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叛逆崽空口灌下一碗蜂蜜,薛遥瞬间暴怒:“殿下!您不能……”
“不能怎么样?”七皇子眯眼盯住他:“你是谁?”
薛遥:“……”
“啊——”七皇子故作恍然道:“原来是你,去舅爷家住了半辈子的七皇子伴读?”
薛遥:“……”
才四个月而已!
为什么要特意提醒他“七皇子伴读”的身份!
心机叛逆崽!
“久违了。”七皇子浑身黑气缭绕,却故作风度地对薛遥眯眼自我介绍:“爷,七皇子陆潜,还记得么?”
薛遥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小胖崽的怒火。
这小家伙的嘲讽技能级别,是跟心情成正比的。
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我保证再也不去看望舅爷了。”识时务者如薛遥,知道这种时候跟龙傲天硬碰硬不会有好果子吃,于是一秒认错:“我从外地带了新口味的奶,一会儿喂殿下喝三壶好不好?”
“阿遥!你终于回来了!”六皇子和五皇子站在远处,对薛遥疯狂招手,仿佛孤岛上的难民看见了救援队。
薛遥:“……”
你们站过来一点不行吗?
他家胖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脏啊!
“刚回京很累吧?赶紧陪七弟去浴池泡一泡解解乏!”五皇子委婉地发出求生信号。
薛遥忐忑地迎上七皇子凉飕飕的目光,微笑着提议:“也好,我好久没陪殿下一起泡过温泉了……”
“想让殿下洗澡?”七皇子歪头询问。
薛遥笑起来:“想呀!”
叛逆崽一勾唇角:“不洗,爷就这样。”
薛遥:“!!!”
他家崽真的学坏了!
这小家伙知道不洗澡,会让他和哥哥们乃至母妃感到崩溃,所以故意不听话!
薛遥深呼吸,劝自己冷静。
这些年看了不少儿童教育类书籍,这种逆反行为,一般是因为孩子受到父母忽视,从而故意捣蛋想博取关注的表现。
要有耐心。
小胖崽是个需要直接关爱,才能保持安全感的崽,。
受到伤害或惊吓,会让崽的灵魂再次脱离胖胖的身体,麻木地从外围观察一切,导致感情极度淡漠等不良反应。
薛遥捂了十年才捂暖和的小胖崽,绝不能黑化!
当然,现在小胖崽的翅膀已经硬了一半,薛遥恐怕也强迫不动了,理论上和实践上都不能强迫七皇子洗澡。
只能哄!
*
“太医和内监们全都回来了?”惠妃冷脸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太监。
太监躬身回话:“奴婢去职房都查问过了,出京的人全都回宫应卯了。”
惠妃沉默须臾,挥手让他退下了。
安静的内殿里只剩下她和一名贴身宫女。
惠妃忽然不屑的嗤笑一声:“早猜到他不会回来了,还说本宫模样一点没变,哄小姑娘的那套也想糊弄本宫。”
她望向窗外干枯的枝桠,喃喃道:“全都是鬼话。”
*
两日之后
太子把平榕县控制瘟疫之事上奏给了皇上,薛遥和参与控疫的太医和随从,都被叫到养心殿论功行赏。
薛遥自然是头等功,皇帝出手比皇后阔绰得多,除了白银,还赏了几百匹云锦。
薛遥谢恩后轮到太医听赏,之后随行的太监也有份。
奇怪的是,张四不在场。
薛遥趁皇帝不注意左顾右盼找张四,无意中却对视上太子冰冷的视线。
薛遥一激灵,一脸纳闷地用询问的目光与太子对视。
隔着一堆下跪领赏的太监,两人无声对望。
太子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似乎是在暗示他不要东张西望。
薛遥从善如流低下头,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天张四打晕了不少病患,因为急着关栅栏门,薛遥都没注意到张四有没有在太子面前露出功夫底子,现在想想,很可能露陷了。
张四该不会被太子私下处置了吧?
