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发良家酒坊的柜台里没人,只听到里屋有人低声说话。凌帅帅没像往常那样朝里边喊人，径直往里走。
走进去才看见陈发良两口子正在吃午饭，两人边吃饭边说话，丝毫没注意到有人到来。
凌帅帅站在里屋的门边,轻咳一声,“陈老板，都快两点了，才吃饭呢？”
陈发良和陈婶转过头来，脸上写满了诧异之色。
一看来人是凌帅帅，他俩表情又尴尬又别扭，就像两个正在干坏事的小学生被老师抓了个现行。
“呀！是小凌啊！”陈发良站起身,走过来就要拉人袖子，“快来快来,一起吃点。”
凌帅帅突然被他这么一拉,还真往前走了两步，才把袖子抽回来，转身要往外走,“吃过了,我到外面等你,吃完饭出来一下，说点事。”
“吃过了？吃过了也可以再……”陈发良话没说完，才发现跟在凌帅帅身后还有一个人，“哟，小蕾也来了,快来坐快来坐。”
童小蕾好歹也是个公认的美女，而且身高将近一米七，站在那里他都没发现，可见凌帅帅的到来，让他情绪过度紧张了。
“陈叔，我们在外面等你。”童小蕾没跟他客套，跟在凌帅帅身后出到外面。
陈发良两口子楞在当场，一直目测凌帅帅两人从里屋走出去。
两口子哪还有心思吃饭？放下碗筷，赶紧商量对策。
他们把声音压到最低，比手画脚的，生怕外面的两人听见。
商量了一阵，一如既往的，由陈发良出面，陈婶在里面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陈发良用水池边挂着的毛巾使劲擦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调整了一下表情，才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走出来。
“小凌，小蕾，”他喊了一声两人，抱歉道，“今天有点忙，午饭吃得晚，让你们久等了。”
“忙到现在才吃饭，那是挺忙的。”既然要怼人，凌帅帅从来不迂回，一开口说话语气就不让人舒服，“看来陈老板最近生意很好啊。”
“什么生意不生意的，”陈发良尬笑两声道，“我们这种没有固定收入的，还不是东一下西一下的瞎忙。”
凌帅帅实在懒得听他扯些没用的浪费时间，直接对陈发良说：“陈老板，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咱就不兜圈子了，直接说事吧。”
“为了什么？我不知道啊。”陈发良继续懵逼脸，“你是不是还要酒啊？你要多少告诉我，不过最近我没酿，可能要等些时间才行，我尽快。”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酒在哪里。”凌帅帅道，“你也不用兜兜绕绕的，我也知道这又是林友嘉的主意，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们现在做的是违法的事情，也好心劝你一句，见好就收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然等以后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到时候对谁都不好看。”
陈发良本身就是藏不住事的人，一进来见到他第一眼，凌帅帅就百分百确定，正如梁小华所说，那个冒牌酒就是他家的，一点也不会错。
现在凌帅帅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隐瞒，不过他说话可比之前硬气了不少，看来林友嘉没少给他做思想工作，他自己也是下定了决心要跟凌帅帅决裂了。
“看来你都知道了，确实是友嘉给我出的主意，不过应该没违法吧？”陈发良道，“不就是卖酒而已，你可以卖，我为什么不能卖呢？再说我卖的数量比你少得多，我只想讨口饭吃，你不会这都要赶尽杀绝吧？”
“违不违法我懒得跟你解释，”凌帅帅接着道，“你们自己去跟饭店签的合同，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现在已经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陈发良也就不藏着掖着，直话直说，“你是说你们签的那个保护协议吧？那个我知道。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我们在饭店里卖的酒了？上面有生产地址的，生产地址可不在我这里。”
陈发良表现得很有信心，也不像以前那么要脸了。凌帅帅轻哼一声，他能猜到林友嘉给他出主意的时候会怎么跟他说。
“林友嘉这么点小把戏，就把你忽悠得深信不疑，你生产地址不在这里，不也是在这里酿的酒吗？酿完酒再运到别的地方包装对吧？甚至都不用运走，把写好地址的酒壶拿来一装，就号称不是这里生产的了。”
小把戏被说中，陈发良咽了咽口水，心里大概一直在默念早已做好的心理建设，不停给自己打气，然后说出来的话也开始耍赖，“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地址不在我这里。”
