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这个请求时,阿木尔信心很足。
毕竟他知道,康熙也是连薨了三位皇后,然后半是为太子故、半是忌惮自己的命格。这才后位空悬至今,只叫四妃分担宫务。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算得上同病相怜。
事实上若没有之前事,若他所求不是玉录玳。康熙这会儿没准朗笑点头,真就赐给他个俏媳妇,为满蒙联姻再添一段佳话了。
可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如果。
是以,他这千难万险才得到冠军,终于有幸求到康熙面前。得到的,却只是冷淡一瞥:“既知自己命硬克妻,不该再坑害好人家儿女。就该谨记于心,焉敢再肖想堂堂和硕襄格格?”
“且莫说格格的终身大事段没有当成奖赏般轻率的道理,就有,也远不是你个克妻之人能高攀的!此事不妥,你且退下罢。”
退下罢,下罢,罢???
阿木尔一脸震惊,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现实就是那么的残酷,辛辛苦苦一遭,不但筹谋未成,该有的奖励泡汤,还被康熙金口盖章了命硬克妻的名头?
瞬间就从英雄变成了狗熊,以后别说风光,还可能人人喊打……
这,跟他原本的预期根本不一样!
阿木尔挣脱掉要要上前拖他下去的侍卫,死死抱住康熙大腿哭喊:“阿木古朗汗,您不能这样!同是痛失爱妻,孓然一身,您……您应该比谁都了解阿木尔的苦!”
“而且你是大清的皇上,是咱们蒙古的阿木古朗汗,合该一言九鼎!臣丧妻又无子,岂不是正该娶个福晋绵延子嗣,继承这大好爵位?”
七尺高的汉子哭成狗,被抱住大腿的康熙却没有丝毫怜惜。
甚至还有点想大喊护驾。
不过,他的动作慢了点儿。早在他大腿被抱住,阿木尔连连哭诉的同时,玉录玳就豁然起身,大喊护驾。她身边的那个护卫就镪锵镪拔出手中宝剑,直接将阿木尔给捅了个对穿。
随即他又利落一跪:“微臣救驾来迟,让万岁爷受惊了!”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叫现场陡然静寂,落针可闻。
还是琪琪格的一阵大哭打破了这沉寂:“少年慕艾,本是人之常情。阿哈为求娶心上的姑娘奋力赢得了教駣,心愿落空之下。便是一时失态,也情有可原。可恨这博尔济吉特宝格楚公报私仇,假护驾之名戕害我阿哈。”
“请英明神武的阿木古朗汗赐他死罪,以慰我阿哈在天之灵。”
才从懵逼中醒过神来,就听有人对自家俊侍卫喊打喊杀?
这玉录玳哪儿忍得了!
那愣小子行事稳不稳妥,手法过不过激的扔开外。现在最要紧是保住他小命,别真叫康熙给咔嚓了去。
是以她推开八福晋紧紧拽着自己的手,直接对上大哭不止的琪琪格:“骤然失去兄长,格格的悲痛我可以理解。但,这不是你为宣泄心中悲伤而坑害忠良的理由。身为御前侍卫,保护万岁爷安全本就是博尔济吉特侍卫应尽之责。”
“令兄不满万岁爷旨意,挣脱侍卫在前,又抱住万岁爷龙足,言语间满是愤怒、指责,还颇带几分威胁。分明欲行不轨,博尔济吉特侍卫才为救驾无奈伤人。众目睽睽之下,格格怎好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被反扣了顶帽子的琪琪格豁然起身,看着玉录玳的眼神直欲喷火:“你,你才是颠倒黑白!阿哈,阿哈是博尔济吉特氏,算来是阿木古朗汗的表弟,也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他作甚好好日子不好好过,自毁城池?”
“说不出来了吧?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倒是你口口声声维护那个宝格楚,他身为低贱的女奴之子,却仗着阿布对他有几分疼爱,就生出妄想来。竟然唆使阿布改立继承人,换他做下一任台吉。为此惹恼阿布,只能远走京城。他一向最是嫉妒阿哈嫡子身份,所以才有此番借护驾之名行凶……”
为了寻个好姻缘,琪琪格费了多大心思才说服嫡母呢?
