐擦洗完,细心仔细将老乞丐照顾的很好。
擦洗完后,老乞丐紧握着小乞儿的手,“小宝长大了,以后要乖要听话。”
“嗯。”
小乞儿犹豫着点头,爷爷今天似乎很奇怪,他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老乞丐看向卓无肃,“你们带他离开罢。”
小乞儿蓦地呆滞,看着老乞丐的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爷爷、你、你说什么?”
老乞丐未看向他,艰难的对卓无肃道:“带走罢,记得照顾好他。”
说罢,他阖上了眼。
卓无肃拉着小乞儿,“告辞。”
一被触碰,小乞儿使劲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走!”
他人小,力气也小,即便挣扎的再厉害,也不可能挣扎掉卓无肃抓着他的手。
行至门前,卓无肃忽然回首问道:“敢问前辈名讳。”
老者眼睫轻颤,哑着声道:“谢道云,北陆人士。”
谢道云?
卓无肃心底涌起惊涛骇浪,淇澳、顾义两人亦显震惊。
在学堂之时,学习的《外域门派史》一书中,有详细记载过他。
谢道云,天赋出众,北陆雪域掌门首徒,未到三百岁便已是大乘期修士,是与余亦辞齐名的惊才绝艳之辈。但在雪域掌门伤重,门派权利更迭之时,他却无缘无故失踪,任人如何寻找也无踪影。
书中记载的他,年少意气,却不想现在……沦落至此。
忆起谢道云嘱咐的让他转告给余亦辞的话,北陆危机四伏,切不可轻易前往,卓无肃:“前辈,您……”
卓无肃话未问出,便被屋内传来的声音打断。
“你们走罢。”
“晚辈告辞。”
一行四人离开丰城,上了顾义的小舟。小舟缓缓升空,小乞儿看着下方渐渐变得渺小的城,挣扎渐渐停止。他脸颊两旁挂着泪痕,茫然又呆滞地看着那座城。
见他不再挣扎,卓无肃放开了他,看着默默哭泣的小孩,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淇澳求助。
淇澳替小孩擦去泪水,将他抱了起来。小乞儿的下颚抵在肩上,不多时淇澳便察觉湿润感传来,暗自喟叹,淇澳轻轻替他拍着背。
卓无肃垂眸看着下方愈来愈不起眼的城,看着那仍弥漫在空中,却在缓缓消散的枯黄之气。
忽然,一股纯净的灵力自城中一角散开,如涟漪般荡漾开来,看似柔和却以势不可挡之势驱散了全部枯黄之气。阴沉的乌云散开,温暖的阳光没阻碍的落入丰城。
搭在船舷上的手蓦地收紧,卓无肃明白……谢道云羽化了。
小乞儿若有所感,压抑不住喉间的声音,“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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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城之事已毕,却有许多疑问盘桓在卓无肃心头。
取出怀中追星珠,卓无肃盯着看了许久,缓缓向内注入灵力。散发着盈盈光辉的追星珠光芒大盛,下一瞬余亦辞一缕分神出现在他眼前。
余亦辞挑眉,嘴角带着笑,问道:“徒弟,何事?想为师了?”
“嗯,想师父了。”
卓无肃顺着他的话应着,看似不经意,却是他藏在心底已久,是他最想说的话。
偷偷看着许久未见之人,卓无肃不由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人相对比。
余亦辞漫不经心的选了一椅子坐下,目光却落在卓无肃脸上,似想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已经习惯了的对他的恭维。
可卓无肃一本正经,瞧不出丝毫其他情绪,余亦辞道:“找为师何事?”
卓无肃一五一十的将这两日在丰城遇到的一切说了出来,重点说了谢道云以及他对余亦辞的叮嘱。
“师父……谢前辈,已身陨。”
闻言,余亦辞陷入沉思,许久后抬眸看向卓无肃:“明日,我本体会前来。”
卓无肃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提及谢道云而升起的压抑严肃轰然消失,“是,弟子恭迎师尊。”
“乖,在盛京等着为师罢。”余亦辞笑了笑,消失在卓无肃眼前。
师父离开,卓无肃嘴角笑意散去,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他心底升起担忧,师父在听闻他说丰城之事后,决定亲自前来,是不是……事情远比他想的要严重许多?
