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皱起眉,一歪脑袋,“嘶”了一声,疑惑地问薛遥:“你怎么会在这儿?青河说你办事不利,被汐妃处置撵出宫了?”
薛遥松了口气,看来佟妃没告诉三皇子关于他的事。
他被调到七皇子身边,至今没机会跟青河通信,青河可能以为他出面去汐妃宫里道歉后,被迁怒撵出宫去了。
薛遥颔首回道:“我被……调到苍穹殿当伴读了,一直没机会再见殿下,今儿……”
他不敢说是被汐妃调走的,担心三皇子以为他是叛徒,做了什么讨好巴结了汐妃的事情。
“什么?”三皇子脸上露出忍俊不禁地神色:“被调到苍穹殿?你给老七当伴读去了?”
薛遥:“……是。”
三皇子一阵大笑,扭头一拍四皇子肩膀,乐不可支地指着薛遥道:“父皇看我的伴读总欺负老七,一怒之下,把这伴读转送给老七了!这是要他贴身欺负老七的意思啊?哈哈哈哈!”
四皇子一拍手,迎合着笑起来。
三皇子上前一步,抬起胳膊,一搂薛遥脖子,靠在他耳边吩咐:“父皇的意思你清楚了吧?怕你在我身边没什么机会,让你时时刻刻在老七身边‘照应’着,你可不能辜负父皇的期待啊!”说着,又大笑起来。
薛遥低垂着目光,嘴角抽动,跟他一起笑了笑。
“哎呀——”三皇子松开薛遥,叹了口气,擦一擦笑出来的眼泪,转身慢悠悠走到六皇子跟前,教训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啊老六?哥看着心里不舒坦,怎么还泪汪汪的了?”
六皇子胳膊被他刚刚拉扯疼了,此刻眼里汪着泪,小嘴直撇,一动不动看着他。
“把眼泪擦了,给我笑一个。”三皇子命令道。
六皇子年幼,因为惊恐和委屈,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此刻泪汪汪杵在原地,畏惧地盯着三皇子看。
“你听见没有,老六?”三皇子一瞪眼,凶恶地低声威胁:“把、眼、泪、擦、了。”
站在不远处的五皇子忽然跑上前,哆嗦着手,快速给六弟擦眼泪。
“我要他自己擦!”三皇子陡然一声暴吼!
全场的人,都浑身一颤。
六皇子和七皇子直接被他吼哭了。
三皇子抬手一推五皇子肩膀,让他直面自己,呵斥道:“让你过来了吗?我还没找你算账!成天来我面前晃!要不这蹴鞠场以后就让给你哥三儿怎么样?”
五皇子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六皇子捂着小脸,一抽一抽地小声呜咽。
七皇子揉着眼睛看看周围,最终小企鹅一样跑到五哥跟前,求抱抱。
可这种时候,五皇子不敢抱他。
“咱别耽误三殿下踢球。”薛遥看着两个小家伙被吓成这样,心都碎了,赶紧想方设法先逃出三皇子魔爪,于是笑着转身,故作镇定地提醒五皇子:“殿下,要不咱还是改天再练罢?”
五皇子早就想逃了,只是当着三皇子的面不敢自作主张,此刻很感激薛遥解围,慌忙点点头,想要带弟弟跑路。
“别介!”三皇子出声阻拦,幸灾乐祸地笑道:“难得咱哥几个碰上了,就一起来一场蹴鞠呗?”
薛遥脑子里嗡的一声。
蹴鞠玩儿起来免不得肢体碰撞,三皇子这是想方设法揍几个弟弟呢?
正惊慌地想办法解救,却听场外一个匆忙的脚步声接近了。
“三殿下!佟妃娘娘请您立即回临佑宫叙话。”小太监来报。
三皇子闻言烦躁的一啧嘴,瞪了太监一眼,又回头扫视三个弟弟,不甘心地抬起手背,拍了拍五皇子的脸:“等着,咱哥几个迟早要比试一场。”
他力道用的又闷又重,五皇子的脸被扇得一歪一歪,却不敢抵抗。
如今沿海倭寇成群,佟妃娘娘的大哥领兵镇压,胜多负少,皇帝且让佟妃三分,又有哪宫妃嫔敢得罪佟妃的儿子?
五皇子已经九岁,略通些事理,被母妃提醒过之后,从不敢对三皇子不敬。
六皇子和七皇子并不懂大人的事,但从前被欺负过几次,没人为他们做主,所以都很害怕三皇子。
好在三皇子对自家母妃还有几分敬畏,听见通报后,不敢耽搁,撂下狠话就转身走了。
三位小皇子直直看着三皇子离开,表情都像是劫后余生。
六皇子止住了哭泣,神色呆愣愣的。
被薛遥牵着的七皇子把小包子脸往薛遥胳膊上蹭,不知道是在擦眼泪,还是没有安全感。
三皇子虽然走了,他的忠实狗腿四皇子却还留在原地。
四皇子脸上没了刚刚挑衅的笑意,皱眉看着三个弟弟。
许久,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揉了揉老七柔软的头发,转头郁闷地看向老五,低声责怪道:“你怎么偏要带他们来学堂前头这片蹴鞠场?就不能绕个道去华清池边上玩去?非得被三哥整治了你才长记性!”