结果婚事没个着落,倒把被令好好照顾的嫡兄给折进去……
光想想,琪琪格也知道自己此番绝讨不到什么好果子。除非她戴罪立功,为阿哈报了这杀身之仇。
再有就是阿木尔为争台吉之位,狠心干掉了一切有竞争力的异母兄弟,只跑脱了宝格楚。今儿若不钉死了他,明儿他就是新的台吉。而她之前为了讨嫡母嫡兄欢心,可没少踩他……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为了更好地活下来,琪琪格只能拼了命的送宝格楚去死。
好在,她也不是势单力孤。
为防更多的蒙古台吉被随随便便戕害,当即就有不少台吉、王子的一起跪下来:“恳请阿木古朗汗明察,勿枉勿纵。别叫博尔济吉特台吉大好的生命,就毁在卑鄙庶子的无耻谋算里。”
连大清的文武官员中,都有不少跟着跪的。
口口声声满蒙情谊不容轻忽,此等恶事绝不能姑息。连玉录玳都因而得咎,谁叫她先喊的护驾,博尔济吉特侍卫才冲出去的呢!
而且别忘了,在这之前,那枉死的台吉正抱着万岁爷大腿求娶和硕襄格格。
谁知道是不是襄格格不愿抚蒙,这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示意自家护卫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呢?
这个就很牵强附会,大概率碰瓷儿了。毕竟襄格格一介女流,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情急,忠心护主也是有的嘛!
说这话的人果断被喷成狗,随即又被回忆或者科普了一段儿襄格格大破隆科多算计,拿鸟铳抵在那厮太阳穴上,从一等公府径直走进宫的传奇事件。
彪悍如斯,尤胜许多儿郎的襄格格,她会知道个怕字?
不说笑么!
动手杀人之后,一直如雕像般静静跪在那里的宝格楚这才开口:“杀死博尔济吉特台吉阿木尔,是奴才自己护驾心切。并非受了襄格格指使,更没有什么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
“前番诈马比赛获胜的时候,万岁爷就曾当众宣布过,不会将格格的婚事当成赏赐。那博尔济吉特阿木尔的奢望注定落空,襄格格何必徒增杀孽?”
“是奴才见他挣脱侍卫,强’抱万岁,以为其要弑君,这才急急护驾……”
那强’抱俩字儿听得康熙黑脸,群臣憋笑憋到肚子疼,偏还谁也不敢上扬哪么一丢丢的唇角。
*************
好好的木兰秋狝,好好的塞宴四事。结果不但死了人、见了血,还整个吵成了一锅粥。
可把康熙气得,差点直接把宝格楚拉下去砍了。
但他以护驾为名,表现得很是赤胆忠心。若直接拉下去,再有类似事件,康熙还敢指望谁拼死护驾呢?更别说这小侍卫姓博尔济吉特,颇得皇额娘喜欢,也极受玉录玳倚重了。还跟玉录玳举荐了黄履庄,间接加快了平板玻璃、弹簧的批量生产,也称得上一句于国有功。
自是轻易处斩不得。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弄死了堂堂二等台吉。便是康熙想要保住他,也绝非易事。一代帝王颇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兹事体大,还是先将博尔济吉特氏宝格楚收押。待朕派人查清楚事情经过,再行定夺。”
“尊敬的阿木古朗汗。”琪琪格泪目:“宝格楚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刃嫡兄,乃在场众人亲眼所见,是不容磨灭的事实。还请阿木古朗汗从严处置,以儆效尤。”
“以免再有人心怀私恨却以大义之名,肆意屠杀无辜。”
“琪琪格所言甚是。”康熙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说法:“但,所谓私恨,也是你一面之辞。”
“朕又如何得知,你不是心痛兄长之死,而刻意枸陷于宝格楚?”
“不不不,我没有。”琪琪格疯狂摇头:“阿木古朗汗,琪琪格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假。”
对此康熙只表示,是真是假,他自会潘仁详加查探。而后亲自审理此事,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琪琪格还待再说,康熙却已经没有兴趣听了。直接拍板定案,随后奉仁宪皇太后一起离了这尤带着血腥味的宴会现场。
才恭送完圣驾,玉录玳就要往宝格楚被押走的方向追。
可把八福晋吓得,一把就薅住了她:“哎呀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敢?是怕那帮龟孙子跳得不够高,没把你也一起埋里面?好容易被放过,你再巴巴往火坑里跳成不!”
否则真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白瞎了宝格楚那番辩驳。
可这会儿玉录玳毛焦火燥的,满脑子都是俊侍卫自己半点不顾自己安危,只专注给她洗白的场景。哪儿还听得进去丝毫劝说呢?
就,特别想见见他,问问看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叫他免于危难了。
然而,康熙亲自下令关押的人,又哪儿是玉录玳一句想就能见到的?