卓无肃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最后只得将所想之事全部放在心底,不再想。不过,师父要亲自前来……他很是开心。
云浮仙府
余亦辞坐在院中,倚着石桌闭着眼眸,似在闭目养神。忽然,他睁开了眼,淡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思,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剑峰。
卫风正在处理峰上事务,见余亦辞前来,站起身恭敬行礼:“小师叔。”
余亦辞微微颔首,嗓音清冷,“无肃传来消息,淇澳伤重。”
不轻不重、甚至无甚感情波动的话入耳,击破了卫风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
“伤重?”
仅两字,说出口却似刮着喉咙,疼的厉害,疼到了心尖。
卫风眼前不由浮现那爱笑、爱撒娇的人,那是一个手破了皮都会苦着脸喊疼,让他照顾的人。
伤重,该会有多疼?
余亦辞道:“是,明日我将前往梁国盛京,你可要一同前往?”
卫风回过神,扯了扯嘴角,“好。”
目送余亦辞离开,卫风立在原地,站了许久。日头西斜,他才动了动身子,在桌前坐下。
暖色阳光打在卫风身上,形成一圈模糊的光影,他垂眸坐着,无端生出一股子伤感。
他送予淇澳的护身灵宝如此多……为何、为何还会重伤?卫风面上露出一抹痛色,恨不得立刻出现在淇澳面前,看他是否有事,看他是否伤的严重。
感受着心房泛起细细绵绵的疼,卫风阖上双眸,掩住眼中的爱意。
翌日,余亦辞离开前,还不忘到首阳主峰见白松筠一面,告知他自己要离开,叮嘱他要注意掌门威仪。
白松筠懵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小师叔,您与卫风都要离开首阳?”
余亦辞:“是。”
“那、那我呢?”白松筠道,难道让他一个人驻守山门?他也想外出一趟啊!
“留在首阳。”余亦辞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小师叔……”白松筠苦了脸,不多时他忽然问道,“我徒弟顾义如何,可有受伤?可需要我这做师父的去看望他?”
“很好,没受伤,不需要。”余亦辞无奈道,有小白这样的师父吗,竟期待着徒弟受伤。
“没事便好。”白松筠口是心非,彻底苦了脸,没了斗志,蔫哒哒的与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余亦辞最是看不过他这般模样,将大师兄云游前叮嘱他的话又拿出来开始念叨,“小白,你作为首阳掌门……”
闻言,不待余亦辞继续说下去,白松筠便打起了精神,嘴角笑意得体,姿态大方,将掌门人的威仪体现的淋漓尽致,让人不敢直视。
余亦辞满意点头,随意拿出两件新捣鼓出来的丹药,当做奖励送予他。
白松筠笑意更甚,“顾义作为师兄,保护好师弟,是他的过错,还望小师叔替师侄对他严加处罚,让他下次定不敢再犯。”
拿着价值上百万灵石的丹药,白松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卖了徒弟。
余亦辞:“……”
卫风:“……小师叔,我们快些出发?”
余亦辞:“好。”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消失,独留抱着丹药,已经想好要如何售卖的白松筠仍站在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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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揉揉鼻子,顾义一边处理脏了的方巾,一边嘟囔:“谁在骂我?”
“嗯?”淇澳坐在一旁,闻言看向他,笑眯眯道,“谁敢骂你?”
顾义嘴角一抽:“远在首阳的那位。”
顾及着白松筠的修为,怕他推算出些什么,顾义不敢提及他名讳,连师父二字都不敢提。
“也是。”淇澳赞同,顾义这几年与掌门师伯的斗智斗勇他都看在眼里,掌门师伯的确可能在背后说他坏话。
“盛京,到了。”卓无肃倚在一旁船沿,看着下方村落愈来愈密集,城镇愈来愈繁华的地方,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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