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薇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军帽的阴影并没有削弱程赋的眼神，反而将其衬托得更加摄人心魄。
“额，嘴巴说得好——”她开口就错了，金流在这里应该是嗔怒风情的，她已经习惯在唐城辛的怀里撒娇放肆，而张薇薇脑子太乱，完全没有演出来。
“停——”王舍举着喇叭在后面喊。
程赋立刻松开了圈住她的手。
张薇薇低着头，她知道要被王舍训斥了，自己已经不是个新人，却还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果不其然，王舍卷着纸筒走了过来，还没到他俩跟前，就已经吼了一嗓子。
“唐城辛，你就刚刚那个动作，抱着金流。”
张薇薇的腰又被搂住了，轻轻的，像被羽毛圈住一样。
“给我圈紧了，刚刚的状态在哪儿？”王舍看到程赋的动作立刻大声道，“你现在是唐城辛，不是程赋；你搂着的也不是张薇薇，是你自己的情人。你这力度是抱情人还是抱糖人？”
程赋默默不语地收紧了手臂。
这次两人是实打实地贴在一起，戏服都不厚，特别是张薇薇，还穿着旗袍，腰上暖烘烘的感觉特别明显。
“金流，你爱唐城辛吗？”王舍这才开始对付张薇薇。
“爱。”
“你跟他一起多久了？”
“两年。”
“你觉得唐城辛对你是什么态度，他和你的相处是怎么样的？”
“他很宠我……”
“那你习惯怎么样对待？”张薇薇想了一会儿，王舍不跟她拖下去了，直接道，“你骄纵惯了，他总是宠着你，但你同时知道他是个军阀，独|裁，阴鸷，是个恶人，所以你要拿捏好跟他相处的度。刚刚你应该顺着他给你的台阶下，同时要娇蛮些，似嗔似怒。”
王舍一边说一边演了一次给她看，“像这样，‘哼，’注意眼神，”他轻轻哼了一声，眼睛一闭一睁中转移了视线，“‘嘴巴就知道哄人。’”
张薇薇受教地点点头。
王舍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听进去了，又坐到后面去。
“第一镜，第二次，A！”
程赋没有问题，一直保持着刚刚的状态，演到上次卡住的地方时，张薇薇明显好了很多。
她做到了似嗔似怒，却还是少了些什么东西。
“卡！”
这次卡的时候，程赋和张薇薇心照不宣地保持着动作。
王舍又走了过来，“是稍微进步了，但这个角色她不丰满。金流爱唐城辛，她拿捏着撒气的分寸不单只因为以前的身份教会了她这种东西，更是因为她对唐城辛是小心翼翼的。”
他扒拉开还抱在一起的两人，然后自己钻进程赋怀里。
程赋上道地抱着王舍。
王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颇有些小脾气地移开视线，看上看下，眼波流转，就是不跟程赋对视，语气却明显是气消，被哄好了，他放软身子，口是心非，“嘴巴就知道哄人。”
王导，啥时候也去健个身啊。
程赋冷漠地抱着王舍。
还是郭哥哥好，刚柔并济，韧性十足。
他去的什么健身房，用的什么器械啊，我也想去。
“好，再来一遍。”王舍不知道程赋已经走神，还以为他那副冷漠的样子是因为要保持角色感觉。
“哼，”张薇薇软软地靠在程赋的臂弯里，嘴里还不依不饶，心里的负面情绪却已经全然没了，“嘴巴就知道哄人。”
“可不只知道哄人，还有其他的呢。”程赋呢喃着。
张薇薇轻佻地点点自己的下巴，“今儿个它不想你。”说完，她轻飘飘地从程赋怀里滑了出去，“说不定，晚上就想了。”
“卡！很好，感觉很到位。”王舍终于露出了笑容。
一天下来，程赋就只和张薇薇对戏，毕竟人家的档期太紧，得优先处理好。
所幸张薇薇的戏份不多，大多是和程赋一起或者就自己和群演，在王舍的手把手指导下，本来就灵活的她基本不怎么卡戏，到了第三天就快要拍完了。
而第三天她也是最期待的，因为可以跟男主对戏。
