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太上长老余亦辞亲临的消息,让雪域仙门炸开了锅。
多数人还忌惮着他几百年前的胡闹非为,记着他与那人之间的争锋相对。如今他又来了,雪域长老与弟子们皆担心不已。
他们雪域穷,没啥灵宝,余亦辞若是寻不到秘境……是不是就要从他们袋子里掏了?
向来意见不一的长老们,不约而同的找上掌门谢游,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有一个:探清余亦辞前来的目的。
谢游不欲处理这事,东西两陆长老弟子还未前来,他便设宴,不合礼数。
但络绎不绝找上他的长老与弟子,却让他烦不胜烦,只好设宴款待余亦辞一行人。
宴席的流程一一走过,送请帖、备菜等规矩一个不少,等两派弟子坐上案前之时,已过了足足六日。
谢游是个白胡子老头,以前余亦辞见到他的第一映像,便是古板迂腐。现在几百年过去,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游一身白袍,仙风道骨。他站起身,朝着余亦辞欲躬身行礼。
虽说修仙之人没那么多讲究,但他已六千余岁,余亦辞不想平白受了他一礼,“谢掌门不必……”
“尊上何出此言,”谢游打断了他,“你修为高,老朽甚是钦佩,自是需要见礼。”
“再说,你是太上长老,老朽只是区区掌门,需得行礼。”
说罢,他便躬身行了礼。
他是雪域掌门人,他行了礼,其余长老弟子皆呼啦啦一片行了礼。
落座后,便有女伺添了汤,摆放到众人面前。
卓无肃何时见过这般场景,盯着眼前的汤水,不由想到了食堂。
首阳只有食堂提供吃食,还需自己去打,若是去晚了连吃的都没有,哪会这般送到眼前。
卓无肃没动那汤水,随意吃着菜,遇到味道好的,就夹给余亦辞。
他动作自然,像是做了无数遍。
可雪域之人却是第一次见,盯着他如同见了鬼一般。他们有听闻余亦辞收了个小徒弟,处处宠着看顾着,只是他们没想到会这么宠。
连菜都能让徒弟夹。
卓无肃低声道:“师父,这道菜味道尚可,待我学了回去做给你吃。”
余亦辞微微颔首,尝了尝,味道的确如卓无肃所说一般,“我等着。”
相比之下,他更想试一试卓无肃做的。
众人只见卓无肃嘴巴动了动,余亦辞便夹着菜吃了,而后又说了句什么。他们竖起了耳朵听,却什么也听不到。
谢游冷眼扫过低声交谈的雪域弟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食不言。”
待弟子些安分下来,他朝着余亦辞拱了拱手,“见笑了。”
他接着问:“此次四大宗门大比,尊上可有建议?”
余亦辞道:“我只是陪无肃走一遭,大比之事,待另两位长老到达,你们与卫风商量便是。”
有了他的话,众人就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不再似之前那般担心。
不是来寻灵宝灵药的,还好。
不过,众人看着卓无肃的眼神又变了变。这徒弟,对余亦辞影响那么大,千里迢迢来到北陆,只为陪他?
众人不管心底如何想,面上却维持着一片和谐,甚至还有人想与卓无肃举杯共饮。
卓无肃还记得幼时余亦辞叮嘱他的话,让他不要碰酒。那么些年来,他记着,从未碰过。这一次,他依旧拒绝,实在拒绝不了,就为难地看一眼余亦辞。
余亦辞乐意配合他,冷眼扫过举着酒杯的人,然后移开目光。
……
顿时,举着酒杯之人全部放下杯子,低着头安静如鸡。
余亦辞看向高坐掌门之位上的人,“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谢游:“请讲。”
“你徒弟谢道云,已身死道消”
一句话,热闹的宴席瞬间安静。
谢道云……那人怎么会陨落?
早些年入雪域仙门的弟子,对谢道云这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谢道云,掌门首徒,天赋好灵力高,才修炼不久,所达到的高度便能让人仰望一生。
在遇见余亦辞后,两个天之骄子谁也不服谁,事事要争个胜负,样样拼个第一。
他们二人决战抢大比第一名的场景,见过的人还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雪域弟子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陨落。即便他违背门规,被掌门逐出了师门,但以他的实力……不应当啊。
闻言,谢游面上神情出现一丝龟裂,闪过痛苦之色,不过转瞬即逝。他沉下脸,斥道:“他叛出宗门,实乃不忠不义之徒,我没他这个徒弟!”
“不忠不义,您说的是您吧掌门,硬是套在大师兄身上做甚?”