想到这个,薛遥捏紧了拳头,暗恨自己一度过鼠疫难关,就彻底放松了警惕。
回想起来,张四下船的时候一直默不吭声,薛遥几次搭话,他都顾左右而言他,好像是在顾忌什么人。
如今一想,当时太子一直都站在他身边,很可能已经跟张四通过气了。
薛遥心怦怦直跳。
好不容易忍到给皇帝跪安,就立即跑去钟粹宫找张四。
“张四没有回来。”
这是钟粹宫的太监给他的回答。
薛遥失魂落魄地走在宫巷中。
脑子里浮现起被农民刺杀的那天夜里,张四吹燃火折子驱散了满屋的黑暗,救下他的命。
薛遥顿住脚步,无措的神色变得坚定,转身朝太子殿去了。
“他从前被官府通缉,身手再好,也不能参加武科考,进宫只是混口饭吃。”薛遥在书房对着太子诚恳的解释张四的背景。
“他不在孤殿里。”太子并不松口,漠然转身盯着薛遥:“也不在宫里,但他很安全,你可以放心。”
薛遥松了口气,恳切地问:“殿下是要查清他的底细?他年幼时家乡遭逢瘟疫,只有他和他娘……”
“这些孤都知道。”太子面无表情看着他:“薛遥,你太心善,得给自己划个圈,限制向外伸的手,以免惹祸上身。”
薛遥愣住了。
不知道太子这话是善意提醒,还是威胁。
“从今开始,忘了张四这个人,就当他没出现过。”太子说:“他这身本事未必非得在宫里混饭吃。”
薛遥识趣地点点头。
太子既然保证留了张四的性命,薛遥确实不该多问了,只能乖乖告退。
可是……
“殿下!”薛遥终于还是不识趣地抬起头:“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他在宫里过得好好的,都是这场瘟疫……”
太子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跟五弟他们把张四从孤殿里调去惠妃身边,孤就已经在查他,若非他此次护你有功,此时早已身首异处了。”
“殿下,他进宫并没有什么不轨企图,只是想要照顾将军府曾经的主人!”
太子低笑一声:“你怎么知道他没企图?”
薛遥心急道:“他不是个阴险的人,我可以……”
太子打断他的话:“但他是个假太监。”
薛遥闻言仿佛吞下一颗实心冷汤圆,噎得说不出话!
“一个身手不凡的假太监,冒死混迹在惠妃身边,会没有企图?”太子憋着火气加重语气:“那可是父皇的妃子。”
薛遥这下彻底明白了,立即告退离开了太子殿。
张四居然是个假太监。
真是幸亏这次平榕县给了张四立功的机会,否则太子爷暗中查明了情况,张四铁定是要被杀头的。
太子虽然宽宏大量不拘小节,但到底深受三纲五常的影响,不可能容忍他父皇的妃子闹出什么丑事。
让张四回到惠妃身边,恐怕已是不可能了。
把皇帝的“绿帽子”调到惠妃宫里,是经由弟弟们和薛遥一起谋划完成的。
难怪太子提起这事憋着火,薛遥是直接帮张四打通关系调派差事的人,太子没找他算账就很给面子了,他居然还理直气壮地来太子殿要人,简直是“恃宠而骄”了……
*
成了太子跟前的红人,却被七皇子“打入冷宫”。
这回小胖崽是气大发了,不但不肯洗澡,都不肯喝薛遥亲自喂的奶。
薛遥为了展现自己再也不“出差”的决心,干脆住进了青穹殿。
宫都不出了!更不会出京!
这天傍晚用膳时,汐妃看一眼脏成泥球的儿子,菜都吃不下了,筷子“啪”地一放,疑惑不解地问薛遥:“你究竟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晚几日回来就折腾成这样!”