五皇子窘迫地颔首道:“弟弟知道了,以后再不来这里练球了。”
四皇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催促道:“快带老六老七去吃点儿东西,睡一觉,刚刚保准被吓着了,赶紧压压惊。”
薛遥有些发懵。
这四皇子好像不是原著中那个典型狗腿反派啊?
他的顺从,是做给三皇子看的?
原著中四皇子的戏份,跟他这个炮灰差不多,粗略有提到,四皇子的母亲是个宫女。
皇帝心血来潮临幸了宫女,一发命中,让她产下四皇子,又封她当了贵人,却仍旧身份低微。
这是四皇子需要找靠山的原因。
原著中,四皇子结局是被软禁,切断了宫中供给,终日忍饥挨饿,靠生母托太监每月送的一点体己钱度日,下场很是悲惨。
此刻的四皇子并无原著中狗腿反派的作为,还挺温柔地安抚了几个弟弟,之后告别离开,返身追上三皇子,一道去临佑宫了。
*
临佑宫。
寝殿内间,佟妃躺在贵妃椅上,听纱幔外地宫女报告完,便漫不经心开口道:“那薛家的小崽子只说了这些?你都在场听着?”
宫女颔首回道:“娘娘放心,汐妃对奴婢十分信任,让奴婢常伴她左右,薛遥统共来青穹殿三趟,每次奴婢都在场。”
佟妃沉默了,端着茶盏抿一口茶水,心中一片迷雾。
薛遥那小兔崽子究竟是谁的人?想什么心思?
佟妃无法忍受自己不能掌控的人,略作思索,吩咐道:“你去跟汐妃透个信儿,就说见到薛遥出入储秀宫,让汐妃以为薛遥是皇后的内应。”
如果状况不明,就干脆搅成一锅粥,让谁都不敢信任谁,这是佟妃的惯用伎俩。
宫女也不问原因,颔首回道:“是。”
“快些回青穹殿去罢。”
宫女离开后,侍女通报,三皇子来了,佟妃便起身去见儿子。
一进偏殿,就见儿子跟那宫女生的老四有说有笑,佟妃心下嫌恶,面上却依旧和蔼地跟两个孩子打了招呼,又吩咐侍女端来皇上赏赐的翡翠八宝糕。
“娘娘找我?”三皇子态度散漫地跟母妃打招呼。
“你又去招惹你弟弟们了?”佟妃当着四皇子的面,没有冷下脸,只是带着笑责怪儿子。
“又是谁跟您瞎告状呢?”三皇子一皱眉:“我正准备教他们蹴鞠技巧,兄友弟恭着呢,您就叫人来吧我领走了,这还冤枉我!”
佟妃一斜眼,微露冷色,反问道:“本宫冤枉你了?”
三皇子一激灵,低头不敢说话了。
殿里一阵沉默。
宫女悄无声息的将糕点端上来,搁在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茶几上。
那糕点盒子极为精巧,波瑞进贡来的货品,多数镶嵌着珠宝装饰,就连糕点盒子也不例外。
佟妃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扫了儿子的面子,打了一棒后,又给甜枣:“快尝尝这糕点,总共两盒,陛下给太后送去一盒,这盒特地赏给我,我不舍得吃,专请你跟你四弟来,饱饱口福。”
佟妃虽然得势,但并不嚣张,宫里稍微有头脸的人,她绝不会得罪。
她儿子莫名其妙总爱跟老七死磕,照理说,她跟老七的母妃应该也有不合,但却并非如此。
汐妃在香囊事件之前,是把佟妃当做姐妹的,得到薛遥提醒后,才加以防范,可见佟妃的交际能力十分了得。
连卑贱宫妃所生的四皇子,佟妃都从来不给一个嫌弃的脸色。
不像皇后,明令禁止自家儿子跟四皇子来往,否则四皇子早就投奔大皇子去了。
宫女刚要打开糕点盒,三皇子就抬手一按,又给盖上了:“我没胃口!母妃自己留着饱口福罢!”
佟妃对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儿子是毫无办法,但凡她能再怀上一个儿子,也不可能指望这蠢货当自己未来的依靠。
虽心中气恼,佟妃却还是和颜悦色:“你父皇近日都嫌弃我越发富态了,这甜食,我是一口沾不得了,你不吃,可就糟蹋了好东西。”
三皇子沉着脸,心中不满母妃护着老七。
他憎恶老七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老七的神童之名,踩到了他的痛脚。
三皇子功课不行,父皇母妃常责备他不努力,他却不着急,觉得有的是时间恶补。
那个外族小杂种却是奇了,当真有过耳不忘的本事。
两个月前,父皇考几位皇子功课,三皇子磕磕绊绊背诵不出来。
年幼的七皇子居然一边捣鼓手里的小玩具,一边若无其事的把三皇子背诵不出的内容,全给背出来了!
羞得三皇子想找地缝钻,恨不得把那胖嘟嘟的小崽子给活撕了。
他受了这样的耻辱,母妃不但不帮他出气,反而处处掣肘,实在让他气恼!
于是三皇子故意跟佟妃作对,把那珍贵的糕点往四弟那头一推,撒气道:“你拿去饱口福!反正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