那些看守人员面上客客气气,行事上却半点不肯通融。坚持只认万岁手令,否则任何人等,不得接近罪犯。违者……
锵然一声剑出鞘,那就是格杀勿论的意思啊!
呃……
玉录玳讪笑,忙后退了两步,到底没敢用自己如花似玉的小脖子,去试御前侍卫的剑锋。
无奈何,她也只好转道去求见康熙。希望他老人家看着她也算是于国有功的份儿上,好歹抬抬手让她见宝格楚一面。
结果毫无意外的,被送了一碗闭门羹。
任性帝王不但自己不见,还把玉录玳去求见太后的车门也给焊死了。直说太后年事已高,太医把过平安脉、喝下定经养神的汤药已经睡下了。叫她懂点事儿,最近几日都不许叨扰。
气得玉录玳都不止一个MMP要讲!
直觉得什么千古一帝,哼哼,就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难道她不知道一嫡一庶,两个都是太后远房侄子?再怎么救人心切,她也干不出来央着太后左右为难的事儿来啊!她,就……
就想见宝格楚一面,确定他是否安好。再了知己知彼,迅速研究出可行性方案。
尽管眼睁睁地看着俊侍卫在自己眼前杀了人,但是很奇怪的,玉录玳心里没有半分恐惧、怨怪。只坚信他事出有因,绝不是个无端杀人的变态。心心念念地把人给救出来,叫他重获自由。
正纷乱无绪地边走边琢磨着,各种研究如何破局。
四阿哥胤禛就迎面走过来,对她拱手:“胤禛见过姨母。”
被叫了N多声,玉录玳早从刚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如今的安之若素。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玉录玳勾唇:“四贝勒客气了。您这是有事来找万岁爷?”
“不。”胤禛摇头:“我特特过来寻姨母的。”
见她疑惑,还又补充了句:“太子二哥之前反复叮咛,叫我一定一定要照顾好姨母。现下除了这档子事,我想着,姨母可能会需要我帮助。”
玉录玳恍然想起,之前四四怀疑她可能被当成了阿木尔的第四任福晋目标时,她曾拜托他帮忙打听过,试试看能不能深挖下他那三任福晋的死因。看看能不能从那方面有所突破,从而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可能存在的求婚、赐婚。所以……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么?”玉录玳豁然起身,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就希望对方能点点矜贵的头颅,给她个理想的答案。
然而胤禛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从荷包里掏出块巴掌大的绢布。双手递到玉录玳面前:“姨母且看。”
玉录玳满眼迷惑地接过,随即就被其上记录的一个个蝇头小字给深深震撼:“这,这这这……都是真的?真有人能恶毒愚蠢到如此境界?”
在胤禛终于点头的那一刹那,玉录玳仿佛听到了自己三观碎裂的声音。
弑父、杀兄弟、戕害嫡妻。
为了个小小的台吉之位,为了一步步壮大自己的势力,阿木尔简直泯灭了人性。也或者,他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残忍得叫玉录玳前一秒还在怨念宝格楚冲动,这一秒却忍不住说他干得漂亮了:“这样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不然任其这么逍遥自在下去,说不定还有多少人会被他所害!”
“所以。”康熙冷哼:“你那宝格楚不但无过,还很有功?”
这话说得忒阴阳怪气,玉录玳一时没敢接。
倒是四贝勒胤禛郑重点头:“儿臣启皇阿玛,抛开宴上杀人这事暂且不谈。在发现博尔济吉特·阿木尔真面目一事上,博尔济吉特侍卫确实有功。”
“儿臣一向欣赏并钦佩襄格格为大清江山所做的种种贡献,私下里也随太子二哥叫一声姨母。这事儿,皇阿玛应有所闻?”
康熙冷哼,心说你在朕面前都叫过!
无端被甩了个冷脸,四阿哥也不恼。依旧那么不紧不慢地叙述:“襄格格第一次参加秋狝,儿子不免就多上心了几分。结果就发现,那博尔济吉特·阿木尔在刻意接近襄格格,妄图叫她成为自己的第四任福晋。”
“襄格格自是不肯,却怕贸然拒绝会影响了满蒙关系。所以托儿臣查问下,看博尔济吉特·阿木尔为何短短时间内连丧三位福晋?毕竟蒙古姑娘不比八旗闺秀,那可是从从在马背上长大的,身体素质只会更好。”
说到这儿,有冷面阿哥之称的胤禛还难得勾了勾唇:“不瞒皇阿玛,最初被请托的时候,儿子心中很不以为然。好歹也是二等台吉呢,哪至于到杀妻求财的地步了?”