一道讥讽的声音传来,成功让谢游气红了脸。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出现在殿前。
来人一身青衫,墨发用一根碧玉簪束着,分明是一身儒雅的装扮,说出口的话却刺耳极了。
谢游铁青着脸,“现在正在宴客,你不该来,青风。”
杨青风道:“我是不该来,我不忠不义,没与大师兄那般被您驱出雪域,已是您仁慈了,此等重大场合我又怎么敢来呢。”
“你说什么胡话,回去!”谢游尽力压制着怒火,让自己心平气和。
杨青风当做没听到他的话,恭敬的给余亦辞行了礼。
当着众人被无视,最看中的规矩被杨青风破了,谢游气急,一张老脸涨红,“滚回去!”
“呵……”杨青风轻笑,随意挑了一处坐下,看着谢游,“谢掌门,该不会是我戳你痛处了吧?”
谢游面色沉了下来,如层层叠叠压下的乌云,阴沉的吓人,冷声道:“我再说一遍,回去。”
他不自觉泄出威压,大乘期修士骇人的威压弥漫在殿内,压的许多修为不及他的修士低着头,不敢再凑半分热闹。
杨青风却不怕他,怡然自得,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不愿听?那我可要好生说一说。”
他尾音拖的长长的,饶有兴味地看着谢游青了又黑,黑了又青不断变化的表情,看他唇部肌肉抽动,显然是气的不清。
气吧。
杨青风甚至恶劣的想,气死最好。
大师兄被逐出师门,偏偏被扭曲成了叛逃师门,让不明真相的弟子戳着骂。
如今……更是身陨。
杨青风心痛难忍,绵绵软软的疼遍布,呼吸都觉得疼。
大师兄……
杨青风凝视着高位上的那人,他怎么忍心?
看着他气的铁青的脸,杨青风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谢游呵斥:“滚出去!”
汹涌灵力涌出,朝着杨青风袭去。
灵力猛然袭来,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被人截下。
余亦辞放下散去灵力的手,嗓音清冷,“谢掌门,静心。”
谢游谢过他的提醒,便垂眸坐在主位之上,一言不发。
杨青风亦保持沉默,规矩的坐着,不再懒散。此般模样,与他一身儒雅青衫相称,恰好。
余亦辞探究地扫了眼杨青风,恰好对上他的视线,微微颔首。
卓无肃看着,扯了扯余亦辞衣角。
余亦辞侧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疑惑,叫他做甚?
卓无肃不言,余亦辞怔了怔,心下好笑。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握住扯着他衣角的温暖大手。
借着案桌与袖摆的遮掩,没人看出异样。
卓无肃垂下眼帘,黑眸中带着笑。
有了这一场闹剧,宴会并未继续多久,很快就散了场。
余亦辞带着卓无肃出了殿门,却未急着离开,而是候在外面,似在等人。
殿内弟子陆续出来,见他站在一旁,忙低着头放轻脚步快速走过,不敢打扰他。
人出来的差不多了,一道青色身影才慢悠悠的从殿内出来。
见到外面候着的余亦辞,杨青风脚步一顿,朝他走去。
“晚辈见过尊上。”
余亦辞微微颔首,淡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方才为何不避?”
杨青风沉默半晌,道:“灵根被毁,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
“师、谢掌门让我与大师兄一同前去极域取一样至宝,本来此行无甚危险,但那极域外围阵法不知为何忽变,成了上古遗卷中记载的诛仙阵。”
说到这,他声音一顿,神色复杂。
那是朱仙阵啊,上古大能都未必可安然无恙的从里面走一遭。
余亦辞眉头微蹙,诛仙阵对布阵之人要求极高,未到人仙之境根本布不下,为何……
“许是布阵之人实力有限,倒也让我与师兄找到机会,从里面出来。虽出来了,但我灵根尽毁,大师兄……他为护着我伤的更加严重,灵根被毁,修为被废……在床上躺了几月,仍然不能下地行走。”
“雪域仙门如何,尊上您应当知晓。大师兄一直主张革新,欲让雪域仙门更上一层楼。可他这般行为,前面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一朝虎落平阳,更是人人都想来踩上一脚。”
“最初,谢掌门护着我与大师兄,他们未如何。”提及谢游,杨青风声音一冷,他是师父,他们信任他,可最后推他们入深渊的也是他。
“极域至宝失踪,三长老咬定是我所拿,要将我驱出仙门。大师兄、大师兄他迷晕了我,待我醒来,他已经顶下全部罪责,被驱赶出雪域。”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皆是谢掌门自导自演。”
杨青风嗓音颤抖,带着丝丝希冀,“大师兄他、真的身陨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