薛遥苦笑着解释:“皇上朝务繁忙,殿下身边也没有其他年长男子的陪伴……”
汐妃一愣,想了想,惊讶地小声问薛遥:“你是说老七缺父爱?”
薛遥刚想回答,就听“嘎哒”一声响,侧头一看,七皇子捏断了筷子,一脸杀气地缓缓抬眼看向他,用眼神质问:父爱?
“哦!当然不是!”薛遥赶忙放下老父亲的幻想,委委屈屈地解释:“我怎么敢以那样的地位自居,我不过是殿下的玩伴罢了。”
汐妃却已经从他的态度中明白了什么,不禁陷入沉思。
听说跟父亲缺乏交流的孩子,多数不善言辞。
怪不得,汐妃总觉得自己已经全心全意疼爱儿子,却还是没办法把儿子教成太子那样优秀。
说到底,还是怪皇上每次来青穹殿,只顾着跟她亲昵,忽视了儿子。
儿子一定很失落吧?
汐妃心疼的看了眼脏兮兮地儿子,转头嘱咐薛遥:“劳烦你多费些心思,替皇上尽心陪伴他。”
薛遥老父亲的地位,第一次得到汐妃的认可,一阵欣喜,刚想答应,就感觉到身旁浓重的杀气……
转头看见七皇子质问的目光,薛遥只好耷拉下脑袋,推说“不敢当”。
吃完饭,七皇子又去院子里练剑。
这小胖崽想方设法多流些汗,坚持不洗澡,用这种方式让薛遥后悔莫及。
面对叛逆崽,薛遥已经黔驴技穷。
拿着从家里带来的小风车,跟小胖崽套近乎。
“殿下小时候最喜欢这只小风车了,可惜后来摔断了。”薛遥跟着舞剑来去的小胖崽满院子的跑,把小风车送到他面前,得瑟道:“我昨日请内官监的工匠帮我修好了,殿下吹一口试试!”
叛逆的七皇子不为所动,一个旋身,剑指向西——
薛遥躲闪不及,手里的风车没拿住,飞转着飘落在地,刚巧落在七皇子脚边。
薛遥没有弯身去捡,期待地等着小胖崽顺手捡起小风车,却见叛逆崽视若无睹地继续舞剑。
那只小风车,被殿下腿脚扬起的风尘吹开了,像被遗忘的儿时玩伴。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幕让薛遥忽然感到失落,低头呆呆盯着小风车,竟红了眼眶。
七皇子余光察觉小伴读神色不对,立即停下舞剑,疑惑地盯着薛遥。
薛遥低声说了句:“殿下长大了,不需要小风车了。”
七皇子皱起眉头,不明白傻遥遥为什么忽然闹脾气。
绝情小伴读一走四个月,书信一封,只写十行字。
他还敢闹脾气。
七皇子去信姑苏共计四十七封,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三次翻墙出宫被抓回,挨骂禁足累积一个半月。
他还敢闹脾气。
七皇子满腔怨愤即将转化成怒气,可看着泪汪汪的小伴读,又开始漏气,最终没骨气的收剑入鞘,单膝跪地,伸手捡起小风车。
见小风车上沾了不少灰,七皇子下意识鼓起腮帮子吹了吹,风车立即转起来。
一个身影笼罩头顶。
正在吹风车上灰尘的七皇子抬起头,就看见傻遥遥一脸慈祥的微笑……
薛遥感动极了。
小胖崽又开始玩小风车了!
老父亲心满意足的伸手,捏了捏崽的小胖脸……
恰好经过的汐妃被这一幕惊呆了!
果然……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啊!
“还是你懂孩子。”汐妃感慨万千地对薛遥开口:“好好教导他。”
薛遥郑重点点头。
抓着小风车的七皇子满脸错愕……
不!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救命啊啊啊啊啊发烧为什么会肚子疼啊啊啊啊!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是发烧更难受还是肚子疼难受了!难道昨天的外卖烧烤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