王舍在圈内是有名的导演，请到的演员也不差，这次演男主的是风头正盛的实力演员周其。
周其是实打实的的一线，天生就是电影脸，也天生就是演戏的料。
因为张薇薇订了明天的飞机，而周其今天才开拍，所以他们没有时间再熟悉对方，直接就上场。
这个时候的男主抓了金流，只等着给唐城辛最后一击。
现在还没轮到程赋，程赋就披着衣服在旁边看着，顺便观察一下周其的演戏技巧。
“唐城辛来不来，就看金小姐在他心里的分量了。”周其坐在椅子上，他演的男主齐尧原本只是个小角色，在战中慢慢成长，最后成了能和唐城辛抗衡的角色。
“他不会来的，情人几许，我不过是那个最抛头露面的。”金流冷笑。
齐尧不置可否。
时间流逝，她早已知道答案，自然也不怀揣任何期望。
对于唐城辛来说，她最讨他欢心，却也只止步于此。
“听说，齐先生绑了我的人？”唐城辛披着大衣，带着军帽，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后，随意便坐下。
金流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齐尧一句废话也不和他多说，拿枪指着他的脑袋。
唐城辛没有半分慌张，他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翘着腿，用茶盖拨着茶叶。
“你放了她，我随你处置便是了。”他冷淡道。
“你觉得我会上当吗？”
唐城辛懒散地从腰间摸出配枪扔在地上，“比起副统，我更喜欢唐夫人。”他朝被绑着的金流微微一笑。
齐尧犹豫半晌，他本来就不想杀金流，金流不过是跟了唐城辛，却一点也没参与他做的事儿。
“解开。”他松了口。
“那我可就安心上路了。”唐城辛从头都尾都游刃有余，不详的感觉在齐尧心里蔓延开来。
趋势他扣动扳机。
枪声后，倒下的不是唐城辛，而是金流。
金流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奔到唐城辛面前，替他接下了那一枪。
而唐城辛像是早就料到，他垂下手臂，袖刀从里面滑了出来。
趁着齐尧愣神的一刹那，直取他的命门。
齐尧惊险地躲过，提腿踹掉唐城辛的刀，反手就要开枪，唐城辛却贴着他的身边闪避，抽走他的配枪。
不过是一瞬，两人的情况已经调转。
唐城辛歪头一笑，“你死了。”
正要开枪，却被对方赶到的人马阻止，场面瞬间一片混乱，齐尧趁乱逃走。
唐城辛看着自己的人去追齐尧，蹲下身子看躺在地上的金流。
金流胸部中弹，救不活了，却也还没死。
她眷恋地看着唐城辛。
唐城辛什么也不说，轻轻地把一枚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张薇薇太入戏，拍完后还缓不回来。
跟周其对戏很舒服，对方托着她来演。
而跟程赋对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完全将自己带进了那个场景，没有程赋，没有张薇薇。
只有唐城辛和金流。
她躺在地上，视觉上，中弹的是胸腔，但只有她自己明白，那个时候，她的心真的有一个窟窿。
空洞洞的，什么生，什么死，全都不能占据自己的思维，到最后，她想的也只有一个问题。
他爱过我吗？
原本金流的死应该是含恨闭上眼睛的，但张薇薇觉得金流不是含恨，她拼命想要搞懂这个折磨到自己生命尽头的问题。
所以她怔怔地流着泪，那双睁着的，欣喜的，痛苦的，混合着复杂感情的眼睛，成了她的定格。
“程赋，你演得很好。”老半天张薇薇才勉强出了戏，程赋明明也很投入，调整状态却比她快得多。
他听后，羞涩小声地道，“谢谢薇薇姐。”
张薇薇笑了，自己跟他同龄，老叫姐的多奇怪。
“你以后就叫我薇薇吧。”
程赋原本还不太顺嘴，在张薇薇佯装生气后才改的口。
万万没想到，这一改口，就给未来的CP粉喂了一大口糖。