“还是宝格楚私下找到儿子,告知了他对阿木尔可能杀父弑手足的种种猜疑。儿子骇然,又觉得宁枉勿纵。可不能留这等狠毒之人枉居高位,给整个大清的安危都留下隐患。”
那可是黄金家族血脉,有铁木真血脉的蒙古人!
当年他们老祖宗单枪匹马都能闯下万里河山,更何况他这还有一个部落呢?
自家先祖就是十三副铠甲起的兵,康熙可太明白防微杜渐的重要性了。很脑补了一番让阿木尔继续蛰伏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后果后,康熙点头:“若如此,宝格楚确实也算有些微功。”
“是!”胤禛拱手:“皇阿玛所言甚是。而且这有功是一件,再有就是皇阿玛也知。那阿木尔不但伙同其额娘杀父夺权,还尽数杀害了所有异母兄弟。现如今,宝格楚已经是其父唯一在世的骨血了。”
弄死他,那可怜的前台吉可就真香烟灭绝了。
玉录玳:……
所以,自家俊侍卫不但不用给那畜生偿命,还阴差阳错的,成了科尔沁左翼札萨克的二等台吉?
这反转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猛,她都有点接受不来。
不过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宴席。能留在蒙古做台吉,总好过被流放宁古塔甚至被康熙咔嚓掉。
分分钟自我开解成功,玉录玳这脸上就挂满了灿烂的笑。
看得康熙直咳嗦:“你,你给朕收敛点儿,别一副胸有成竹,万事不愁的样子。准备一下,必须蔫头蔫脑甚至眼角泛红地出去。”
玉录玳:……
好吧!
皇子阿哥派人深入蒙古腹地,去查人家台吉什么的。也确实得紧紧捂好,不能走露一丝风声。
否则影响满蒙关系事小,影响了四阿哥名声、宝格楚小命事儿大啊!
呸!说反了。
玉录玳挠头,狠狠揉了揉眼睛,几下子就眼角泛红。再把帕子往脸上半遮半掩地一挡,可不就满满的伤心难过?
一看就是求情未果!
叫早暗戳戳注意她的各路人等眉开眼笑,纷纷加大了火力。恨不得马上把宝格楚参死,顺手把这个所谓的襄格格给拽进水里。
为将这伤心难过表现得更形象些,玉录玳闭门不出,茶饭不思。
连最好的朋友八福晋登门,都给恹恹的拒了。
就怕自己戏精程度不达标,再被八福晋给看出端倪来。咳咳,倒不是前脚才说把人家当密友,后脚就当敌人防备着。而是八福晋对她绝对真心实意,但八阿哥却不是己方阵营啊!
事关俊侍卫性命,玉录玳不想冒险。
而被她惦记的宝格楚,则在守卫森严的蒙古包里无奈苦笑。
身为女奴的儿子,他一度被阿布视为耻辱。为叫自己跟额莫过得好一点,他拼命读书习武。因为某次阿布气极,说阿木尔不堪大用,比宝格楚都差远了,就叫那对母子动了杀心。
认定了他额吉魅惑了阿布,生生杀死了她!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宝格楚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手刃了那对母子。如今阿木尔毙命于他手上,那狠心的大福晋也必定如被摘了心肝一样。
他也算大仇得报。
哪怕即刻殒命,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这么想的同时,自家格格的音容笑貌却总不由出现在脑海:‘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但以后的路怎么走却可以。好好努力,骑奴未必不能成为将军。骄傲自满,将军也没准儿成为战俘。跟着我不说有多大的前途,但我保证,我不会,也尽我所能不叫谁印尼的出身而轻视、践踏你!’
‘下次再有类似事件,记得保护自己为先。榛鸡汤、锦鸡肉再美味也不过区区食材,可比不过我们俊侍卫的安危。你格格宁可一辈子吃素,也不愿你再遭遇这般危险,知道么?’
‘好叫你知道,本格格除了能求和离圣旨,如男儿般建功立业外,还尤其护短,容不得任何阿猫阿狗在我的人面前叽叽歪歪……’
不嫌弃他的出身,愿意平等跟他交流的格格;呵护他,不愿他遭遇危险的格格;还有保护他,跟阿木尔放话的格格。
一幅幅画面如刀劈斧凿般,牢牢镌刻在他脑海中。
只想一想,就打心里往外地泛着丝丝缕缕的甜。可惜那么好的格格,他以后……怕是没有资格留在她身边了。
正伤心欲绝着,就听着门帘子被揭开,看守他的侍卫走进来:“皇上有旨,传博尔济吉特·宝格楚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