听到这里，童小蕾也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对陈发良道：“陈叔，话不能这么说，你在包装上写个别的地址，也改变不了你的酒是在这里生产的，这种做法说轻一点叫耍小聪明，说重一点就是耍把戏了，而且这种把戏一点也经不起调查，要是我们真要跟你走法律程序，你肯定输。”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既有警告，也有好心劝他的意思。
可陈发良现在心里乱成一团，又想起林友嘉对他说过的话，林友嘉跟他说不管谁来都要顶住压力，坚持到底。
他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在跳动，牙冠咬得有点紧，是情绪激动到面部肌肉快要不受控制的表现。
他压抑着激动之情，慢慢深呼吸一口气，强硬道：“你们要走什么程序，法律也好，别的什么也好，随你们的便。我只是卖个酒，你们也别把人逼急了！”
童小蕾看了一眼凌帅帅，她想起昨天他们讨论过的话题：比狠。
眼下这陈发良竟然要跟凌帅帅比狠吗？就他这段位也太低了吧。
只见凌帅帅毫无情绪波动，淡淡道：“其实吧，今天我们来找你，单纯是好心劝你，我们也犯不着跟你走法律程序，你我之间有签过任何协议吗？”
“是…是啊！”陈发良回过神来，这回心里有底了，刚才简直白白紧张，他几乎是扬眉吐气，“我又没跟你签过合同，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也跟你说了，你想要酒我可以考虑，但暂时没有。你们走吧，我还有事要忙。”
凌帅帅接着说：“我是没跟你签合同，但跟那些饭店可都签了，我不找你解决问题，总得找他们解决吧？你觉得到时候他们会放过你？该说我我们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陈发良不是很懂，他所知道的东西都是林友嘉跟他说的，本来当时就懵懵懂懂，现在那点“知识体系”完全被打碎，怎么也拼凑不起来。
他虽然嘴硬，内心里却忐忑不安，“那…那你能怎么样？”
凌帅帅一向话少，尤其不喜欢说废话，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这陈发良要是良心发现，自然不用他再多说。
他本来也是看在先前的交情上，才来给他提个醒，希望他能悬崖勒马，别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谁知这家伙被人惯了迷魂汤，已经执迷不悟，那他就只能去找那些合作的饭店了。
那些人可比陈发良精得多，到时候难看的还是他。
凌帅帅站起身，头也不回往外走。
童小蕾忙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老板你等一下，我再问陈老板几个问题。”
凌帅帅停下脚步转过身，抬了抬下巴，示意童小蕾要问就赶紧问。
陈发良刚松一口气，以为凌帅帅这个苦主终于要走了。他也觉得到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谁知童小蕾居然还有话要说。
对方是个小姑娘，陈发良倒是收起了几分装出来的嚣张气焰，问她：“你要问什么尽管问？问完我得忙去了。”
“陈老板，”童小蕾改了称呼，不再喊他陈叔，语气也比刚才严肃了些，“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林友嘉的为人，他给你出的就是个馊主意，他就不是一个好人，我以前开店也被他坑过。”
她继续劝道：“我要是你，现在就去跟那些饭店把合同解除，跟我们违约的是他们不是你，你找个理由，跟他们道个歉，说不定可以顺利终止合同，不然回头他们全到你这里来，你觉得还好收场吗？”
“胡说，”陈发良有些心虚，怎么她也说那些人会老找他？话音里底气已经不足，“他们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
“他们违约，我们马上就会去找他们，”童小蕾道，“我不知道你跟他们签的合同是什么样，但是只要你的酒是在你家这地方酿的，他们一旦卖了就是违约，到时候他们当然要来找你，让你到别的地方酿酒，你觉得你在别的地方能酿出跟这里一样的酒吗？”
她解释得这么清楚，陈发良总算听明白了，眼珠子一直在左右转动，显然已经慌了神。
凌帅帅看他不接话，对童小蕾道：“走吧，别浪费口舌了。”
两人走刚到街上，陈发良蹭地站起来，抬起手喊了一声：“哎你们等一下！”
待两人回头，他又怂了，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要干什么，“算了，随你们便吧。”
路上，童小蕾不爽道：“林友嘉真是够坏的，到处坑人，陈老板以前人还不错的，居然被他忽悠成这样。”
凌帅帅问她：“你知道是什么事吗？你就跟着掺和，还跟他说那么多废话。”
“又不是多复杂的事情，听你们说几句不就明白了？”童小蕾纠正说，“我那哪是废话，陈发良文化不高，你得跟他讲清楚利害关系，不然你这好心提醒反倒变成你是坏人了。”
“不是废话？”凌帅帅反问，“那为什么你说了一通他也没醒悟呢？”
童小蕾：“他不是没醒悟，是自己有纰漏没法说，你看他最后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
“什么纰漏？你怎么知道？”凌帅帅不禁问她。
他突然觉得，自打穿越过来这里，自己的智商仿佛受到了第一次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